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懸這才想起來,今天不隻是冬至日,還是葉欖在當地開辦第一場演唱會的日子。貓舍的小姑娘們看的估計就是這場演唱會。


    這不怪他忘了,葉欖每年要開二三十場演唱會,他一時記不清也是很正常的。隻不過葉欖這二三十場,大多都在國外以及北上廣舉辦,這兩年在a城的辦過的也就這一次,對本地的小橄欖來說,這場演唱會尤為重要。


    a城不算超一線城市,不過媒體產業比較發達,葉欖和胡懸的經紀公司就都駐紮在這裏,方便藝人出席一些小通告。


    說來以前他和葉欖談戀愛,說是談戀愛,倒更像是他的個人追星史,胡懸小號關注葉欖的站子、超話、工作室,打入小橄欖全球後援會內部粉絲群,參與集資應援,關注葉欖每日工作行程,儼然活得像是千千萬小橄欖中的其中一顆,還是粉圈裏有名的氪金大大。


    直到半年前,他對這種過家家的戀愛遊戲徹底沒了興趣。戀愛是雙箭頭,不是剃頭擔子挑著熱。胡懸寫了一篇白開水似的脫粉聲明,宣布永久關閉小號的更新,也依言不再在網上關注葉欖的公眾消息。


    這才讓胡懸對葉欖的消息越來越滯後,去年他可不敢想象有一天他竟然連葉欖要開演唱會也不知道。


    如果胡懸有重新登錄小號的興趣,他就會驚訝地發現即便停更了半年,這號的腿毛依然還有多,無數年紀輕的小橄欖追著他的微博小號打卡,每天殷勤地道‘早安’和‘晚安’,癡心等待大大的迴歸。


    他不僅熟悉葉欖,還熟悉小橄欖。


    不過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人都會變的,群體也會。


    你看現在胡懸就忘了葉欖的演唱會,驚訝於部分小橄欖對他的友好態度,也不太清楚最近葉欖的心情究竟如何。


    連“葉欖近來不太開心”這類的消息,竟然也是由一個半熟不熟的陌生人轉告給他的。


    胡懸和何暮道別後,他一個人抱著貓,走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散步。


    葉欖討厭胡懸身邊的所有同性和異性,這點胡懸早有所察覺。有時候胡懸連同郭白曉多說一些話,冷落男友片刻,葉欖就會沉下臉來。


    可胡懸不會因此認定葉懸有多麽愛自己。葉大明星就像是從小含著金鑰匙長大的天降之子,出身名門,留學歸來,一個衝動去逐夢娛樂圈,不到半年都被全球捧成巨星。


    他集萬千寵愛長大,從未受過挫折。


    葉欖容不得身邊的人不愛他,作為他的男友,隻能比一般人更愛他。否則葉欖會覺得他男友眼睛出了問題。


    這叫占有欲,叫驕傲,不叫愛情。胡懸深知這一點。


    葉欖排斥他周圍的大部分活物,除了他懷裏這隻貓。想來葉欖也認為和一隻貓爭寵十分智障,葉大明星平常對崽崽還是夠可以的——相較於其他胡懸身邊的人類來說。


    有時候胡懸必須要去劇組過封閉人生,不方便把崽崽帶過去,葉欖還會主動攬活讓胡懸把崽崽交給他來看管,甚至不允許把家裏的貓扔給郭白曉。


    葉欖曾不屑道:“郭白曉的家就是一個現代後宮,他一個人在一群貓貓狗狗中稱帝,那些寵物就是他的各大妃子,天天賣萌爭寵也沒什麽用。郭白曉隻想著雨露均沾。”


    胡懸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


    “胡懸。”大明星嗤笑道,“你這是要把你的心肝寶貝送到郭白曉那邊去受虐?它可不是一個能受得了冷淡的貓。”


    胡懸不得不承認葉欖這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實在高明,他把崽崽寄養給經紀人的心動搖了許多。


    當時他歪了一下頭,唏噓道:“葉老師你好像說得有點道理。”


    葉欖不以為然地輕哼了一聲,但胡懸能聽出他不為人知的一點點喜悅。


    大明星說:“這是常識。它是一個從出生就受盡寵愛的貓,你讓它放養給郭白曉,它會感到落差的。”


    “哇,葉欖。”胡懸道:“你好懂小貓咪。”


    被戀人捧著手讚美的大明星僅僅沾沾自喜了一秒,他微一搖頭,神色不明地瞥了眼胡懸,隨口說了一句:“貓和人一樣,都會有情緒。挺好懂的。”


    這之後每次胡懸要進組,他就會把崽崽留給葉欖養一段時間。說是給葉欖養,其實他哪有那麽空,追根到底還是把貓留給陳曉狄或者家政阿姨。


    葉欖說郭白曉像在後宮登基的皇帝,真是平白無故給人家潑髒水。大明星本人才像“不高興就把你扔到一邊,高興了才想起你來順順毛哄一哄”的渣帝。


    ——對人,還是對貓,都一樣。


    穿堂風實在砭人肌骨,胡懸深吸了一口氣,他抱著崽崽躲到一旁的屋簷下。他垂下眼睫安靜了一會兒,下定決心聯係了經紀人。


    郭白曉此時正在廚房研究最可口的貓糧方案,用脖子夾著手機聽自家藝人說話。胡懸不是一個麻煩的藝人,兩人各迴各家的時間段,胡懸沒事盡量不找郭白曉。


    他深刻地意識到在下班時間聯係經紀人是一種無恥行徑,用利益共同體這種可惡又現實的理由來壓榨對方。


    胡懸深感抱歉,臉上卻沒什麽羞愧表情。


    他說道:“晚上好。”


    郭白曉滿腦子都是貓飯貓飯,他準備做一個創新飯團,小貓咪吃了就能滿足得嗷嗷叫的那種全球無敵的飯團。


    他沒興趣聽他客套的問候,心不在焉地迴道:“胡老師好。明天有個電子刊雜誌要拍,得趕飛機,你記得早點起別忘了。”


    胡懸抿了下嘴,他也有怕的時候。


    今天他就怕經紀人罵他。


    “郭白曉。”胡懸道,“我想拜托你一下事。”


    郭白曉有兩口鍋,其中一口鍋在煮魚湯,腳邊有三隻小貓咪圍著他打轉,聞香起舞,沙發上躺著尊貴的布偶貓,他感覺比起隔壁的陳曉狄以及其他苦逼逼的經紀人,他的日子過得實在太爽了。


    家庭幸福美滿,藝人不作妖,身邊有三千佳麗小貓咪。


    郭白曉心情好,笑眯眯道:“胡老師竟然還有拜托我的事?”


    “……嗯。”胡懸道,“本來不用拜托你的。時間來不及了。他的演唱會十點就開始了。以我的水平在二十多分鍾內是求不到票的。”


    郭白曉笑眯眯道:“演唱會。嗯,演唱會。”


    “什麽演唱會?”他迴過神來差點要把煮湯的鍋給掀翻,經紀人暗地裏咬著後槽牙,“據我所知,a城今天隻有兩場舉辦的演唱會。老天王那場今天下午就圓滿結束了。晚十點的隻有……”


    郭白曉吸了吸氣,才勉強穩住自己,“隻有你姘頭的。”


    “什麽姘頭。”胡懸否認道:“我們官宣過的。葉欖承認我是他男朋友那條微博現在還是置頂。如果你失憶了可以去逛一下他的微博。多看看流量營業方式有助理幫你的藝人學人設翻紅。”


    郭白曉:“……”


    他忍了忍,沒忍住:“你!怎!麽!跟!我!說!的!”


    郭白曉怒氣衝天:“你跟我說過不倒貼、不當舔狗的!怎麽迴事?今天在家休息,又觸景生情、仰臥起坐、愛意纏綿了嗎???”


    胡懸皺了一下眉:“郭白曉我勸你少看一些八卦論壇。你現在懟我的口吻跟小橄欖懟我的口吻一模一樣。”


    胡懸嫌棄道:“有點髒。”


    郭白曉:“……”


    他了解胡懸,當這人開始迴避話題倒打一耙的時候,那估計已經下定決心了。


    郭白曉道:“你確定要親自趕去看他演唱會?”


    胡懸嗯了一聲。


    郭白曉道:“那好,老子去找別的新生男藝人帶,不在你這個三十一歲高齡的老糊人身上一棵樹吊死了。”


    胡懸輕聲道:“白曉,我們是簽了合同的。”


    郭白曉沒吭聲。


    胡懸補充說:“四年。去年剛續的,咱還有三年經紀約。”


    郭白曉徹底把電話給掛了。


    沒過兩分鍾。


    郭白曉發了一條短信威脅他:“你上趕著也沒用。反正我是不會求人給你送演唱會票的,略略略,氣死你。”


    胡懸心道,郭白曉果然是氣瘋了。上次他還吐槽科技日新月異,這年頭還用浪費話費寫短信互相聯係的隻有老年人了。


    ‘胡懸’:那也行。我隻能重新登錄小號,問問小橄欖她們還有沒有多餘的票好了。


    郭白曉知道胡懸有一個小號專門用來追星,特麽的追的還是睡在枕邊的男朋友。這個操作他作為經紀人是第一次見。情侶之間一人卑微到這種程度,需要打入內部粉絲群才能了解到戀人的一舉一動,這說出去都讓人笑掉大牙。


    他作為經紀人是完全不支持胡懸開小號的。開玩笑,互聯網時代,網友和粉絲的眼睛尖、腦洞又大,一不小心真被扒出來本人,那在網上要掀起軒然大波的。


    郭白曉知道這位粉頭已經退隱江湖半年,可不能重出江湖!


    胡懸果然了解郭白曉的命門,三言兩語就拿捏住了他的軟肋。沒等他多說兩句,郭白曉就發了演唱會內場票的電子閱讀碼給他。


    ‘郭白曉’:穿黑的,鴨舌帽,戴口罩。我給你的位置很偏,故意給你找的。看你老公的舞台你別太激動,別被粉絲認出來。


    ‘胡懸’:愛你。


    ‘郭白曉’:別,受不起。


    胡懸在心裏為自己叫屈,他還真不是葉欖的舔狗。哪有舔狗準備看完最後一場演唱會就跟對方提分手的。


    他沒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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