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寶猛地將門闔上, 向外跑去。門外, 車夫正吊兒郎當的站在原地,他見苻寶出來, 忙笑著迎上去, 頷首道:“姑娘出來了?可以走了嗎?”


    苻寶搶過他手裏的韁繩, 道:“你問天師罷。”言罷,她便跳到馬車上, 趕著馬車飛馳而去。


    車夫站在原地,一臉的懵懂,見顧源追出來, 連忙趕上去,急道:“公子,這是怎麽了?”


    顧源心如刀絞, 顧不上和他說話,便一個箭步衝了出去。好在苻寶並不會駕車,速度倒也不是很快,也許還趕得上。


    苻寶最大的問題,在於她根本不知道去哪裏,這偌大的長安城,也許並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更別提什麽家了。自她母後死後, 她就再也沒有家了。


    她茫然的朝前趕著車,一路上所見,都是痛苦焦灼不堪的普通百姓。有人說, 這時代的一粒沙落在普通人頭上,便是一座山。


    上官衝率兵攻城,也許於曆史而言,不過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也許於齊國或者齊帝而言,至多隻能算是禍事,但總不至於傷了根本的。可對於百姓來說,那便是滅頂之災。要用他們活生生的性命去填的。


    苻寶從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他們哭喊著,掙紮著,卻根本無處可去,隻能無奈的看著頭頂上不斷飛過的箭,聽著震天的喊聲,瑟瑟發抖著迎接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在苻寶的印象中,長安城的百姓都該是穿的體體麵麵的,每個人的臉上都該是笑著的。


    她想,也許她見到的,從來都不是真正的老百姓,而是她的父皇或者長安城的官員們,想給她看的老百姓。


    她調轉馬頭朝著城門跑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可她要和戰士們在一起。否則,這些戰士們拚死保護著的人們隻是龜縮在宮裏,想著如何逃跑或是投降,也太過諷刺了。


    顧源不知從哪裏找了匹馬,他很快追上了苻寶,聲嘶力竭的喊著,道:“小六,你快停下來,我有話對你說!”


    他的發髻淩亂,衣服也不似原來白淨,苻寶望著他憔悴焦急的臉龐,不知道為什麽,一句質問的話都說不出口。她的話梗在咽喉裏,隻拚命咬著牙不去看他,照舊趕自己的馬車。


    顧源一個閃身,伸手去拉她的韁繩,道:“快到城門了,梁軍隨時會打進來,太危險了,你停下來!別胡鬧!”


    苻寶想要告訴他,自己不是在胡鬧,自己是要去做英雄的。可話還沒說完,一支箭便射中了她的胸口。力道衝得她直直從馬車上滾下來,灰頭土臉的趴在路邊。連春搜的時候她父皇獵的狗熊都比她現在的狀況體麵些。


    顧源匆匆從馬上跳下來,衝到她身邊抱著她,她的頭貼在他的胸口上,聽得到他亂七八糟的心跳聲,也看得到他眼角的淚。


    她隻覺得自己一寸寸的涼下去,血順著胸口一層層的暈染出來,也帶走了她所有的氣力。隻有顧源的體溫能讓她覺得好受些。她知道,她是要死了。


    “我終歸,是做不成英雄了。”她嘴角彎了彎,牽動著顧源的心,他的臉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十歲。那種無助感和痛苦感抽幹了他周身的血液,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他抱起她斷了氣的身體,一步步的往府裏走去,他要去求君師父,就算付出一切代價,也要救活她。


    *


    雲錦敏感的感受到周遭的氣氛很不對,劍拔弩張的,充滿了□□味,而更尷尬的,是屏風外還有兩個看戲的。


    她站起身來,道:“公主,您臉色不大好,不若讓天師先迴去罷,等您身子好了,再細細論這些,也不遲。”


    苻寶的確有些胸悶氣短,便點了點頭,躺迴了床上。


    顧源頷首,柔聲道:“那我便先迴去了,等你好些了,再來看你。”


    他言罷,便朝外麵走去。王元修見狀,拉著上官衝從屏風後麵探出個腦袋來,尷尬的笑笑,道:“小,小六,我們也先迴去了。”


    苻寶這才發現王元修和上官衝也在,頓時臉都羞紅了,她掙紮著起身,隨手抓了個茶盞擲出去,因著力道小,並沒有砸到王元修的腦門上,很快就墜落了,她急道:“呸,看了這麽久的戲也不吭聲!良心喂狗啦!”


    苻寶暗自無奈,好不容易裝一次深沉,就這樣一秒破功了。堂堂一國公主,終於在歡脫的路上越走越遠了。


    王元修不敢迴嘴,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他站在帳篷外,幽幽的看著顧源,道:“天師,說說罷,這是怎麽迴事啊?你小子偷偷摸摸的對小六下手了?”


    顧源懶得理他,隻淡淡道:“不是你想的那樣。”言罷,便甩袖而去。


    他見顧源走了,不覺看向上官衝,道:“上官兄,你說這是什麽事啊?”


    上官衝望著遠處,他的肩膀微微聳動著,麵上倒是平靜的很,道:“各憑本事。”言罷,便也走了。


    王元修一頭霧水,道:“莫名其妙,幹什麽,都要跟老子搶小六嗎?各憑本事就各憑本事,誰怕誰。”


    他衝著他們的背影,喊道:“那咱們可做不成朋友了啊!”


    兩人連頭也沒迴,王元修正覺得挫敗,便聽得帳篷內苻寶啞著嗓子喊道:“王元修你鬼叫什麽呢!沒人要和你做朋友!”


    王元修一怔,連忙小跑著走了。


    *


    翌日,苻玉和苻果聽說苻寶大好了,便結伴一道來看她。


    苻玉坐在床沿上,笑著道:“你這丫頭真是命大,我都以為你挺不過去了呢。你不知道,你迴來的時候一身的血,還染了天師一頭一臉的血,你可真是夠作孽的。”


    苻寶沒好氣的看著她,道:“三姐,我剛從鬼門關迴來,你能想著點我嗎?想著顧源做什麽?”


    苻玉抿著嘴笑著,取了床頭上的一碟醃漬的梅子吃著,道:“小六,你說實話,天師是不是心裏有你?普通的師父,可沒有這麽關心徒弟的。”


    苻寶還沒開口,便聽得苻果道:“三姐別亂想,天師隻是疼愛徒弟罷了。他人好,待徒弟也比旁的師父用心些的。”


    苻玉瞥了她一眼,笑道:“小八,你不對啊。我問你六姐,你急什麽?”


    苻果支支吾吾的,不知該說些什麽應付苻玉才好,苻玉的嘴一向是很厲害的。


    苻寶見狀,連忙打岔道:“三姐,這梅子是雲錦專門弄來給我去藥味的,這可全進了你的肚子了,你要賠我的。”


    苻玉輕巧的吐了一粒梅子核,道:“梅子有什麽稀罕的,等迴宮了,要多少都賠給你。”她說著,打量著苻寶,道:“你這傷能不能坐馬車啊?我聽小四說,父皇可準備啟程迴宮去了。”


    苻果托著腮道:“這麽急嗎?往年春搜可要大半個月的。”


    苻玉神秘的看著她們兩個,低聲道:“是陳國派使者來了。據說為首的是他們的皇長子,父皇自然重視,要親自接待的。”


    “陳國……”苻寶喃喃道,她記得孟夫子講過,陳國是在齊國和梁國兩個大國之間艱難求生的小國,陳國不大,人口也不多,卻占據了極富庶的一塊地方,這本該引起齊、梁兩國的覬覦,可他們因著有先進的火器,而無人敢犯。


    可她並不記得上一世陳國有人來過。


    想來,她父皇這麽重視陳國的使者,大約也是為了得到一批先進的火器罷。這對於守衛邊疆,或者與梁國征戰,都大有裨益。


    苻果倒並不在意什麽陳國不陳國的,隻甜甜的貼在苻寶身上,道:“若是六姐不走,我便留下來陪你,我也不迴去。”


    苻寶笑著戳了戳她的鼻子,道:“我沒那麽嬌氣,放心罷。而且啊,我也想看看陳國人呢。孟夫子說,他們長得與我們不同,千奇百怪的。”


    苻玉啐了一口,道:“陳國人避世,沒幾個人見過,若是他們知道被人這樣編排,一定要拿火器轟了孟夫子的腦殼。”


    她說的正起勁,突然就不說了。隻規規矩矩的抿著茶水,連梅子都不吃了。


    苻寶一抬頭,果然看見顧源走了進來。她這個三姐,一看見好看的男子,就和換了個人似的。


    顧源見苻玉和苻果都在,不覺有些訕訕,道:“三公主和八公主都在,我便改日再來罷。”


    苻玉笑著站起身來,道:“我們來了許久,這便要走了。天師坐罷。”她見苻果呆呆的看著他,不覺蹙眉,用力將苻果拽起來,低聲道:“沒眼力見的孩子,快走。”


    “哦。”苻果答應著,可眼睛卻忍不住朝著顧源看。


    苻玉倒沒在意,隻當是個女孩子都喜歡看好看的男子,隻是小八這孩子段位太低,還得修煉,這樣直勾勾的盯著別人看,非但不招人喜歡,還有些傻氣。要眸光流轉,媚眼如絲的看人才行。


    走到帳篷外,苻果不覺道:“三姐,天師當真喜歡六姐麽?”


    苻玉嘖嘖道:“錯不了,我看人可準了。”


    言罷,她便扭著身子走了,她對於小八倒沒什麽敵意,可實在招架不住高貴妃和苻華,還是離小八遠點比較好。


    苻果頹然的看了一眼苻寶所在的帳篷,腳步遲緩的朝著自己的帳篷走去。六姐,難道你真的要跟我搶天師麽?難道真如五姐所說的,不是一母所生,便根本不算是姐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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