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對啊!”鄧英俊拍了拍大腿,但又開始撓腦袋,“但問題是我不知道我爸把那塊殘片放哪兒了,他這輩子都沒跟我提過半句,那保密工作,忒到位!”


    秦震問:“難道就一點兒口風也沒露過?”


    鄧英俊倒著茶說:“半點兒都沒有啊!”秦震讓他想想大概能藏在哪裏,鄧英俊說:“按理說《山海經》殘片這麽重要的東西,肯定得放一個非常隱蔽的地方,不是密室就是暗格,但別墅裏肯定沒有,因為當初別墅裝修的時候我爸太忙沒空盯著,都是我二叔幫忙,以我爸的性格,肯定不會把暗格之類的信息泄露給親戚朋友,怕出事。”


    “你們家有幾處房產?”秦震問。


    鄧英俊說:“現在就剩四個,紫玉山莊別墅、這個四合院、西單靈境胡同那還有個單間兒,長年出租,再就是昌平龍錦苑東四區那個經濟適用房。以前在甜水園北裏還有個老房子,但2010年的時候拆遷了。”


    秦震沒聽明白:“什麽經濟適用房?”鄧英俊說就是國家分給貧困家庭的便宜房子,一百多平買下來才三十幾萬,五年內不能交易,隻能出租。


    “貧困家庭跟你們有什麽關係?”秦震更迷糊了。


    鄧英俊說:“我爸以前也有單位啊,現在還保留著勞動關係呢!七八年前就分了,這不拖到前年才批下來。”


    秦震無奈地笑起來:“你爸這樣的大老板,居然還能分到經濟適用房,這世道去哪講理啊!”鄧英俊也跟著大笑。秦震又說,“我對鄧老板不太熟悉,但經過幾次打交道,再加上你介紹,也有些了解。他是謹小慎微的性格,心很細,不太可能把這東西托付給別人,你不也說過,哪怕是自己的二弟弟都信不過,所以我分析,應該還是在他自己的房子裏。”


    “要這麽說,出租房肯定沒有!”鄧英俊迴答,“靈境胡同和龍錦苑的都租著,別墅也沒有,你說會不會在這院子裏?”秦震說很有可能,但我也隻猜測,沒線索。鄧英俊在那裏苦苦思考,不時站起來在院中走來走去,看看這兒,瞄瞄那,似乎在找靈感。


    郝運仍然沒吱聲,秦震再傻也看出他肯定有心事,就提出要去外麵買盒煙,鄧英俊連忙從包裏拿出兩盒軟中華扔過去,秦震放在石桌上:“不行,這好煙我可抽不慣,還是韓國愛喜吧。”說完朝郝運使了個眼色,轉身出院。郝運也跟著出去,說想吃薯片了,買兩袋去。


    鄧英俊失笑:“不是吧你?這麽大老爺們兒還吃那玩意?我去,二哥你可真成。去吧去吧,我在這兒等你們,對了,給我帶一袋‘呀土豆’,要蕃茄味兒的啊,別買錯了。”


    順著胡同往外走,拐個彎就有小超市,買東西的時候,秦震問郝運:“到底什麽情況?”


    “沒事兒。”郝運笑著說。


    秦震問:“你不會真以為我是叫你出來買東西的吧?”


    郝運看了看他:“肯定不是。”


    “那就快說,”秦震不高興地說,“別跟個小女人似的墨跡。”


    出了超市,秦震點燃一根煙,兩人在對麵包子鋪旁邊的石階上坐下,郝運說:“吳強咽氣的那天,我們幾個都在場,對吧?”秦震點點頭,郝運又說,“他那張臉,七孔流血,大夫說他的腦組織已經大麵積壞死,血管也都破裂,所以才流血的。臉上都是血,五官扭曲,看來非常痛苦。讓我想起了我爸媽。他們去年因為公交車出車禍而去世,我趕到醫院的時候,他們躺在床上搶救,也是滿臉血汙,跟吳強差不多……”


    郝運有些說不下去了,秦震這才明白,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哥們,世事無常,我也沒什麽好多勸你的,隻能讓時間衝淡一切了,你得慢慢接受。我也沒比你好多少,十歲之後我就沒再見過爹媽,不比你還慘?”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郝運歎著氣,“人家父母這麽有錢,再看看咱們倆,早早的就都父母雙亡,不能比啊!”


    秦震失笑:“世界上不可能每個人都一樣,肯定有高有低、有起有落的。你不想想,兩次沙漠,一次土司府,這三次經曆,哪次不算是出生入死,哪次沒出人命?但你和我都沒事,連個手指頭也沒缺,這還不算幸運嗎?那個被怪豬聞獜咬死的維族阿迪大叔,從沙漠基地出來就迅速衰老而死的魏老頭,還有這個吳強,他們才叫倒黴,命都沒有,談別的全是扯淡,就算他們都是千萬富翁,能花到半毛錢?”


    聽了這番話,郝運似乎想通多了,笑著連連點頭,忽然又愁雲滿麵:“不知道我那個女友現在倒底是死是活,都不敢跟她聯係……”


    “這是沒辦法的事,”秦震迴答,“她恐怕也是兇多吉少,很有可能命都沒了,無論傅家的走狗還是門生會,那幫人都是不把人命當迴事的主兒。但你得清楚,這並不是你的過錯,是她的貪欲害了自己,更不能把賬記在你頭上。”


    第172章 退縮


    郝運說:“也不知道我之前租的那個房子,東西什麽的還在不在。”秦震問有什麽貴重東西嗎,郝運說,“別的都無所謂,有一部舊筆記本電腦,裏麵存著幾十張我爸媽的照片,還有合影什麽的。我們家平時很少照相,那次是我剛換的手機,就多拍了幾張,存在電腦裏,手機因為刷機而把備份給刪了,所以隻有那電腦裏才有,也是我爸媽僅存的留影,我想找個機會去看看。”


    “不行!”秦震強烈反對,“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危險,你也不能去冒,可能你還是沒完全了解傅家,他們就像守著獵物的野狗,非常有耐心,那個出租房你永遠也不能再迴去,就算路過都不行。”


    郝運不太相信:“都過去這麽久了,他們還能守在那個地方嗎?”


    秦震說:“當然能!小心謹慎點兒對你有好處。”


    “可是我……我想迴沈陽。”郝運說。


    秦震問道:“是要去看看你同學大鵬吧?看看也行,不過他的情況就那樣,你也改變不了什麽。”


    郝運搖搖頭:“不是看他,是我不想再繼續了。”


    “不想繼續什麽?”秦震疑惑。


    郝運說:“不想再跟你們倆參與老三京的那些麻煩事兒,吳強的死,我好幾天沒睡好覺,晚上總夢見那張都是血的臉,跟我爸媽當年出車禍的時候差不多。你說那天要是安排我去後院假山,會不會大腦壞死的就是我了?那我得多慘?一家三口全都是這麽死的,滿臉血,死於非命?老郝家這是上輩子做過什麽錯事!所以我不想再跟著了,你們倆慢慢調查吧。”


    聽了他的話,秦震什麽也沒說,就直直地盯著郝運。把郝運看得渾身發毛:“怎麽,我退出還不行?”


    “廢話!”秦震很生氣,“我把二十萬早就給你了,現在你玉佩弄丟,在哪還不知道,人就想溜?沒門兒!”郝運連忙說我現在就把錢給你轉過去,秦震瞪起眼睛,“晚啦!交易是你想取消就取消的嗎?懂不懂什麽叫契約精神?退我也不要!”


    郝運也急了:“你不要我也不幹了,要麽你就用繩子把我捆起來,不然我非迴沈陽去不可。就算不迴沈陽,我也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怎麽還不是活一輩子,這不是當初你教我的招兒嗎?”


    秦震冷冷地看著他:“當時是當時,現在可不行了。你有沒有想過,就算聶小倩已經把玉佩上交,但他們不見得能找出玉佩的秘密,而那玉佩是你太爺爺當年從李潤之的土司府弄到。如果當時魏爺爺真把那本日記的關鍵細節告訴給聶小倩,就說明傅家人也知道這些事,那在他們眼中,你就不再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雖然那塊玉佩已經被他們搶走,但人也重要。傅家和門生會說不定現在也在找你,就為了從你口中撬出更多線索。”


    “難道我這輩子不能安生了?”郝運有些焦急。


    秦震迴答:“可以這麽說。”


    郝運大聲說:“憑什麽?我、我怎麽了我?”幾名路人都朝他看過來。


    “可惜這個問題我沒辦法迴答你,”秦震平靜地說,“我也想問,憑什麽我十歲就得綴學,被伯父藏起來養著?老爸死得莫名其妙,老媽被留在陌生城市,還要住在仇人家裏?憑什麽我從小就得背《山海經》和那些奇奇怪怪的戰國金文?憑什麽要把一塊青銅殘片植進我肚子裏?經過我同意了嗎?憑什麽我年紀輕輕就得肩負這麽重的擔子,要靠自己的力量對抗那麽強大富有又狡猾的傅家?你告訴告訴我。”


    這番話噎得郝運直翻白眼,可不是嗎,他想了半天,勉強說:“誰讓你爸、你爺是老三京的家主呢,我又不是!”


    “誰讓你太爺爺給李潤之當過土匪跟班呢?”秦震笑起來,“要不你爸爸也不會把那塊玉佩留給你,你更不會在網上發貼,你女朋友也不會拿去問價,後麵那些麻煩就全沒有了,能怪誰?要怪就隻能怪你的太爺爺了。”


    郝運賭氣地說:“行,明天我就迴老家去殯儀館的靈骨塔找骨灰盒!”


    兩人都不再說話了,幾分鍾後,秦震說:“很多時候,人根本就沒辦法左右自己的命運,你是我也是,鄧英俊其實也一樣。”


    郝運失笑:“他怎麽能跟我們一樣?人家幾輩子都可以吃穿不愁,隻是好奇才摻和。”


    “沒那麽簡單,”秦震說,“鄧英俊早晚是鄧家的家主,就算鄧錫真不打算再把家主的位子往下傳,隻要他手裏還有那塊《山海經》殘片,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郝運忽然問道:“你說鄧錫會不會哪天一生氣,把那塊殘片給毀了?”秦震說很有可能,他不希望參與,但也不想被別人得到,毀掉也許對他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但對傅家和我,就不好了。


    “連自己的命運都不能選擇,真悲哀……”郝運慢慢吃著薯片。


    秦震說:“很正常,世界上大多數人其實都是這樣的,隻不過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會覺得不公平。就說你那個老同學大鵬吧,他招誰惹誰了?日子過得好好的突然成了癡呆,如果真治不好,讓他父母怎麽辦?一個家庭從此破滅,他父母老了,死了,大鵬誰來照顧?但沒辦法,就因為他非要借你的玉佩來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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