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焱靜靜盤坐在青銅殿堂中,瘦削而棱角分明的臉上,充滿了堅韌氣息,自得奇遇改造了體魄,衰敗與頹然一掃而空,麵容還多了幾分俊秀與凜然之氣。


    他在沉思,意識到逃離礦場絕非難事,也發現想守住甬道秘密更非易事,不禁拚命地撓了撓那頭淩亂邋遢的頭發。


    “不好!”


    忽然間,敏銳的感識探測到動靜,一人正通過礦洞快速掠步而來,正是那名臉上刀疤的血虎守衛。


    “不能讓他發現甬道迷陣!”項焱騰地站起身來,拎起殘缺鐵劍立即迴返。


    對方是固始境修士,體內有精元凝生,在力量和速度上,足以碾壓純粹依靠氣血發力者。


    雖然,地裂神芒徹底地洗禮了肉身,體魄變得不同尋常,力量也比之前強悍很多,但境界的差距是一道鴻溝,並非能輕易跨越的。


    “得想辦法將他殺死在礦洞!”


    他沉著臉,心中發狠,心裏沒有底,但絕不能讓這個家夥看到礦山內的異變後迴去報信。


    如果消息走漏,不管血虎守衛會不會被滅口,反正第一個死的肯定是項焱。


    他顧不上危險,果斷地再次穿越甬道。


    有意思的是,一踏進迷陣,心神意動間,眉心印記閃爍,光暈幻滅,甬道牆壁竟因他識念而移動,隨意地變幻騰挪。


    一念而動,眼前的一塊石壁就像一麵虛空鏡,無聲無息地挪開,閃現一條新的通道,神奇無比。


    意外得此驚喜,迴程之路要順利不少,憑借靈敏的感識,項焱鎖定自己的礦洞,直線穿梭,先一步迴到那處豁口。


    “將他引誘進迷陣,再伺機襲殺……”


    本來實力的差距還讓他頭疼不已,如今竟能隨意操控這座遺失的上古迷陣,問題便迎刃而解。


    在甬道古陣與礦洞交接之地,他先以碎石將豁口稍微遮掩,保證隻要輕輕一磕,豁口能立即顯現。


    一切就緒,他背對來人方向,隨意地揮舞鐵鎬,假裝采掘礦石,冷靜地等待血虎守衛的到來。


    “賤奴,你竟然還活著!”


    不多時,一聲炸雷響起,背後百米開外,刀疤臉虎衛暴跳如雷,腳下步伐越來越快。


    項焱漫不經心,自顧得采掘,鐵鎬劈裏啪啦地落下,濺起絲絲火花,但始終沒有采出一塊晶石。


    “讓老子在外頭吹涼風,老子讓你連喝三天西北風!”


    血虎戰士臉上橫肉直顫,邊走邊咬牙切齒地咆哮,他在礦外凜冽了兩個時辰,早已心生不耐。


    礦奴生活淒慘,能不能吃飯,能不能吃飽,甚至能不能睡好都是礦山值守說了算。


    “先吃頓鞭子墊一墊,後麵還有大餐!”


    刀疤臉放聲狠笑,手中皮鞭一抽,迴聲陣陣,令人心顫,但項焱已經習以為常,三年裏挨過多少頓毒打,他早已記不清。


    背對來人,項焱渾身冷意連連,他很想迴頭,直麵這名血虎守衛,酣暢淋漓地喧囂心中恨意,不過他還是忍住了,實力不濟是一方麵,更不能因為衝動壞了大事。


    “砰!”


    當刀疤臉武者臨近時,他猛地砸下鐵鎬,被掩蓋的豁口重新顯現,甬道迷陣映入眼簾。


    而後,頭也不迴,一手鐵鎬一手提著殘劍,緩緩步入迷陣之中。


    而緊跟而來的刀疤臉武者卻微微一愣,站在甬道入口,小心觀察,看到前方的九彎十八繞,猶疑不定,並未魯莽的衝進去。


    項焱發現他頓步,霍然轉身,咧嘴一笑,也停在原地等待,兩人就這般隔空對峙。


    刀疤臉本來心生退卻,但被一個礦奴赤裸裸地挑釁,頓時火冒三丈,揮著皮鞭朝前衝,咆哮道,“老子非剝了你的皮不可!”


    甬道低矮狹窄,對高大彪悍的人來說,還得稍稍低頭彎腰,磕磕碰碰並不能順暢地快速行進,如果在此戰鬥,根本施展不開手腳。


    還沒走兩步,刀疤臉頭頂已經碰壁好幾下,模樣狼狽,項焱故意地放聲長笑,更讓他氣不打一處來。


    相比下,項焱十分瘦弱,還保留了三年前的少年身高,在甬道內倒是穿梭自如。


    而且,自從在殿堂內脫胎換骨後,眉心的那枚印記仿佛是一張通行證,對甬道迷陣的變幻了如指掌。


    他奔走順暢,故意彎彎繞繞,每在一處交叉口,都會故意地停頓一下,扭頭掃一眼,確保身後的人能緊跟過來,而後才轉向進入另一條道。


    “別讓我逮著你,不然叫你痛不欲生!”


    刀疤臉越來越著急,腳下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他不想長常時間被炎毒侵襲,導致生機流失,神智受損。


    越是如此,項焱心中越是冷笑不止,早將他看成了一具死屍。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花費太大力氣,隻要憑這迷陣就能將他圍困,讓他餓死渴死,腐臭在古礦深處。


    礦場監衛毫無人性,欺淩壓榨礦奴,沒有絲毫憐憫與道義。


    項焱深深地憎惡這群慘無人道的家夥,根本不願讓刀疤臉死得舒坦,他要見血,釋放心中壓抑已久的仇恨,傾瀉滿腔升騰的怒火。


    又到交叉口處,這一次他沒有再停留等待,而是倏地轉向消失。


    其實,緊跟的血虎守衛早已心生不妙,發現眼前的礦奴很不一般,並不像其它礦奴一樣木訥呆滯,而且還在故意地引逗他深入。


    然而,已經遲了,他停下腳步迴頭凝望,發現身後隻有一堵冰冷石牆,來時路早已在悄無聲息中變幻不再。


    這令人震驚,山體在移動,卻寂靜如死海,沒有任何波瀾,讓人根本無法察覺,而等到發現不妙,早已陷入陣法無所適從。


    “這他娘的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刀疤臉守衛狠咽了口唾沫,摔掉手中皮鞭,猛地拔出兵刃,朝空吼道,“賤奴,老子要將你碎屍萬段!”


    他怒了,也害怕了,不是怕被項焱殺死,而是怕被迷陣困死,怕在炎毒侵襲下,和諸多礦奴一樣,變得呆滯無神。


    眼前,項焱已經消失不見,刀疤臉站在交叉口,舉目四顧,每一條通道都通向深幽未知處,讓他茫然不知所措。


    “原本我還發愁,到底該怎麽逃出去,感謝你能主動送上門來,讓我的逃生之計大有可為!”


    “今天以你之血,為本少崛起之路祭旗。記住,殺死你的人叫項焱,是八陳之地,寒楚戰王府,戰侯項叔之子!”


    聲音忽左忽右,飄忽不定,處於詭異境地,血虎守衛轉圜不定,開始不安。


    “王侯家族子弟,成為礦奴的可不止你一個,不都是權力爭奪的犧牲品,強門棄子嗎?何其地可悲!”


    刀疤臉武大吼,驅除心中恐懼。


    “能活過三年,最終還成功逃出去的,隻有我一個!”


    “哈哈哈……小毛賊,你還沒出去呢,先過了老子這一關再吹牛!”


    血虎狂笑不止,卻難以掩飾內心的悸動。


    他循著聲源輾轉穿梭,誓要找出項焱,一邊麵目猙獰地吼叫,“死在老子手裏的礦奴,少說也有百十之多,你身份顯貴又如何,要你的命就像捏死一隻爬蟲一樣!”


    言語激烈,心中惶惶,他根本無法確定項焱到底身在何方,就像一陣風,感受真切,抓不住。


    “噗!”


    一道牆壁打開,項焱身如鬼魅,突然出現在刀疤臉身後,冷光閃沒,在他背上留下一道深深傷痕,猩紅血液瞬間滲出,滴答流落。


    石壁就像一道虛空之境,項焱轉身沒入其中,消失不見。


    同一時間,刀疤臉血虎守衛猛地轉身,卻隻看到一麵冰冷的石壁,心中凜然。


    “在這座古陣,你隻是我的一頭獵物,怎麽死,什麽時候死,我說了算!”項焱聲音冰冷,帶著嘲諷,帶著一股子狠勁兒。


    石牆無聲無息地變幻,鬼魅身影左右飄忽,每一出現都會在刀疤臉身上留下一道殘傷,刀疤臉就像無頭蒼蠅,來迴穿梭,既找不到對手,也無法迴頭。


    項焱一刀一刀地襲殺,發泄心中憤懣,這片世界,他就是主宰。


    “殺了我又怎樣,出了礦洞還不是死路一條!”刀疤臉驚恐,朝天怒吼,冷汗涔涔。


    此刻,他就像是從血池中滾了一圈出來的一樣,頭顱以下血肉模糊,猩紅血液流淌,腳下石板上已流成了一汪淺灘。


    “這座礦場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用不了多久,本少會將這裏夷為平地,你隻不過比別人先走一步而已。”項焱語氣平淡。


    “大言不慚!”刀疤臉喘著粗氣。


    “你是第一個,你外麵的夥伴是第二個,在地府安心等待他們的到來,時間不會很長!”項焱再度悠悠開口。


    “所有礦場裏的強族子弟,都有人在背後出高價,就算你逃出去了,薑禹白三族也絕不會放過你!”刀疤臉武者聲音開始顫抖。


    “和這座礦場一樣,薑禹白三族也將不複存在!”


    話罷,一道石壁打開,殘劍刺出,從後胸直插心髒,血虎守衛嘴角蠕動了兩下,還想說話,卻發不出聲,噗通一跪,倒在了血泊中。


    項焱跌坐在地,也驚出一身冷汗,並未料到事情會這麽容易,畢竟血虎守衛都是武道修行者,實力不俗。


    “汩汩,汩汩!”


    忽然,奇怪的吸吮之音響起,項焱心中一突。


    那聲音很近,很頻繁急促,充滿了力道,從血虎守衛的身體中發出,項焱乍以為那家夥沒死透,再一看,發現地上的軀體竟在極速萎縮。


    很快,屍體變成一具枯骨。


    “竟是一柄嗜血的劍!”


    項焱駭然,插在屍體上的殘劍“哐”地栽落,劍身上還有血漬未幹,是它在茹茹飲血,汲取了血虎守衛的一身精氣。


    那斷裂的刃口在緩慢的修複,十分緩慢,但有幾處小缺口已經補上,原本黝黑無光,如今也有了些許光澤。


    “奇物!”


    項焱驚訝,如果青銅殿堂也是一處古老傳承之地,經年掩蓋在古礦之下,秘密尋找門徒後人,而這柄劍也許就是宗門信物。


    但現在還不是細細推敲的時候,他知道,想逃出礦場,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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