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紮了一盞茶多一點的工夫,盧昇已經是臉色發紅,見李護院和張重三都還紮得平穩,他暗自惱道:“近來實在是過於懶惰,連這馬步都快紮不下來一盞茶的功夫了!”


    心中著急,腿上依舊是沒力氣。好不容易咬牙又挺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少年已經是滿頭大汗,兩腿發顫,實在挺不住了。一下子癱坐倒地上,不自主地抱怨道:“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看來我在這方麵實在是沒什麽天分。”


    那張重三也早就忍不住了,見少爺癱坐了下去,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比起盧升他更沒什麽習武根基,純靠一股子韌勁兒硬咬著牙挺到現在,著實不易。


    李護院一副高人風範,繼續紮著馬步,道:“我是個俗人,也講不出什麽文鄒鄒的大道理。但這世上確實總有那麽一些人,努力程度之低令人無話可說,根本沒有到談論什麽天分的時候。少爺你根基不差,所謂骨骼之類也遠勝於他,為何他堅持得比你久呢?說明你遠沒有到自己的極限,還給自己留有很大的餘地。還抱怨什麽天分,休息半柱香的時間繼續。不要叫人看輕了自己!”


    少年的臉變得通紅通紅得,也分辨不清是因為劇烈運動的原因,還是因為羞愧。也幸好有這來掩護,免得在他二人麵前顏麵全失。盧升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跟自己爭口氣。


    休息了片刻,不到半盞茶的時間,盧升就強行站起來繼續紮馬步,見少爺已經起來,張重三也就爬了起來。


    這次倒好,隻是堅持了不到兩盞茶的功夫,兩人都坐在了地上。李護院看到沒有看一眼,淡淡地說:“這次堅持地比上次還要少半盞茶功夫。”


    聽到這番話,盧升暗自惱怒,這麽累的情況下堅持這麽久很難了,這人簡直不同人情!抱怨雖抱怨,心裏還是不願別人小瞧了自己,又站了起來,繼續堅持紮馬步。


    見他二人這狀態,李護院也暗自點頭。習武之人,骨骼天賦都是其次,要的就是這種不服輸的精氣神。況且他心裏很清楚,這家夥現在來習武,本就是半路出家的和尚,也不求能夠達到多高的水準,磨練心性才是老太爺的真正目的。


    老太爺在遠處觀望,捋著胡須,嘴裏吃著茶,囔囔道:“在外界逼迫下,毅力到也是不錯得。沒想到離山虎李義當年生性魯莽,忠勇有餘,不善計謀,按道理講這教導他人的能力應該很差。沒想到他的後人教訓他人起來倒是頗有當年玉麵虎之風,說得這小子啞口無言。妙哉!妙哉!真是沒想到啊!當年玉麵虎狄青含冤謫貶而死,其餘四虎及後人皆對朝廷異常不滿,這怨恨糾纏了幾代人事。加之中原之地近來頗為安定無事,朝廷越來越重文輕武。武將們也是對著朝堂也越發抱怨,這才給了吾輩可趁之機。苦等了數十載,現在終究是讓我看到了機會,絕對不能錯過了!”


    用紮馬步這種基本功熱身以後,李訓義就打算開始教各式長短兵器的特點及其使用方法。他先拿過來一把馬槊,這是盧家後院擺著的一把兵器,看上去樸實無華,不知道為什麽卻是老太爺的心頭肉,常見他擦拭這把槊。


    在李訓義這樣的沙場老兵心中,十八般兵器排名第一絕對是槊,隻有沒有上過戰場的人才會否認槊的威力。


    他第一個要教的兵器自然也是槊。槊,也有步槊、雜槊等分類。但基本上,提到槊,就是特指馬槊。


    有人說,所謂槊,就是超過一丈八尺長的槍,也就是重型精品版的長矛。對於這個觀點,盧升從來不敢苟同得。他自十歲後就開始練習馬槊,別的不說,就那兩尺有餘的槊鋒,就遠非槍矛的頭可以比。稍好些的槊大都有十斤以上的重量,揮起來甚是費力。且槊上的功夫極為苛刻,盧升真是盡全力練習了五六年的時間,好說歹說算是能夠使用了。但對於槊本身,他的了解並不比一旁的張重三要多。


    “這馬槊起源於漢朝,興起與騎兵為主的戰爭。由於造價過於昂貴,一般文人貴族、官僚,佩華麗的劍足以彰顯身份,隻有需要領兵作戰的門閥貴族,才需要具有實戰性的騎兵武器,所以槊與世家貴族出身的將領結合,成為其標誌。為了適應漢末以來越來越強大的重裝騎兵、披甲戰馬,槊鋒發展......”李訓義盡可能地把自己知道的東西灌輸給李旭,就像教導自家孩兒般認真。他之所以怎麽做,除了因為要報盧老太爺的恩情外,還因為他膝下無子,之前也沒有收過徒,一身功夫不想就這樣失傳,也希望有朝一日這個弟子能用自己的東西在戰場上馳騁。


    聽了半晌,盧升終於明白,原來一根好的馬槊裏邊有非常多的講究。長短、重量、著力點(重心)都有固定標準。雖然軍中有人用硬木裝以尖頭為槊,有人把狼牙棒亦稱為狼牙槊。但李訓義手中那把馬槊則為上上之品,根本不像普通槊所用的是木杆,而是取上等韌木的主幹,剝成粗細均勻的蔑,膠合而成。


    那韌木以做弓用的拓木為最,次以桑、柞、藤,最差也得用竹子。把細蔑用油反複浸泡。泡得不再變形了,不再開裂,方才完成了第一步。


    而這個過程耗時將近一年,一年之後,將蔑條取出,蔭涼處風幹數月。然後用上等的膠漆膠合為一把粗,丈八長(注,漢尺),外層再纏繞麻繩。待麻繩幹透,塗以生漆,裹以葛布。幹一層裹一層,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發出金屬之聲,卻不斷不裂,如此才算合格。


    然後去其首尾,截短到丈四左右。前裝三尺精鋼槊首,後安一尺紅銅槊纂。不斷調整,合格的標準是用一根麻繩吊在距離槊尾二尺處,整個丈八馬槊可以在半空中如秤杆般懸平,首尾兩端不落不墜。這樣,武將騎在馬上,才能保持槊身平衡而不費絲毫力氣。


    如此製造出來的槊,輕、韌、結實。武將可直握了借馬力衝鋒,也可揮舞起來近戰格鬥。隻是整支槊要耗時三年,並且成功率僅僅有四成,因此造價高得驚人。


    所以漢唐以來,馬槊一直是世家出身將領的標誌。以南梁武帝之富,造了把長兩丈四尺的槊,也要四處與人賣弄。


    盧升端詳著手裏這把上好的馬槊,撫摸著上麵的紋路,嬉笑道:“以後說不定還要多多指望你了咧!”


    心裏卻暗暗發誓,一定不辱這把好槊,要讓它隨自己馳騁疆場,揚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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