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位黑手黨幹部,在非工作時間意外的是個好人。


    問完路的衛宮牽著安娜走在橫濱的街頭,心想,多虧了他自己才能順利地找到道路。


    在經過和小個子幹部艱難地數問數答後,衛宮才終於順著那些簡單卻清晰的指引離開人跡稀少的港口,來到了繁華的鬧市區。


    異世界和他所處的世界手機服務商似乎不是一個,移動網絡也不能通用,自然也不能導航或者派上用場。同理,貨幣也不通用,紙幣上的人物完全不一樣。


    熟門熟路地用魔術投影出寶石和黃金進行典當解決了資金問題,衛宮去買了一張新的手機卡,才能正常地使用智能手機。


    他對著打開的導航app上的世界地圖若有所思。


    這個世界的地形和國家看起來和他所在的世界沒有什麽區別。那為什麽很多地方的貨幣看起來都不太一樣了呢?超能設定還能影響到貨幣的嗎?


    衛宮懷抱著細微的疑惑,手指一動調迴日本地圖,確定了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是異世界的東京橫濱,然後將手機放迴口袋。


    他現在需要先去解決安娜的事情。


    方才買完手機卡之後衛宮就向安娜詢問了監護人的號碼。小女孩口齒清晰地報出了一連串數字,衛宮撥打這串號碼,得到的卻是此號碼為空號的提示,於是隻能不了了之。


    他們兩個隻能暫時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打聽有沒有人見過安娜。


    得到的結果自然是失望的。


    衛宮思索著解決現下困境的方法,帶著安娜走到了一處十字路口。他們站在人行道前安靜地等待紅燈時間過去,身邊卻忽然響起了一個帶著輕微笑意的男聲:


    “哎呀,真是一位可愛的小淑女。”


    衛宮從思緒中抽身,警覺地應聲看去。


    隻見一位醫生打扮的黑發中年男人站在他們身旁,像是也在等紅燈。


    他轉頭凝視著安娜,酒紅色的細長眼眸帶笑,唇角微微彎起。奇妙的是,他的手裏也牽著一位身穿精致紅色洋裝的金發女孩。


    那宛若人偶般精美的容貌,和安娜看起來真有幾分類似。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有些氣鼓鼓的,神色鮮活多了,和安娜的安靜氣質一點也不一樣。


    黑發醫生溫柔地與抬起頭看他的安娜對視了幾秒,輕聲笑著,將目光轉向了牽著安娜的衛宮。


    他的話語和笑容親切,好似具有魔力一般:


    “您是在為這位小淑女的事情而傷神嗎?我這裏說不定有幫助您的方法。”


    *


    與黑發男人短暫地在馬路邊對話後,衛宮暫時有了行動方向。


    他牽著安娜的手,遵循著偶然相逢的醫生的指點,順著河岸向前走。


    據那位看起來可疑但是應該出於好心的醫生的說辭,沿著這條河流向某個方向走,就能找到一家在橫濱很有名的偵探社。隻要在那裏下委托,應該就能順利地幫助走失的安娜找到親人。


    安娜踩著小皮鞋抱著布偶拉住衛宮的手跟他走了一路,非常乖巧地沒有喊累。衛宮為了配合她的步調,也適當地放慢了步伐。就這樣,大概走了半個小時左右,他們突然聽見了異樣的響動。


    是從河裏傳來的。


    似乎是……有重物落水的聲音?


    衛宮瞳孔一縮,掃過去的鷹眼確實地捕捉到了看著像人類的影子。


    心下焦灼,他顧不得對安娜囑咐“待在原地別動”,立即順著河堤滑步下去,速度快得幾乎出現了殘影,才終於趕在那兩隻皮鞋沒有完全沉下去的時候握住落水人的腳踝,強行將他拉了出來。


    看清那個人的麵容的時候,衛宮意外地愣了一下。


    這個家夥,他也是認識的。


    以倒栽蔥的姿態被他扔迴河岸上的、一身濕淋淋的黑發青年,正是衛宮之前遇見的中原先生的朋友風衣男。


    他經常和不同的人一起來衛宮的店裏吃飯,還隻點蟹肉料理。


    一來二去的,衛宮自然也記住了這位特別的客人。更別提這家夥在店裏數次搭訕女性顧客的奇特行徑了。


    “咳、咳……都說了不要妨礙我入水……”躺在河岸上的黑發青年虛弱地咳嗽著,吐出河水,“速度有所長進啊,敦君……這次竟然那麽快……”


    衛宮一言難盡地俯視他。


    似乎和自己想象的意外落水不太一樣。


    這種話,再聯係起之前他搭訕時“殉情”之類的言辭,這家夥很可能是個蓄意投水的慣犯。


    感覺好像做了多餘的事。


    “太宰先生!”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奔跑過來。一位銀發少年喊著應該是眼前青年的名字焦急地跑了過來,“太宰先生!……太好了,有好心人將你救出來了!”


    急得滿頭是汗的少年看清了局勢,停下腳步後連忙向著衛宮鞠躬致謝,真誠地道:“這位先生,謝謝您救了他!”


    衛宮皺著眉頭擺了擺手,對大概就是太宰口中的“敦君”的銀發少年表示並不介意。


    “沒事,舉手之勞罷了。”他平淡地說道,“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人汙染水源。”


    “哎?”


    聽到了意料之外的言辭,中島敦愣在了原地,滿頭問號。


    等等,眼前的這位先生是不是有些不爽?是太宰先生做了什麽嗎?


    “好過分……居然把人家認真地追尋死亡的行為說成汙染水流……”


    幽怨的斷續話語從貼近地麵的位置傳來。黑發青年咳嗽了幾聲,慢慢地坐起來,用纏滿繃帶的右手撥開眼前濕透的額發,目光朦朧地抬眼一看,頓時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咦?這不是老板嗎?”


    “啊!”


    中島敦這才想起來眼前的這位好心人先生為什麽看起來有點眼熟了。


    他上次和太宰先生一起去的那家超好吃的店,不就是這位經營的嗎!


    “原來是您,老板!”中島敦頓時激動起來,雙手握拳,紫金色的眼瞳閃著亮光,“上次的茶泡飯非常美味,是我吃過的所有茶泡飯裏排名第二好吃的茶泡飯!您的廚藝真是太了不起了!”


    而且後來帶鏡花去吃的湯豆腐也得到了相當大力的好評,重點是賣的還便宜!


    太厲害了啊,老板!


    衛宮麵對著銀發少年質樸的熱情,有些不適應地點點頭:“謝謝。在外麵叫我衛宮就好。”


    “是。”中島敦用力點頭,“衛宮先生!”


    “衛宮嗎……”太宰治從地麵上爬起來,身上濕透,晃晃悠悠的動作好似一隻水鬼,但語氣卻頗有些意味深長,“非常少見的姓氏呢。”


    衛宮看進那雙深淵般的鳶色眼眸裏,微皺眉頭不願多言,而是轉身向站在河堤上方看他們的安娜招了招手,表示不必擔心,然後言簡意賅地詢問道:


    “你們知道武裝偵探社在哪裏嗎?”


    *


    這就是衛宮帶著安娜拜訪武裝偵探社的本部的前因後果。


    聽他講完一切的國木田先是替搭檔感謝了靠譜的衛宮先生,然後靠譜地接下了衛宮的委托。


    “幫這位小姑娘找到親人是吧。”紮著小辮子的前教師推推眼鏡,冷靜地迴應道,“明白了,可以請安娜小姐說一下監護人的外貌特征嗎?有照片最好。”


    麵對蹲在她麵前耐心詢問的國木田,安娜先是搖搖頭,表示沒有照片,然後攥著裙擺一點一點地向他們敘述自己的監護人是怎樣的:


    “尊,有著很漂亮的紅色……”


    “很高,我隻到他的腰……”


    “在酒吧裏睡覺……”


    “喜歡喝草莓牛奶……”


    國木田囧然有神。他盡責地記下這些看起來一點都不靠譜也對找人無益的特征,引導著安娜描述,問她監護人的發色、瞳色、身高等,安娜都一一作答了。


    衛宮聽著安娜迴答,腦海裏隨之勾勒出了一位顧客的樣子。


    難道那個人也和太宰還有中原一樣是這個世界的居民嗎?看不出來啊,還沒到三十歲的樣子,竟然已經是那麽大的小姑娘的監護人了。而且長成那副樣子還經常點烈酒的男人,平日裏竟然喜歡喝草莓牛奶。怎麽說呢,這算反差萌麽?


    衛宮抱著手臂默不作聲。而國木田的詢問漸近尾聲:


    “那尊先生的職業是?”


    安娜歪了歪頭,思考了一會兒,迴答道:“沒有。”


    沒有?無業遊民嗎?


    國木田瞪大眼睛。這樣的男人是怎麽有資金撫養眼前這麽可愛的女孩的?這裏麵,不會有什麽隱情在吧……?


    好在安娜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迴答了這個沒能問出口的問題:


    “是出雲。出雲在賺錢,做飯養大家。”


    大家?


    國木田深知不是深究這個問題的時候。聽剛剛安娜的描述,那位名為“尊”的監護人似乎有很多朋友。但是普通朋友會願意辛苦賺錢養一堆朋友嗎?不會是什麽組織的頭目,而那些朋友全是他的屬下和追隨者吧?橫濱沒聽說有類似的閑散組織啊。


    國木田並不知道他微妙的真相了。


    眼見著再問不出什麽更詳細的線索,想必這些信息找人也夠了,於是他拿著記好所有線索的手賬,發動社員們去找人。


    而衛宮看著他們忙了一會兒,向國木田打了招唿,說是要去超市買些東西,麻煩幫忙照看一下安娜,要是有結果了請電話通知。


    安娜聞言,卻揪著他的衣角不肯放手,意思便是不要留在偵探社,而是要跟著去了。


    衛宮一向拿小女孩沒有辦法,於是無可奈何地尊重了安娜本身的意願,想想帶著她散散心也好,攬著她細瘦的肩膀下了樓,打開手機app找到了最近的百貨商場,一起去采購店裏需要的食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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