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熙尤自愣在當場, 便見苻玉像攆狗似的攆著他起身, 道:“快走。”


    見苻熙反應不過來,苻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 道:“你惹出來的事, 再不走, 當心命喪當場。”


    苻熙反應過來,忙連滾帶爬的站起身來, 跟在苻玉身後踉蹌著走了出去。


    寢殿裏隻剩下苻寶和王元修兩個人,苻寶咬著唇,微微抬眼打量著他, 她遲疑著,道:“你先坐下罷。”


    王元修點點頭,隻隨意找了個地方坐著, 他的眼裏灰蒙蒙的,全然不見平日裏那副放蕩不羈的樣子,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半晌,方抬起頭來,擠出一抹笑容,道:“求親這件事, 我本也是為了救你……你別放在心裏。我家老頭在陛下麵前還有些薄麵, 我想著你若是做了王家的媳婦,陛下也就不會難為你了。”


    “我明白,”苻寶走過去, 在他近旁坐下,許多世的迴憶交纏在她腦海中,在每一世的日子裏,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王元修總是陪在她身旁的,她不覺感動,連眼睛都微微泛紅,道:“很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元修,謝謝你。”


    王元修抬起頭來,眼中泛著淚水,擠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來,這種複雜的情緒表露在他臉上,苻寶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總是很快樂的笑著,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像沒有什麽能打到他,也沒有什麽能讓他放在心上。而現在,終於有什麽讓他感傷了,可苻寶沒想到,那個人竟然會是自己。


    “都是朋友,說什麽感謝的話,惡心。”王元修頓了頓,他勾了勾唇,盡量表現出沒心沒肺的樣子,可終究,他是有心的了。就算是被傷害的心,也是心,也會痛。


    他避過頭去,道:“你別臭美了,我也沒有多喜歡你,也就是比較喜歡。比較,你知道嗎?”


    苻寶的淚水順著眼眶滑下來,笑著道:“知道,王公子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人,哪能喜歡我呢?就算是喜歡,也沒多喜歡,對不對?”


    王元修轉過頭來看著她,笑著道:“可不是?我要是當真喜歡誰,誰還不歡喜瘋了,得連夜去看自己祖墳有沒有冒青煙的那種。”


    他見苻寶忙不迭的點頭,不覺伸出手來,理了理她蓬亂的頭發,黯然道:“你喜歡的人,是上官衝罷?”


    “是。”苻寶重重的點了點頭,道:“你看出來了?”她心裏有一絲疼痛,很微妙的,抓都抓不住。可她知道,她不想失去王元修這個朋友。可如果告訴他真相會失去他,她也不得不說了。因為欺騙,是會摧毀所有美好的事物的。


    王元修輕笑一聲,道:“我早就知道,隻是不敢相信罷了。”


    他微微的歎了口氣,站起身來,低頭看著她的頭頂,笑道:“小六,等過了這段日子,我會讓我家老頭去和陛下說明,到時候,你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再一起。我呢,也要去找更好的姑娘了。”


    他的語氣很輕鬆,就像是他要娶苻寶這件事,原本就是一個玩笑。現在被揭穿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已經千瘡百孔了。


    他說罷,也不等苻寶迴答,便像難以克製自己的情緒似的,朝外走了幾步。他猛地頓住,沉沉的唿了一口氣,道:“小六,如果有一天你後悔了,我還是可以給你一個嫁給我的機會。不過那一次,我絕對不會放手了。知道麽?”


    苻寶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不覺心酸。這個一路陪著她,生生世世都陪著她的朋友,終究是被她傷害了。


    *


    苻玉一路抱怨著,一路看著苻熙如同小時候一樣,乖乖的跟在自己身後,她斜睨著他,雙手抱臂,道:“讓你胡說,現在被王元修聽到了,還想留在那看戲,我怎麽有你這麽沒心眼的弟弟?”


    苻熙垂著頭,道:“三姐,你也太護著小六了罷?我才是你親弟弟噯。”他懊喪著一張臉,為自己不公平的待遇和苻玉的偏心抱不平。


    苻玉迴頭看向他,翻著白眼,道:“我是幫理不幫親,再說了,小六是你親妹妹,你胳膊肘每天朝著王元修拐是什麽意思?”


    苻熙揉了揉腦袋,迴嘴道:“王元修與我自小一同習武,我們親如兄弟,在我心裏,他比小六還親厚些呢。再說了,你們女人就是優柔寡斷,這種事就是早說清楚早好,拖久了更尷尬。”


    苻玉吸了口氣,剛想罵他,便聽得身後有人輕聲喚她。


    她迴過頭去,隻見陳洵正站在她麵前,眼裏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可不知道為什麽,她竟從心底生出一絲甜來,不覺微微一笑。


    “三公主、四殿下。”陳洵笑著道,“有禮了。”


    苻玉見他行了禮,便也規規矩矩的迴了個禮給他,道:“大殿下這一大早的是要到哪去?”


    “昨日因著我二弟要比試,才生出那麽多事來,六公主也因此受了傷,我實在是過意不去。正要去長壽宮瞧瞧六公主呢。”陳洵說著,略向上提了提手上的東西。


    他想起早些時候,在自己宮中,他一把握住陳瀛的手,道:“二弟,你昨日太過分了些,往後還是……”


    陳瀛反手甩開他的手,冷冷道:“皇兄還是管好自己罷。我們有約在先,誰先拿下齊帝的支持,儲君之位便是誰的,還望皇兄不要食言才是。”


    陳洵將手縮迴來,背在身後,淡淡道:“我自然不會食言。”


    苻玉走上前去,打量著他手中的東西,道:“這是什麽?”


    陳洵的思緒被拉了迴來,他將手中的東西拿近了些,溫言道:“是陳國特有的補藥,益氣補血的。”


    苻玉狐疑的看著他,微微點了點頭,口中喃喃道:“唔。”


    陳洵笑著道:“三公主未曾見過罷?這是陳國獨有的,陳國又一貫避世,公主未曾得見也是有的。”


    苻玉秀眉輕挑,道:“也未見得有多有效。”


    陳洵臉上依舊帶著和煦的笑容,他微微抿唇,道:“我也給三公主備了一份,還請公主不要嫌棄。”


    苻玉聽了,臉色瞬間柔和了許多,道:“你先別去小六那裏了,她有旁的事,隻怕不方便。”


    陳洵低頭看著她,目光溫和幹淨,苻玉看著他,也不覺紅了臉,她略避過頭去,道:“大殿下,我和四弟便先告辭了。若是大殿下哪日得空了,也可來我宮裏坐坐。”


    陳洵點點頭,道:“現在就得空。”


    苻玉一怔,臉上轉而綻出一抹笑來,道:“如此,甚好。”


    *


    永寧殿中,苻玉親自沏了盞茶,放在陳洵身前的案幾上,道:“我這裏不比其他姐妹宮裏華麗繁複,東西也不比她們宮中,這茶我吃著還算合口,殿下嚐嚐。”


    苻熙像看怪物一樣瞥了苻玉一眼,便又乖乖的去吃自己身前的茶點,嘟囔道:“一貫大大咧咧的三姐也會文縐縐的侍候人了,真是活得久什麽都能看到。”


    苻玉迴過頭來,衝著他瞪了瞪眼睛,苻熙便立馬閉了嘴,隻偷偷的打量著他們倆人。


    陳洵細抿了一口,讚歎道:“茶香四溢,的確是好茶。”


    苻玉聽著,很舒心的笑了笑,她略坐端正了些,道:“依著方才殿下所說的,此次殿下前來,也是要想法子贏得我父皇的支持麽?”


    苻熙瞥了她一眼,道:“三姐……這種事人家怎麽會盡數告訴你知道呢?”


    苻玉也覺得失言,忙道:“殿下不願說的話便不必說了,我不過隨口問問。”


    陳洵擺了擺手,道:“我把公主當作知己,沒什麽不便說的。”


    他將茶盞放下來,緩緩道:“昨日我二弟如此,大約也是想先入為主的給陛下留下印象,他精明強幹,也許才幹的確在我之上,我父皇也認為,他比我更適合做一國儲君。其實我也無意與他爭奪什麽儲君之位,隻是我母後在宮中過得艱難,我實在是想為她爭上一爭。”


    他說著,臉上仍舊帶著笑,倒像是在說一件很無關緊要的事似的。


    苻玉蹙了蹙眉,道:“話不能這樣說,我冷眼瞧著,陳瀛縱然有天大的才能,性子卻不好,他陰狠自大,容不得旁人逆他的意,這樣的人怎麽能擔當大任呢?若是在平常人家,父親偏疼他些,多給他幾個錢也就罷了,可在我們這種家裏,儲君關係著天下,哪能胡來呢?倒是你性子沉穩,又能容人,更適合做皇帝。”


    她說著,癟了癟嘴,道:“你父皇喜歡他,不就是因著寵愛他母妃麽?寵妾滅妻,實在算不上英明。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樣的,隻跟著下半身說話。”


    苻熙聽著,驟然嗆了一口茶水,忍不住咳嗽起來,他這個姐姐,說話真是半點把門的都沒有。


    他見苻玉惱怒的瞪著自己,連忙用手捂住嘴,可越捂就咳得越厲害,到最後竟捂不住了。


    苻玉無奈,也就隻得由著他咳嗽完,方道:“說起討我父皇的歡心,大殿下有什麽策略麽?”


    陳洵的嘴角溢出一抹苦澀,道:“我連自己父皇的歡心都討不了,又哪裏能討陛下的歡心?所仰仗的,無非是一份赤誠罷了。”


    苻玉點點頭,思忖片刻,道:“那不知陳瀛打算怎麽討好我父皇?他昨日所安排的比武一事,我倒覺得反而會使父皇厭惡。過猶不及,隻怕他做的太過了些。”


    陳洵笑笑,道:“三公主心思單純,又怎能看破我的二弟呢?想來,他已有了對策,昨日之事隻怕隻是試探試探罷了。”


    苻玉細細思索著,道:“我倒不知他能有什麽對策了。”


    她倏的眼睛一亮,伸出一隻手指來,比著自己唇,道:“除非……除非他母妃當真是與高貴妃熟識的,高貴妃若是肯幫他,他也的確十拿九穩。”


    苻熙輕笑一聲,道:“哪用得著這麽複雜,三姐,你平日看著還算機靈,怎麽連這個也想不通了?”


    他說著,盯著苻玉的眼睛,道:“你說說,陳國的兩位皇子,他們最大的優勢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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