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鄭老夫人此言,喬氏也跟著說:“今日有些晚了,母親,清哥兒反正有兩日的休沐,不如明天一早讓他帶著長生出門。[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言罷又捂著嘴有幾分促狹地笑道:“也省得我還得操心他們兄妹兩個中午吃什麽。”


    鄭老夫人也覺得自己方才決定得太匆促,聽見喬氏這樣說,便點頭稱是。


    於是,就這樣定下葉致和葉皓清明日的行程。


    翌日一早,葉致叫佩玉與瓊琚幫自己選了一身利落的水墨染織配如意結束腰襦裙,興高采烈地去找葉皓清報到了。


    先前葉致也單獨跟著葉皓清出過幾次門,除卻要去飛仙閣,她還惦念著好幾處吃食店鋪。


    葉皓清雖是少年人,行事卻十分練達,縱然眼見葉致被那街邊琳琅滿目的各種事物吸引得移不開眼睛,卻也不容她耽擱分毫,定要先拎她去飛仙閣將看完了花樣子才算。


    京中達官顯貴所用繡品飾物,大都是出自飛仙閣繡娘之手,平日裏常常出沒於此處的,也大都是夫人小姐等女眷之流。


    其中雖未明確說明不得男子進入,但是一般知教識禮的,也斷然都不會貿貿然地闖進去。


    恰巧先前宰相家公子傳信來,邀約葉皓清今日在飛仙閣不遠的一處會館中小聚。


    葉致琢磨著選花樣頗需要些工夫,便說服葉皓清可先去那會館中與宰相家公子稍坐,個把時辰後再來接自己。


    隻不過葉致可算是低估了飛仙閣繡娘們的本事了,終日同高門打交道,這些繡娘個個經驗豐富,不過是半炷香的時間,就幫她挑揀出了合適的式樣,拓繪下來。


    拿著繡娘所給的拓印,葉致又瞧了瞧時辰,隻怕等葉皓清來尚需半個時辰。


    按道理,她是應該老老實實地在飛仙閣中等著,但是一看到飛仙閣門前那一條街上各類店鋪以及叫賣的小販,心下便有些癢癢起來。


    葉致打定了主意,隻要能先於哥哥一步返迴飛仙閣來,在街上逛逛也是未嚐不可。


    ***


    東西市是京城之中最為繁華的商業區,不但雲集了全國各地的商賈,大食、暹羅、高麗等地外族店鋪也是星羅棋布。


    葉致最喜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此時正在圍觀幾個耍蛇的波斯人,卻聽見身後不遠處傳來吵嚷之聲。


    葉致循聲擠上前去,就見是位白發蒼蒼的老婆婆正死死捂著錢袋,而她身旁一個小販模樣的人則是惡狠狠推搡著她,似是要逼她交出那那錢袋來。<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老婆婆眼眶中滿是淚水,就快被小販推到了,卻是怎麽也不鬆手:“一袋子藕粉就要三百個大錢,足夠買幾十斤麵了,我一個瞎老太婆,錢都叫你拿走了,我可怎麽活啊!”


    原來不是搶錢的,看樣子是老婆婆買了東西覺得貴了,便不想買了。


    但小販兇神惡煞瞪了老婆婆一眼,喝道:“我做了多少年的買賣,向來足斤足兩,童叟無欺,沒錢你就別買,有錢你就得付錢!”


    抓住錢袋的手漸漸沒了力氣,老婆婆隻得絕望地抓住了小販的袍角:“我不知道會這麽多……我不知道啊……求求你行行好,行行好啊……”


    買東西付錢是天經地義,除了態度惡劣,圍觀的老百姓也挑不出小販的錯來。


    隻是勸說那他不要同個老婆婆計較,給她把東西退了便是,哪有搶著人家的錢袋強逼付錢的。


    但小販卻不依不饒,聲稱若是自己給老婆婆開了先河,以後買了的都找他來退貨,自己的生意可就沒法做了。


    葉致瞧了瞧那小販和老婆婆,又仔細觀察了小販的攤位。


    大楚稱重的器物,一是杆秤,二是台秤。


    稱量藕粉這等輕量事物,本應用杆秤,但這小販非要大材小用,擺了一架台秤出來。


    這本就十分奇怪了。


    她表哥喬鶴鈞最擅長研究擺布那些機關零件,因為成績卓著,直接被皇上一道旨意塞進了太史局。葉致被他帶的對這些東西也有點研究,再仔細觀察那台秤的砝碼與秤杆,立即便察覺出了其中的貓膩來。


    砝碼是是黑鐵製成,與普通的砝碼無二,倒是沒有問題。


    但那秤杆卻是做了手腳的,砝碼放上去,有個細小的機竅控製著,傾斜得要比一般秤杆多得多,一斤麵放上去,能稱出一斤半來。


    如此算來,老婆婆的一袋子藕粉起碼要多出兩三斤來。


    小販此時已經從老婆婆手中搶過了錢袋來,還得意洋洋地說了幾句風涼話,絲毫不顧及旁人對他的指手畫腳。


    老婆婆癱坐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隻有眼淚簌簌流下來。


    葉致不禁心中一酸,也顧不上考慮許多,當即便從人群中站出來:“你說你足斤足兩,這點倒是不假,隻不過你這稱上做了手腳,應該是多斤多兩才是吧!”


    小販叫葉致說得一愣,見是個衣著華麗的小姑娘,想必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沒怎麽見過世麵就妄想主持公道的。


    他可是這西市裏的老油條了,自忖這小姑娘哪裏看得出他那東西的機竅,無外乎是想動之以情,勸他日行一善而已。


    小販壓根不把這些沒什麽見識的閨閣小姐放在眼裏,隻顧著將從老婆婆處收來的錢裝好,同時準備著收攤。


    葉致卻不管這些,直接一把按住小販的那架台秤,抓住那稱杆子稱杆子抬了抬,繼續說道:“這稱杆子造的如此精細,這稱頭上安的小撥片,便是你用來壓秤的――雖是造價不菲,不過你多賣點兒藕粉就賺迴來了吧!?”


    小販依舊蠻橫,想去撕扯葉致,可又見周遭老百姓像是被葉致提醒一下,又都重新義憤填膺起來。


    便也隻得強壓住戾氣:“你這小丫頭,胡說八道些什麽!?反正這事兒是她自己老糊塗!我可不怕!別以為年紀小我就不敢教訓你!”


    小販攤位對麵,是一間開放式的臨街茶肆,不少茶客都是伸長了脖子看著這邊的熱鬧。


    茶客中有一清眉朗目、氣魄斐然的青年人。


    身著水墨色窄袖長袍,袍腳上翻,塞進腰間的腰帶中,腳上則穿著白鹿皮靴,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梳著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精致素雅的發冠之中,發冠兩邊垂下淡綠色絲質冠帶,在下額係著一個流花結。


    雖然這身打扮甚是普通,可青年氣質從容,自有一種攝人氣魄,想必出身不凡。


    那青年人淺飲了一口茶水麵上沒什麽表情,但目光望向葉致同那小販處時,卻炬火之光般精克犀利,同時又帶著幾絲饒有趣味之色。


    葉致一心與那小販對峙到底,哪還管的了周遭是否有人注意著自己。


    見小販態度依然蠻橫無理,全無把錢袋退還給老婆婆的意思,葉致心中怒火更盛。


    她冷笑道:“不怕的話,就讓我驗一驗你這秤,你敢嗎?!”


    那小販的眼神飄忽,額角也冒出汗珠來,聲音也低下來不少:“憑什麽叫你驗,我說這秤沒問題,就是沒問題……”


    老百姓們卻不樂意了,紛紛嗬斥他有本事就叫這位姑娘驗一驗。


    葉致也不管他答應不答應,將那台秤重新擺好後,從手腕上退下一隻白玉的手鐲來,輕輕擱在了稱台上。


    旁人離得遠,隻道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玉鐲子,但是那小販就站在秤旁,卻是看了個真真切切,一雙眼珠子簡直就要眼眶裏掉落出來了。


    有不解葉致意味的老百姓高聲詢問她這是何意,葉致便也未曾過多注意到小販的反應,解釋說道:“我一個小姑娘家,大家猜猜我平日裏戴的鐲子能有多重?”


    就有那好管閑事的大媽趕著接言:“小姑娘的手鐲,再精貴厚重也就是一二兩的重量了吧!”


    葉致點點頭,在台秤秤杆壓上個砝碼,略加調整後道:“那大家都來看看,這稱上顯示是多重。”


    隻見秤杆上砝碼的重量顯示,一個小小的白玉鐲子,竟然有八兩之重!


    這要是成天戴在手腕上,那還不得將手腕累斷了!


    坐實了小販加重強賣的罪名,周遭眾人也均是不樂意了,高聲唿和著要抓小販去見官。


    那老婆婆見葉致幫著自己伸張了正義,佝僂著身子就要拜謝她。


    葉致自然不能叫個老人家朝著自己行此大禮,連忙也俯身去扶住了老婆婆。


    而就在葉致這一分神的功夫,那小販像是被圍將上來的老百姓逼急了,居然一把抓起了葉致擱在那稱台上未來得及收起來的手鐲,連自己攤位上的東西也不要了,猛地直衝出人群去。


    圍觀的老百姓們也都沒想到小販會突然做出這般舉動來,想再一齊去抓,豈料那小販的腳程極快,竟然已經跑出去老遠。


    葉致扶著老婆婆,“哎呀”一聲,拍了下自己的腦門。


    自己可真算得上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了!


    那白玉鐲子不過是件普通的首飾,可是在小販眼裏,卻能抵得上他賣上幾年藕粉賺的錢了!


    而自己就居然就毫無顧忌,這麽大喇喇的拿出來了!


    小販好似對著周邊的路況極其熟悉,七拐八拐便消失在小街小巷中不見了蹤影。


    但像他那等惡人,畢竟是少數,大多大楚百姓都是熱心腸,有去繼續追擊小販的,還有留下來安慰老婆婆同葉致的。


    一個鐲子倒是不值什麽,葉致擔心的卻是一會兒葉皓清迴來了,得悉自己惹下這等麻煩,訓斥難免,甚至還有可能以後都不會帶她一起出來了!


    她正忙著懊喪自己疏忽大意,周圍又是有人安慰又是吆喝著要報官的,倒是讓葉致無暇顧及其他事情了。


    那街對麵的茶肆中,伸著脖子看熱鬧的茶客們都恢複了平靜,有好事的也不過是感歎幾句世風日下。


    隻是誰也沒有注意到,之前坐在那邊的青年已經不見了蹤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桂堂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無上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無上真並收藏桂堂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