東辰鄉翠英酒樓裏,胡守謙和唐元華、常駿等人正在推杯換盞。


    “書記,我們有日子沒聚在一起了。”


    常駿麵帶微笑道,“我敬您一杯!”


    在沙場承包一事上,常駿沒給胡守謙麵子,在關鍵時刻將牛大鵬坑了。


    雖說胡書記並無計較之意,但常駿仍不敢怠慢,借敬酒之機試探對方的態度。


    “常鄉長客氣了,來,幹杯!”


    胡守謙伸手端起酒杯,和常駿輕輕一碰,仰頭一飲而盡。


    常駿見狀,一顆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胡書記有此舉動,說明並未對他有看法。


    如此一來,常駿就放心了。


    “謝謝書記,我也幹了!”


    常駿仰起脖子,一口喝盡。


    胡守謙用眼睛的餘光掃過去,臉上露出幾分陰沉之色。


    他在基層官場混跡多年,是絕對的老江湖。


    常駿有什麽想法,絕逃不過他的眼睛。


    沙場承包事件讓胡守謙很被動,以至於外甥找上門來興師問罪。


    胡守謙憋了一肚子火,但卻不能發作。


    鄉長蕭一凡來勢洶洶,搞不好,胡守謙極有可能陷入被動。


    他現在需要拉攏一切力量,來應對對方的攻擊。


    常駿作為鄉政府的二號人物,作用非常關鍵,胡守謙絕不會在這時候得罪他。


    至於沙場承包這筆賬,以後有機會算,來日方長。


    常駿若是知道胡守謙心裏的想法,一定會拂袖而去。


    他對此渾然未覺,喝完酒後,滿臉開心之色。


    “書記,我也敬您一杯!”


    唐元華出聲道,“這段時間,您辛苦了,看上去瘦了一圈。”


    胡守謙聽後,笑著說:


    “有錢難買老來瘦!”


    “我巴不得瘦下去呢,這樣,人看上去更精神。”


    “唐書記,您這話說的不對!”


    副鄉長翟誌平滿臉堆笑,“書記看上去非常精神,再幹十年,絕對沒問題。”


    睜著眼睛說瞎話。


    胡守謙已年過五旬,最多還有四五年時間。


    翟誌平隻顧拍馬屁,連臉都不要了。


    “我可幹不了那麽長時間。”


    胡守謙臉上露出幾分尷尬之色,出聲道,“但身體還行,精神狀態也不錯,嗬嗬!”


    翟誌平自以為這個馬屁拍的非常高明,其實卻不然。


    一般幹部五十歲以後,最討厭說起年齡。


    他們深知去日無多,頗有幾分“諱疾忌醫”之意。


    胡守謙的話音剛落,翟誌平急聲道:


    “書記,您雖五十……”


    “行了,你哪兒那麽多廢話!”


    胡守謙怒聲喝道,“多喝酒,少說話!”


    翟誌平聽到這話,傻眼了,心中暗道:


    “我哪兒說錯了,怎麽會惹的書記不高興呢!”


    其他人見狀紛紛投來不屑的目光,心中暗道:


    “姓翟的整天就知道拍馬屁,連狀況都沒搞清,就在亂拍。”


    “挨罵了,活該!”


    宣傳科長方維康冷聲道:


    “翟鄉長還沒怎麽喝,就多了,怎麽說起醉話來了?”


    方維康雖也是胡守謙陣營裏的,但他和常務副鄉長常駿不對付。


    翟誌平是常駿的人,方維康見有機可乘,果斷出手。


    常駿聽到這話,很不爽,但卻無言以對,隻能招唿喝酒。


    就在胡守謙等人推杯換盞時,雲鵬實業的老總牛大鵬撥通了副總林東的號碼。


    電話響了好一會,才有人接聽。


    “喂,牛總,我是東……東子!”


    林東氣喘籲籲的說,“請問您有什麽吩……吩咐?”


    牛大鵬聽聲音覺得不對勁,沉聲道:


    “你在這忙什麽呢,怎麽上氣不接下氣的?”


    林東心中一慌,急聲道:


    “我剛從火車站迴來,爬……爬樓急了點!”


    這解釋還算合理,牛大鵬並未多想。


    “你把瘋子送走了?”


    牛大鵬壓低聲音問。


    “是的,牛總,送……送走了!”


    林東急聲作答。


    “你親眼看著他上車的?”牛大鵬追問。


    吳清河精神病是怎麽迴事,沒人比牛大鵬更清楚了。


    派出所長馮常樂已盯上他了,必須及時將他送走,否則後患無窮。


    牛大鵬對林東非常信任,特意將這事交給他去辦。


    林東聽到問話,不敢怠慢,急聲道:


    “牛總,我親眼看見瘋子上車的,您就放心吧!”


    “你確定沒有任何問題,萬無一失?”


    牛大鵬追問道。


    “牛總,您放心,絕對沒問題。”


    林東拍著胸脯道,“我向您保……”


    他剛說到這,突然傳來一個女聲:


    “唉喲,討厭,你弄疼……”


    牛大鵬聽到這聲音,當即明白怎麽迴事了,怒聲罵道:


    “林東,你這王八蛋,老子讓你去送吳瘋子,*居然找女人。”


    “明天到公司,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他媽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高雲傑、林東等人雖是副總,但雲鵬實業是牛大鵬的,他們和高級打工仔並無區別。


    林東辦事不力,牛大鵬張口就罵,不給半點麵子。


    “牛總,我將瘋子送走,迴來後,才那什麽的。”


    林東急聲解釋,“真的,我絕不敢騙你!”


    “放屁,現在距離瘋子發車,才十分鍾。”


    牛大鵬怒聲暗道,“你卻已和女人上床了,*從火車站飛迴來的?”


    這事關係重大,林東卻還“玩忽職守”,這讓牛大鵬火冒三丈。


    林東聽到這話,才意識到時間對不上,不知該怎麽作答。


    “你到底是時候迴來的,給老子說清楚。”


    牛大鵬怒聲喝問,“如果有半句假話,明天你就別來上班了。”


    林東作為雲鵬實業副總,年收入十多萬,在2000年的當下,絕對是高薪了。


    如果離開雲鵬實業,林東將一無是處。


    聽到牛大鵬發飆,林東不敢怠慢,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牛大鵬聽後,臉色稍稍緩和下來,沉聲問:


    “你確定看著他進候車廳的?”


    “確定,牛總!”


    林東急聲道,“瘋子進候車廳後,我還在外麵等了一會,見他沒再出來,才迴來的。”


    吳清河進車站後,林東立即調轉車頭往迴趕,一分鍾也沒有多留。


    麵對牛大鵬的詢問,他絕不會說實話。


    盡管林東說的信誓旦旦,但牛大鵬並不十分信任他,沉聲問:


    “我讓你給瘋子辦一張新手機卡,你給他了吧?”


    “給了!”


    林東急聲道,“一上車,我就將卡給他了。”


    “你和他聯係一下。”


    牛大鵬沉聲道,“看他到哪兒了,情況怎麽樣,有沒有出狀況。”


    “好的,牛總,我這就和瘋子聯係。”


    林東連忙答應下來。


    牛大鵬一臉陰沉,怒聲道:


    “東子,這是最後一次。”


    “以後,如果再犯類似錯誤,立即給老子滾蛋!”


    林東挨了罵,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急聲說:


    “牛總,我知道錯了,以後絕不再犯。”


    牛大鵬冷哼一聲,沉聲道:


    “快點打電話,我等你消息!”


    林東不敢怠慢,連聲答應下來。


    掛斷電話,林東衝著身邊的情人怒吼:


    “*鬼叫什麽,差點害死老子!”


    “你壓著我的頭發,疼死了!”


    情人小聲道。


    “壓一下頭發,有的死呀?”


    林東怒不可遏,“老子要是被開了,拿什麽養活你?”


    情人聽到這話,不再出聲。


    林東狠瞪她一眼,使了眼色。


    情人心領神會,立即將頭縮進了被子裏。


    林東臉上露出幾分滿意之色,拿起手機,撥通吳瘋子的新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林東輕咦一聲,低聲說:


    “我讓瘋子二十四小時開機的,這是怎麽迴事?”


    “他媽的,這小子不會換了手機卡以後,忘了開機了吧?”


    林東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臉上露出幾分慌亂之色。


    吳清河在車上換的手機卡,換完後,是否開機,林東沒注意。


    “這可如何是好?”


    林東心裏如同十五個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的。


    他不甘心,再次撥打吳清河的號碼,依然關機。


    林東不淡定了,示意情人等會,他從床上下來,直奔客廳而去。


    之前剛挨了訓斥,林東不敢重蹈覆轍。


    電話剛一接通,牛大鵬就沉聲問:


    “情況怎麽樣,他上車了吧?”


    “牛總,吳瘋子的電話關機了。”


    林東實話實話。


    牛大鵬聽後,心裏咯噔一下,急聲問:


    “怎麽會關機?”


    “我不是讓你告訴他,二十四小時開機嗎?”


    吳瘋子能否順利跑掉,關係重大。


    牛大鵬對此非常關.注,特意讓林東叮囑他二十四小時開機。


    “我告訴他了!”


    林東急聲道,“他在車上換上手機卡後,可能忘了開機。”


    “哦,你當時怎麽不提醒他?”


    牛大鵬怒聲喝問。


    林東一臉苦逼,心中暗道:


    “他又不是三歲小孩,開機還要我提醒他?”


    這話林東隻敢在心裏想想,絕不會和牛大鵬說,否則,必定會挨頓罵。


    “我一下子沒想起來。”


    林東急聲解釋,“牛總,沒事,明天一早,我再和他聯係,應該就會開機了。”


    吳清河手機關機了,無法聯係,除此以外,沒別的辦法。


    牛大鵬聽後,冷聲道:


    “以後做事多上點心,別把心思都放在女人身上。”


    林東不敢怠慢,連聲答應下來。


    迴到房間後,林東心中鬱悶不已,再無那方麵的興致,臉色陰沉似水。


    臨近九點,胡守謙才宣布散席。


    自從蕭一凡到任後,眾人還沒怎麽聚過。


    今晚,在胡書記的倡議下,眾人都喝了不少。


    副鄉長翟誌平喝的連路都走不了了,另一副鄉長石元福吃力的攙扶著他。


    “書記,我們先……先走了!”


    翟誌平支吾著說,“謝謝您的盛情款……款待!”


    “沒錯,謝……謝謝書記!”


    常務副鄉長常駿附和道。


    “喝多了,少說兩句。”


    宣傳科長方維康一臉不屑道,“話都說不利索了,也不嫌丟人。”


    常駿聽到這話,心裏的火蹭的一下就上來了,怒聲問:


    “方科長,你說誰……誰呢?”


    常駿竭力想把話說好,但在酒精的作用下,舌頭根本不受大腦控製。


    方維康一臉不屑,學著他的樣子,道:


    “我說你……你呢,怎麽著,說錯了?”


    常駿怒火中燒,怒聲喝道:


    “*的竟敢嘲笑老子,我弄……弄死你!”


    常駿和方維康之間的恩怨由來已久,頗有幾分水火不容之意。


    當初,兩人競爭常務副鄉長,常駿笑到了最後。


    宣傳科長雖也是鄉黨委委員,但手中的實權不如常務副鄉長。


    方維康一直將這事牢記在心,隻要有機會,立即出聲擠兌常鄉長。


    常駿原先還能容忍,但方維康得寸進尺,他也就不慣著對方了。


    今晚,在翟誌平的鼓動下,常駿心裏本就不痛快,一不留神,喝多了。


    方維康嘴角露出幾分不屑之色,冷聲道:


    “姓常的,你以為我是嚇大的?”


    “我就站在這,等著你來弄死我!”


    常駿聽到這話,頭腦一熱,擼起袖子,就要收拾對方。


    胡守謙見狀,麵沉似水,怒聲喝道:


    “你們想幹什麽,喝了點酒,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


    “作為鄉領導,當眾肆意妄為,成何體統?”


    常駿和方維康聽到這話,臉上露出幾分尷尬之色。


    “維康,今晚大家都盡興。”


    胡守謙出聲道,“常鄉長多喝了兩杯,再正常不過,你別抓住這茬不放。”


    這話明顯偏向常駿,方維康心中很不滿。


    當初,常駿被提拔為常務副鄉長,也是胡守謙力挺的。


    “書記,我知道了!”


    方維康冷聲道,“以後,我走路遇到常鄉長,離他遠遠的,免得得罪了您麾下的愛將,哼!”


    說完,方維康頭也不迴,轉身走人。


    胡守謙被噎的不輕,呆立在原地,不知該說什麽好。


    “給書記添麻煩了,我們先走了!”


    常駿伸手與之相握。


    胡守謙硬是從嘴角擠出一絲笑意,低聲道:


    “維康就這性格,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常駿滿臉陰沉,冷聲說:


    “我哪兒敢和他計較,他不找我麻煩,就燒高香了。”


    常駿話裏有話,絲毫沒給胡守謙麵子。


    “姓方的算什……什麽東西!”


    翟誌平怒聲道,“他能喝,有本事去和蕭……蕭鄉長喝去!”


    胡守謙聽到這話,心裏的火蹭的一下就上來,怒聲喝道:


    “翟鄉長,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以後不能喝,少喝點,省得在這丟人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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