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寶想著, 隻覺得自己的臉微微發燙, 她伸出手來握著臉,勉強讓臉上的溫度褪了下去。她又接著看顧源的信, 信裏說他看了許多名山大川, 瀟灑自在極了,讓她不必掛念。


    苻寶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 不過顧源素來是個通透坦蕩的人, 權勢、地位, 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想來他是真的過得適意的。


    信的最後,顧源告訴她, 君師父派人與他聯係了,也許過些時日他會想法子迴齊國一趟, 不過若是去, 也會準備完全,絕不會有任何閃失的。他聽聞王元修已與苻華成親了, 想來王元修也很是圓滿, 苻寶也不必再因為對不起他而惴惴不安了。


    苻寶將信按照原本的折痕仔細的約起來,又重新放迴信封裏, 才喚了雲錦過來, 讓她把信照例收到她梳妝台上的檀木盒子裏。


    雲錦應了,剛接過信,便見福祿急急趕了過來,離得老遠便開始跳著腳道:“公主, 您快去看看罷,又吵起來了!怕是您再不去,殿下的拳頭就要砸到陸大人腦門上去了。”


    苻寶看著他一身的汗,自己倒忍不住和雲錦相視一笑,她努力繃著笑,道:“知道了,我這便過去。”


    她知道這是怎麽一迴事,福祿口中的陸大人便是陸議,他本是上官衝最得力的臣子,也互相引為知己,可突然有一天,陸議放著好好的日子不想過了。


    他向上官衝提出,想要求娶清河大長公主。


    若是郎情妾意,自然是好的,可偏偏清河並無此意,並且告訴上官衝,她一輩子都不會嫁人,讓陸議趁早死了這條心,正經找個好姑娘成親,倒比等著她靠譜些。


    上官衝本就看著陸議有一種“我把你當兄弟,你卻隻想泡我阿姐”的感覺,得了清河的首肯,便光明正大的拒絕了他,還順帶命人做了幾樁媒給他。


    可陸議就像吃了秤砣鐵了心,便日日來磨,上官衝剛開始還能以禮相待,日子久了便勉強應付,這些日子眼看著就拳腳相向了。


    不過上官衝是個有分寸的,苻寶並不擔心。


    今日清河大長公主來府中,苻寶聽聞陸議後腳就跟著來了,便知道怕是會有這麽一場,才多懶在庭院中看顧源新寄的信,沒想到還是逃不掉。


    她篤悠悠的邁著步子,到了前廳的時候,上官衝和陸議已然是打完了,兩個人都坐在席子上,一人黑著一張臉。


    上官衝的衣衫還算整潔,發髻也梳的紋絲不亂,陸議便慘了許多,衣裳被扯得鬆散,連發髻都散了,隻一支木簪子歪歪斜斜的插在腦袋上。


    清河坐在他身邊,一會看看上官衝,一會看看陸議,隻歎氣歎個不停,道:“我不過是來和你商量商量陛下讀書的事,想著之前請的師父雖好,到底年紀大了些,陛下總聽不進去。陸大人學識淵博,又與我們兩個有一起長大的情誼,若是請他教陛下,他沒有不盡心的。”


    “這便約了陸大人在你府裏談此事,誰知你們兩個又打了一場,倒是我的不是了。”她說著,略直起身子來,讓陸議將身子歪下來些,幫他綰著發髻,又將簪子簪好,方才又坐下來。


    苻寶在廳外瞧著,清河待陸議也並非無半點情意,當下便有了思量,隻款款走了進來,道:“不若我先帶陸大人去換身衣服,再梳洗一下。我命廚房多做了幾道菜,待會阿姐便和陸大人一道留下來用膳罷。”


    她說著看了上官衝一眼,笑著道:“夫君,可好?”


    上官衝胸口裏哽著一口氣,聽著苻寶這樣說了,便隻得很嫌棄的看了陸議一眼,道:“甚好。”


    陸議剛想推脫,便見上官衝眼底的冷意更深,像是在警告他,務必要聽他家王妃的話。陸議隻覺脖子裏冷颼颼的,他實在沒膽子再去探探上官衝的底線,便隻得笑著站起身來,道:“有勞娘娘。”


    苻寶道了聲“不妨事”,便帶著陸議走了出去。


    清河看著苻寶和陸議的背影,眼中頗有些羨豔向往之色,她感覺到上官衝在看自己,便又慌忙轉過頭來,抿了口茶水,道:“我又忍不住要說你了,都是做皇叔的人了,還整天和陛下爭長短。”


    “前些日子,我聽說陛下留得王妃略晚了些,你便殺了過去,狠狠的罰了陛下一通。”清河“嘖”了一聲,道:“陛下從小就沒了母親,難得與王妃合得來,小孩子家便略粘了些,你這是何必?”


    上官衝挑了挑眉,道:“那小子哪是把小六當母親,分明是不懷好意,色胚一個!”


    清河無奈的看著他,道:“他還是個小孩子,哪有那些心思?”


    見上官衝眼睛眯著,顯然是對上官垂嫌惡的緊,清河便想著略勸一勸,無論上官衝能聽進去多少,她也總算是盡過了心。


    她想著,便把舊事都翻了出來,仔細的盤著,道:“我瞧著你對陛下也太嚴苛了些,你責罵他,罰他,我都省得,是為著他上進勤勉,早日擔得起這個國家。可你總和他搶東西,這就是孩子氣了。”


    “遠的不說,就衝著那兩匹織金錦的事,我就覺得大可不必如此。你要給王妃嫁衣,怎樣的布料不行?就偏要這個。”清河說著,一雙眸子幽幽的盯著上官衝,像是一定要他給個說法似的。


    上官衝抿了口茶,仍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像是清河所說的這些事,根本就不值得他在意似的,他淡淡道:“我當年說了,要以江山為聘迎娶小六的。可我終歸還是沒能做到,既然沒辦法讓她做皇後,便讓她穿皇後該有的嫁衣罷。”


    這件事清河是知道的,當年上官衝迴到梁國,根本不是衝著什麽攝政王的位子來的,他要的是整個梁國。


    當時上官泓已病入膏肓,若是上官衝硬來,隻怕上官泓是攔不住的。後來,上官泓撐著一口氣來到上官衝的府上,與他談了一整夜,至於兄弟二人聊了什麽,並沒有人知道。隻是第二日一早,上官衝便絕了做皇帝的心思,而是想著好好輔佐上官垂了。


    清河私下裏忖度著,也許是上官泓用親情與梁國的江山為碼,才勸得上官衝迴心轉意。也或者,是二人將多年來的怨恨說開了,也就沒那麽恨了。


    小的時候,他們的感情是很好的,一個人要死了,另一個便會不自覺的想到過去的日子,愛會升華,而恨隻會消散,也就沒那麽重要了。


    清河點了點頭,又突然反應過來,無奈道:“這便罷了,那你為何又強搶了一匹給王妃做什麽寢衣呢?”


    上官衝撚著茶盞的邊緣,坦然道:“這個嘛,一來是小六穿這個緞子好看,二來是我氣不過那個臭小子每天粘著小六,就給他點教訓。”


    清河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她苦笑著,道:“你這個人,還當真是護妻的緊。”


    上官衝也不反駁,隻默然的看著她,好像在說“有何不可”。


    兩人還沒說什麽話,便見苻寶帶著陸議走了進來。陸議收拾妥當了,果然是氣宇軒昂的翩翩佳公子。


    苻寶命人將午膳抬上來,便過來坐在上官衝身側,趁著清河與陸議寒暄的功夫,低聲道:“我瞧著阿姐對陸大人也並非全然無意,夫君若是執意阻攔,怕是會毀了阿姐的良緣。”


    上官衝沒說話,他打量著陸議,倒像是把苻寶的話聽進去了些似的,輕輕的“唔”了一聲。


    午膳的時候,苻寶如數家珍似的提了許多姑娘的名字,她們大多是建安城中的世家女子,頗有些才名或是美名的,她笑著道:“前些日子太傅方大人的夫人還與我提起,想要撮合陸大人與方大姑娘,我瞧著方大姑娘是個妥帖的,隻是不知道陸大人是否中意,便沒有貿然答應。”


    見陸議隻是笑笑不說話,她便接著道:“還有王尚書家的姑娘,是建安城中有名的美人,據說與陸大人還是沾親的,算是陸大人的表妹。表哥表妹什麽的也很好,青梅竹馬的,將來在一處,也能相互體諒。”


    苻寶一路說著,便見清河的眉眼略略的沉下去,上官衝明白了苻寶的意思,便也時不時來一句:“你若看上了,便讓陛下給你賜婚,沒有辦不好的。”


    兩個人一唱一和,直教清河一口飯都吃不下去,嘔了一肚子的氣。


    陸議漸漸也迴過味來,看著清河,道:“大長公主殿下,臣心悅於你,便一生都不會變。若你無意,我便等著,三年五載也使得。十年,若十年後你還是對我無意,我便再不叨擾。”


    清河心下感動,卻又因著自己並非完璧,而不敢貿然說什麽,隻咬著唇,囁嚅道:“我……”


    陸議小心翼翼的握著她的手,誠懇道:“我知道公主想說什麽,可那些事我都不在乎,反而更加敬重公主。我隻盼著往後的路能陪公主一起走,就算再有什麽,總還有我擋在公主身前的。”


    他說的誠懇,清河又知道,他少年時便對自己有意,這麽多年仍把自己記在心裏,是很難得的了。若是沒有去齊國的事,也許她早就成了他的妻子也未可知。


    她抬頭看向他,眼底泛著隱隱的水光,道:“好。”


    我是答應,做你的妻子了。


    話音未落,便聽得苻寶嘔了一聲,她有些尷尬的看著他們,一邊捂著嘴,一邊咬牙道:“對,對不住……”她是真的反胃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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