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6:30。


    身體裏仿佛還存在著精準的生物鍾一般,衛宮在休息室的床上睜開了眼睛。


    對被窩裏的溫度沒有絲毫的貪戀,白發褐膚的青年爬起來,幹脆利落地收拾好床鋪,打開休息室的門走了出去,整個過程迅速且安靜無聲。


    將旁邊另一張床位上庫丘林熟睡的唿吸聲留在身後,衛宮反手關上休息室的門扉,拿起掛在門口的黑色外套穿上,在水池處簡單地洗漱後,想了想,還是帶上錢包出了門。


    現金很多時候是沒法用的,但是聊勝於無。


    這樣想著的衛宮,站在店門外將卷閘門鎖上,淡定地走在還看不出什麽的街道上。


    他現在的目的是去采購一些開店需要使用的食材。


    他邊走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陌生但是沒有什麽出格地方的環境,心想今天的運氣似乎還算不錯。


    可惜,走到了接近碼頭的地方,這樣的想法就被毫不容情地打破了。


    幸運e的英靈是沒有人權的。


    衛宮再一次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聽著耳邊的驟雨般轟響的暴.亂槍鳴、隱隱約約的男人們的呐喊聲,即便知道最好的選擇是不去多管閑事,身體卻快過思想,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奔跑而去。


    事實證明他的做法是正確的。


    通過弓兵特有的鷹眼遠遠看見那個抱著布偶表情懵懂站在兩方交火場地邊緣的小女孩時,衛宮的心髒因為那危險的場景驟然縮緊。


    他用上了最快的速度,閃避著寥寥幾顆亂射到他的方向的子彈衝過去,一把將女孩兒夾在腋下,帶著她躲進了不遠處的一堆集裝箱後麵。


    因為魔力而虛假存在的心髒還在莫須有地狂跳著,衛宮因為後怕而加速的心跳在一次次的唿吸中很快地平複下來。


    就差一點,一條稚嫩的生命就要不明不白毫無意義地消失了。


    就像他生前在戰爭地區見到的那些少年兵一樣……


    他穩定了一下情緒,才蹲下身,盡量溫和地輕聲詢問剛剛救出來的小女孩:


    “你的家長在哪裏?需要我送你迴去嗎?”


    與他料想的反應不同,女孩子既沒有哭泣,也沒有不安,隻是一臉平靜地凝視著他。


    衛宮打量著她,這才意識到女孩的周身盡是不尋常之處。


    她一襲黑紅相間的繁複哥特式小禮裙,頭上係著一頂小小的配套禮帽,流麗如月光的銀色長發披散在肩後。那雙深紅色的瞳孔裏是不符合嬌小身體的淡然與冷靜,此刻正在闃靜地凝視著他,衛宮能從那雙眼睛裏看見不帶惡意的審視意味。


    女孩抱著紅色的布偶,掏了掏裙擺,拿出一顆剔透的淡紅色玻璃珠,隔空放在右眼前,透過那個微微歪著頭看他,輕輕地說道:


    “好漂亮的……紅色……”


    女孩的聲線纖細而空靈,沒有任何惡意的目光也有著意外強烈的穿透力。


    衛宮沉默著,沒有出聲。


    他感覺到了未知力量的波動。


    這個他第一次到來的世界恐怕也存在某種超能力吧,就像他以前去過的那些一樣。


    眼前的這位少女就是明顯的證據。


    過了半分鍾,女孩似乎已然審視完畢。


    她將玻璃球收起來,看起來已經對衛宮賦予了某種信任,毫無負擔地迴答了他之前的問題:


    “安娜……和尊走散了。”


    衛宮注意到她沒有抱著布偶的那隻小手正緊緊地攥著裙擺。


    這個看起來很平靜的小姑娘,內心想必十分不安吧。


    那個名為mikoto的監護人,到底是怎麽迴事?


    竟然把看起來這樣乖巧的孩子弄丟了,弄得她還差點遭遇那樣的危險。


    衛宮在心裏歎了口氣,用鋼灰色的鷹瞳凝視著名為“安娜”的小姑娘,維持著單膝跪下的姿勢,對她鄭重地承諾道:


    “不必擔心,安娜。我會幫你找到監護人的。”


    身為三騎士職階的弓兵雖然並不以騎士自居,但是對於孩子的承諾,他還是盡可能地想要實現。無關所謂的騎士精神和英雄氣節,而是對於自身的理想的遵守。


    更何況眼前的孩子看起來沒有什麽自保能力,這麽可愛的小姑娘,怎麽想都不能讓她孤身一人流落在街頭。至少要在找到監護人之前,擔當好護花使者的角色。


    隻是背後發生的那場火並也讓人不容忽視。


    背後的槍聲還在雜亂地響起,雨點般落在耳畔。衛宮向安娜示意躲好不要出聲,自己探出身體去看這群人到底是怎麽迴事。


    他銳利的視線掃過全場。


    兩方黑衣人正在對峙著。他們的手中都拿著各色各樣的槍械和武器,一方穿著類似安保公司的裝束,一方則是穿著製式的黑西裝,有組織有紀律地在進行交火。


    結合剛才聽到的些許交涉性的喊話,衛宮得出了結論。


    可能是兩方暗世界的勢力因為利益產生了爭端。


    這場爭端從淩晨持續到現在,還沒有結束。


    這樣的情況在黑社會較為猖狂的城市也還是比較普遍的,衛宮在生前見得也並不少。但眼前的局麵顯然不妙。雙方達到了基本勢均力敵的地步,爭端一直僵持到清晨,已經死了不少人。要是這樣下去,很可能還要死不少人。


    衛宮皺起眉頭,有些躊躇。


    他不確定自己要不要插手。這場火並是勢力之間的爭端,他無論怎樣製止,都感覺不太合適。而且安娜的安全在他離開後也沒有保障。這麽亂的現場,將小姑娘孤身一人留在這裏,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但是如果真的沒有辦法的話,隻能不分彼此地將他們都打昏了。


    可這絕對是治標不治本的下下策,不到迫不得已,衛宮絕不會采取。


    不知道有沒有更加合適的人出現,來結束眼前的爭端——


    這個念頭剛在腦海裏出現沒幾秒,就變為了現實。


    一道漆黑的身影從遠處疾馳而來,越過眾人的頭頂,宛若炮彈一般沉重地落在地麵上。


    他站在兩方交火的正中心,隨意地一腳踏下,單手按著帽子,黑色的外套飄揚。


    衛宮清晰地看見水泥地在那個人的腳下呈蛛網狀飛速裂開,崩碎的石塊和射擊而來的子彈被紅色的光芒包裹著飄浮而起,在空氣中靜止一刹那後,以超越了音速的高速衝向另一邊!


    這是……


    操縱重力嗎。


    果然是個超能世界。


    衛宮沉默地凝視著那些子彈和石塊擊倒了一個又一個穿著安保甲胄的家夥,看著血液在他們的身下流開,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倒也不為那些應該手上都有人命的人渣惋惜,而是挪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確保完全擋住了安娜的視野。


    小姑娘還不該看見這些東西。


    來人望了一眼麵前七倒八歪的身體,沒什麽表情地轉身麵向穿著黑西裝的那群人,通知任務結束。黑西裝們連忙彎腰行禮,說了“中原幹部”“中原大人”之類的稱唿,衛宮也終於看清了禮帽下那鮮豔的橘色長發、冷凝的湛藍眼瞳和看過一眼就不會忘記的英俊長相。


    是那個曾經和風衣男來過店裏的小個子先生。


    工作的時候倒是很嚴肅,沒有當時在店裏吃飯的時候那股隨性的感覺了。


    黑西裝的領頭人似乎是向中原報告了一些事情,中原幹部聽著,點點頭,揮手讓他們解散了。他們之前的言辭中提到的“港口黑手黨”,應該就是他們所屬的組織。


    原來是黑手黨。


    是當地的龍頭勢力嗎?這個人還是其中的幹部,地位應該很是超然。


    可以試著問一下,打聽一下這個世界是怎麽迴事。


    等到黑衣人們盡數撤離,衛宮才牽起安娜的手,從集裝箱後麵轉了出來。


    獨自站在空地上的中原中也正抱胸在原地等待,見他們出來,挑了挑眉:


    “總算是出來了啊。”


    他的目光在衛宮的臉上停了一瞬,轉到他身旁乖巧的銀發蘿莉上,臉色變得有點微妙,不過很快神情一正,沉聲詢問道:“你們是怎麽迴事?偷看港口黑手黨的任務現場,是想從這裏得到什麽情報嗎?”


    “並沒有什麽目的。”衛宮站在那裏,聞言隻是抬眼看他,眼神和氣勢卻在他的殺氣下顯得越發沉凝鋒利,語氣淡然,“不過是湊巧路過罷了。”


    沒有給中原質疑的時機,他指了指身邊的安娜,問道:“你認識這個小姑娘嗎?”


    “……不認識。”中原探究地看著眼前這個給他隱約危險感的男人。他總覺得他有些麵熟,但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始終保持了幾分警惕,但目光落到安靜的女孩身上,還是沒能冷硬起來,“你是來找她的親人的?這裏是港口,不會有的,離開吧。”


    言盡於此。


    看出男人和女孩似乎是對港口黑手黨沒有敵意的存在後,中原中也毫不猶豫地轉身準備離開,並不想在無謂的地方浪費寶貴的時間。


    卻不想,他還沒有走出幾步,身後的男人卻再次叫住了他。


    “中原先生是吧。請問,這是哪裏?”


    ……這家夥怎麽迴事。不會是剛從外國偷渡過來的吧?


    這麽詭異的問題……


    想到男人不似日本人的白發褐膚高大體格,中原中也麵色有異地壓了壓帽簷,無意探究,也不願為了這個白癡問題轉身迴話,而是抬手指了港口邊的一塊牌子。


    衛宮順著方向一看。


    那塊高處的牌子上寫著三個大字:


    橫濱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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