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敢說沒有?”鄧錫聲調提高,“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昨晚大半夜迴家,鬼鬼祟祟的幹什麽?我都在你屋裏搜出來了!”


    鄧英俊大怒:“你有什麽資格進我房間亂翻東西?這是侵犯我的權力知道嗎?我要報警!”


    鄧錫說:“你的房間?整棟房子都是我的,那塊殘片也是我的,你有什麽權力偷走?”父子倆開始爭吵,不用說,郝運知道昨晚的事露餡了,可奇怪的是,這麽隱秘的行為怎麽會露?廂房門推開,鄧錫站在門口,怒氣衝衝地對郝運說:“你小子給我進來!”


    郝運隻好硬著頭皮進屋,鄧錫又說:“把門關上,別讓人聽見!”郝運連忙關好門。


    鄧錫開始質問他是不是從法海寺偷走了殘片,郝運當然不認,就說沒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鄧錫說:“別瞞了,這是什麽?”他從皮包裏掏出那本陀羅尼經,拍在桌上。鄧英俊表情既無奈又無賴,還有三分沮喪。


    “你們怎麽知道這殘片在法海寺?”鄧錫問。


    鄧英俊不吱聲,郝運一看也瞞不住,就全都吐露了實情。鄧錫用手抹了抹臉,十分無奈:“我太低估你們這三個人了。”


    這時,聽到從西廂房傳出秦震的叫喊聲。郝運和鄧英俊明白,鄧英俊連忙拿起佛經,鄧錫問:“你要幹什麽?給我放下。”


    “得快把殘片拿走!”鄧英俊焦急。


    鄧錫更生氣:“想拿哪兒去?什麽地方也不能去!”


    郝運就說了情況,鄧錫不太相信,三人來到西廂房,秦震全身赤裸,在床上扭來扭去,很痛苦,小腹的位置微微發紅。鄧錫摸了摸他的肚子:“怎麽這麽熱?”


    鄧英俊說:“都告訴你了偏不信,快把殘片拿遠點兒,要不然非在秦震肚子裏燒紅不可!”


    鄧錫嚇得臉發白:“你小子怎麽淨整妖蛾子?要是弄出人命,你不攤官司嗎?”


    “誰讓你把殘片拿到這兒的!”鄧英俊比他還生氣。


    鄧錫把佛經收進皮包:“還他媽賴上我了!”匆匆就往外走,在門口的時候又迴頭,對兩人說:“等他好了,你必須馬上通知我,我有重要事跟你們說!聽見沒有?”郝運連連點頭,鄧錫生氣地轉身離開。


    好在鄧錫來的時間短,前後不到五六分鍾的功夫,所以秦震腹中的殘片也很快就降溫下來,但也把郝運和鄧英俊驚出一身白毛汗。


    足足過了四天,秦震才能站起來,還是覺得頭重腳輕。鄧英俊通知鄧錫,雙方約定又在上次的海澱私人會所碰麵。開車來到這裏,看到那年輕男人坐在紅色寶馬中,車停在路口。鄧錫坐在客廳,手裏揉著那對價值幾十萬的悶尖獅子頭。見三人進了屋,鄧錫立刻把臉沉下來,比長白山還要長。秦震慢慢坐在沙發上,鄧錫看著他,又看看他肚子:“好啦?”


    第184章 鄧錫的經曆


    “嗯,沒事兒了,就是腿還有點兒軟。”秦震迴答。


    鄧錫說:“把殘片植肚子裏,虧你想得出!”


    秦震笑著答:“其實我也不想,我伯父是當外科醫生的,給我用了麻醉劑,再把殘片給植進來。要是當初他征求我的意見,估計我肯定不同意。”鄧錫問為什麽是他伯父來做,那老三京和《山海經》殘片的事不就露餡了嗎,於是秦震說出全部的來龍去脈。


    鄧錫靜靜地聽著,既沒插言也沒打斷。等秦震全都講完之後,鄧錫才慢悠悠地問:“你們知道,我是怎麽知道殘片被你們偷走的嗎?”


    郝運和秦震互相看看,都搖搖頭。


    “那個法海寺的老和尚,昨天半夜自殺了。”鄧英俊說。


    兩人大驚,鄧錫說:“什麽自殺?人家那叫圓寂,叫涅槃!”


    鄧英俊笑著:“和尚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樣啊,連死了都有好聽的說法。”


    鄧錫生氣:“有沒有點兒同情心?老和尚死了你很高興嗎?”鄧英俊連忙說我有什麽可高興的,我又不認識他,連那和尚叫什麽都不知道。


    “連他叫什麽都不知道,但他的死就是你們造成的!”鄧錫黑著臉。三人都很意外,鄧英俊問這是什麽意思,我們那天晚上隻是去拿迴《山海經》殘片,可沒害過人,我們又不是殺手。鄧錫說:“你們是沒直接動手,但也差不多!”在鄧英俊的追問下,鄧錫歎著氣,說出原委。


    他早就知道《山海經》殘片有強磁,而且還會對長期接近的人產生影響,有好的也有壞的。因為他爸爸(鄧英俊的爺爺)就是,接手家主和殘片之後總怕丟,成天將殘片放在貼身處,除了洗澡之外,連睡覺都不離身,幾十年如一日。他有個特殊才能,就是經商,對商機有超強的第六感,凡是他感覺這生意能賺錢的,肯定沒錯,於是年輕時借錢在前門外前門大街開飯莊,那時候剛改革開放,飯莊一下就火了,賺錢無數。


    鄧錫的爸爸相信自己的經商能力是受殘片影響,因為自從他接手殘片之後,就患上奇怪的“頭風”症,也就是無故頭痛,一疼起來眼前發黑,嚴重時都撞牆。但為賺錢給後代打家業,隻好忍著,沒過五十就活活疼死了。


    得知《山海經》殘片有這種作用,鄧錫說什麽也不敢貼身,放在家裏也不敢。鄧家在甜水園北裏有套舊房子,是鄧錫父親悄悄買的,為掩人耳目,沒用自己的真實身份買。那還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別說電腦聯網這種東西,連居民身份證都還沒實施,居民想證明身份隻能靠戶口本和單位開介紹信。於是鄧錫父親找人做了假的戶口本和介紹信,買下了這套老房子,專門用來存放殘片,也不住人,在衣櫃的水泥地麵做出暗格,就算有小偷光顧,也絕對找不到。


    他死後,鄧錫繼續將《山海經》殘片放在那裏,但隨著經濟發展,小偷也越來越多,鄧錫就重新裝修。時代在進步,現在那棟舊房子安保做得很到位,德國進口的、帶有彩色顯示屏的防盜門,沒有鑰匙,也沒有密碼,隻能用鄧錫的指紋才能打開。如果有他人用指紋去試,超過三次就會發出警報,再有兩次,金屬門就會通入電流,並且顯示屏會顯示“已接通110警報係統”的字樣,震懾不法分子。窗戶也是進口的防盜窗和軍用防彈玻璃,外表根本看不出來,連槍都打不壞。屋裏的衣櫃底部有暗格,裏麵是被用水泥澆築在地麵的保險櫃,《山海經》殘片就在櫃中,同樣也是進口的保險櫃,用電焊都打不開。


    2000年,老三京在南京開會,三方翻臉反目。秦震被伯父秘密接走,從此音信全無,所以從那以後,傅家就隻能死盯鄧家。而鄧錫從來不去甜水園那套房子,交各種費用也是派最心腹的人代辦,所以傅家怎麽也不知道鄧家的殘片到底在哪。可惜到了2010年,這套舊房子要拆遷了,因為怕被傅家查出來,鄧錫的父親並沒將房產過戶給他。所以這次拆遷除鄧錫之外,所有住戶都很高興。不僅因為沒法過戶而充了公,主要是沒有好地方藏殘片了。


    鄧家在迴龍觀和西單靈境胡同還有兩套房,但一個租戶不同意提前搬走,給錢也不幹,另一個離市區太遠,不好顧及,於是鄧錫想起了石景山法海寺的住持和尚。他長年信佛,從三十歲父親去世那年接手鄧家的家主、得知老三京內幕,就整天戰戰兢兢,擔驚受怕。為保平安,他開始信佛,經機緣巧合,結識了京西法海寺的住持,這是個深有修行的老僧,經常開導鄧錫。


    鄧錫將老師父當成第二個父親,同時也是人生導師,沒幾年就忍不住把老三京的事和盤托出,覺得輕鬆多了。而老師父也並沒辜負他,始終守口如瓶,嚴守著這些秘密。


    2000年開會之後,他更是睡不著覺,總覺得早晚會被傅家害。在成為家主十二年後,遇到甜水園舊宅拆遷,鄧錫開始慌神。殘片放在紫玉山莊的別墅當然不行,因為離自己和兒子都太近。他很矛盾,就說給老住持師父。住持師父為了替他解難,就提出可以代為保管。鄧錫開始不同意,稱殘片有強磁,有時會對人產生各種影響,有時是不好的。住持師父隻說了句“我不地獄誰入地獄”,鄧錫也就答應了。


    因為已經過去十年之久,傅家對鄧家的緊盯已經鬆懈很多,所以鄧錫挑了個暴雨之夜出發,來到法海寺,將《山海經》殘片交給住持老和尚。寺廟是清靜之地,而且法海寺也屬北京重點文物單位,永遠不可能被拆遷。說白了——隻要老師父健在,殘片就沒事。


    第185章 偈語


    自從鄧錫將《山海經》殘片放到寺廟,就出現了一係列奇特事件。老師父怕弄丟,就放在床板裏的經書中夾著,而他平時極少離寺,也沒人知道他臥室的床裏書中夾著這麽樣東西,所以很安全。可老師父會經常做一種夢,都跟現實有關,而且最多兩天之內肯定能發生,件件應驗,其中有很多都與香客有關。老師父以為自己修行提高,能知古曉今,於是開始會給香客算命,無不靈驗。


    漸漸地,法海寺住持老師父會算命的事傳開,很多人都去找他。北京是大都市,有錢有勢的人多,京津兩地信佛的也多,而老師父的夢也經常做,隻要與香客有關,他都會知無不言,而且從不收費,隻讓香客添燈油就行。他的名氣越來越大,但身體卻也越來越不好,同時,廟裏和尚養的流浪貓狗全都死去,也讓老師父懷疑,也許是殘片的影響。


    為了保證殘片安全,鄧錫每月陰曆二十都會去廟裏,跟老師父聊聊天,帶很多香燭和燈油孝敬神佛,還恭敬虔誠地跪拜,每次最少兩小時,以求佛祖保佑《山海經》殘片的平安。鄧錫很清楚傅家是什麽樣的角色,也知道傅觀海始終想得到另外兩家《山海經》殘片,所以每次開車去石景山,他都會拐進副路,走小道,就怕後麵有人跟蹤。


    七八年過去了,鄧錫生意越來越忙,沒那麽多時間留給廟裏,到現在他每次去,也隻跟老師父坐著談幾分鍾就走。他得知老師父身體狀況一年不如一年,就問會不會是殘片的影響,老師父稱沒關係,就算是,那也是修行之路上的坎坷,是注定要承受的。


    鄧錫又怕拜佛時間太短會招鄧英俊懷疑,他愛吃炸醬麵,知道在大柵欄胡同裏有一個“老韓家炸醬麵”,味道很絕,於是每次從寺廟出來就直接去他家,呆上大半個小時才走,用來掩人耳目。其實他想多了——鄧英俊隻顧自己吃喝玩樂,哪有心情關心老爸這些貓膩?可鄧錫已經習慣這些行為,去寺廟繞路,迴來吃炸醬麵,跟韓老板聊天,幾年如一日。


    鄧英俊大學畢業之後,鄧錫為守祖訓,不得不把老三京的事說給他聽,但也隻是說說,不讓他知道繼承家主的事,怕鄧英俊好奇心太強,到時候硬要摻和。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郝運的雙魚玉佩無意中出現,門生會和秦震都被吸引,又到北京找鄧家,這才讓鄧英俊知道了到底什麽叫“老三京”,和這三家肩負的重要使命。他很好奇,非要參與不可,最後還到法海寺偷走《山海經》殘片。


    那天中午,鄧錫接到法海寺僧人打來的電話,稱老師父已經圓寂,鄧錫很驚訝,立刻驅車來到法海寺。看到派出所的民警和醫院的急救車都在,老師父遺體仍然在臥室中,呈打坐姿態,據僧人講,上午沒見師父出來,就讓人進去喚,才發現師父已死,身體早就僵硬。醫護人員稱應該是半夜沒氣的,死因不明,能排除外因和自殺,應該就是自然死亡,但具體要到醫院屍檢才知道。可僧人告訴大家,出家人坐化就是陽壽已到,如果是老僧,就不能對遺體進行破壞,而要整身下葬,這也是佛教徒的規矩。後來警察和醫生與寺廟三方商量,決定上報分局和北京市佛學會再定。


    鄧錫對老師父的死當然也很悲傷,畢竟兩人有七八年交情,但他也在擔憂《山海經》殘片,又不好說出口,總不能直接問僧人,說他有東西讓老師父保管,但又不知道什麽位置。正在鄧錫焦急的時候,有位僧人將他悄悄叫到雲堂,拿出一封書信,封皮是老師父的手書,寫著“鄧錫居士親啟”。鄧錫打開看才知道,老師父早就知道鄧英俊等人來過寺廟,因為之前鄧錫給他看過父子倆的照片,那天三人到寺廟踩點,正巧老師父在後院行走,看到鄧英俊,一眼就認出來,於是囑咐僧人暗中觀察。


    幾天後三人再跟鄧錫而來,早有僧人悄悄通知老師父,把三人的行蹤全程匯報。等他們第三次夜探法海寺時,老師父就有心理準備,讓全寺僧人均不得出屋,就讓他們四人隨意。於是,郝運很順利地從老師父臥室內拿走殘片。


    “我說這麽巧,”郝運自言自語,“那時候我正發愁怎麽找,老師父就起身上廁所,剛好讓我有下手機會。”


    鄧錫哼了聲:“自作聰明!老師父早就把你們的一舉一動都收在眼底,還以為做得很高明!”秦震沒明白,問為什麽知道我們去找殘片卻不阻止,也不通知你。


    “出家人相信緣法,”鄧錫說,“他們認為,所有的事情都是注定要發生,除非大奸大惡的事,否則強行改變沒用。老師父覺得,既然我兒子已經發現他老爹在寺廟藏殘片的事,又準備下手去偷,就說明欲望已起,達不到目的,你們這些人早晚不會罷休,所以也沒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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