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葉致會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來,尤其是葉攸與葉敏。


    兩人早就打好了算盤,要引得葉致與葉數在鄭老夫人麵前大打出手。


    一來可以架著鄭老夫人將二人好好懲戒一翻。


    二來可以將兩人大打出手失了體統的事傳揚出去,使得大房二房丟盡臉麵。


    葉數也叫葉致嚇了一跳,還想再說些什麽,卻不想葉致竟悄悄扯了一把她的裙裾,使得她腳下不穩,也“噗通”一下跪在了葉致身邊。


    葉致秀眉微蹙,拉過了葉數的手說道:“妹妹,想來一定是姐姐讓你誤會了,姐姐向你賠不是。”


    眼中半是真誠半是歉意,一時間連她自己都要被這出姐妹情深的戲碼感動了。


    葉數頭腦實在簡單,事到如今竟還有些不明狀況,居然還是幾次想把葉致的手甩開。


    葉致側著身子,借著鄭老夫人等人看不見的角度,使勁兒衝葉數擠著眼睛。


    隻是葉數依舊歪著腦袋,一副不懂你想幹什麽的模樣。


    葉致別無她法,隻得朝著手中葉數的手狠狠掐了下去。


    “哎呀……”葉數疼得一下叫出聲來。


    葉致瞪著葉數,模樣狠毒地做出“閉嘴”的口型。


    葉數委屈不已,估計是葉致這下著實掐的太狠,使得葉數終於明白了她的意圖,不敢再說什麽,隻是眼淚婆娑地望著鄭老夫人。


    被葉數如此一瞧,鄭老夫人心裏更加不是滋味了。


    葉攸與葉敏的心思她怎會不曉得,要不是被她倆挾著,自己又怎會容得兩個嫡親的孫女如此委屈。


    那邊廂鄭老夫人的臉色變了幾變,葉攸硬是絲毫不察,甚至依舊是卯足了勁兒繼續擠兌著葉致與葉數:“大姐姐,明明就是二姐姐不懂事,老太太這正要給你做主呢!”


    且她的聲音依舊是又尖又利,真真是讓人又煩又厭。


    眼見葉攸如此不識抬舉,葉致也不多說什麽。依舊滿麵羞愧地低著頭,然後不著痕跡地再次狠狠掐了下葉數的手。


    “哎呀……”葉數再次吃痛,若剛才哭得是梨花帶雨,這一次哭得可就是瓢潑大雨了。


    這次,差點氣得仰倒過去的換成了葉攸。隻見她臉色登時就黑下來。


    而一見葉攸這副表情,正哭著起勁兒的葉數也似乎一下開了竅,接著不端抽泣著說道:“祖母……是我不該對姐姐發脾氣的,姐姐好心指點我,我卻……”


    真是場姐妹情深的好戲。


    葉致不禁得意地偷偷翹起了嘴角,卻不經意間瞥到了不知何時已經退到了一邊的葉敏。


    葉敏也在盯著她。


    兩人目光一觸,葉敏便慌忙把視線移開了。


    葉致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一刻葉敏的臉,噬不見齒。


    柳嬤嬤見時機到了,連忙再次插話打圓場:“好了好了,二姑娘可莫哭了,你再哭老夫人可就更傷心了”


    一邊鄭老夫人的確也是眼眶裏噙著淚,不過是十來歲的小姑娘,哭成這樣她怎生舍得。


    “我也是盼的你們姐妹二人好好的。”鄭老夫人說著重重歎了口氣,將頭扭向一邊,不忍再多看兩人一眼。


    “既然兩位小姐都知道錯了,我看就下不為例,地上涼,兩位小姐快快起來吧!”孫嬤嬤一邊說著,一邊上前攙扶葉致與葉數,心下也暗暗鬆了口氣。


    三姑娘與四姑娘擺明了是憋著壞呢,虧得這大姑娘與二姑娘機靈,不然今天還真不知道要怎麽收場才好。


    葉致被孫嬤嬤攙起來,同時不忘觀察著一邊的葉攸與葉敏。


    葉敏波瀾不驚,眼眉低垂,一副恬靜淡然的模樣。


    而葉攸則鼻孔一張一合,似乎依舊是氣得不行,正攢著勁兒想繼續找茬呢。


    不行,不能再叫她們抓把柄。


    “祖母憐惜,長生卻自知今天的事有失閨秀之儀,自請抄經悔過。”葉致說著,故意瞥了葉數一眼。


    用激將法對付葉數,百試百靈。


    果不其然,葉數全然當做葉致是要在鄭老夫人麵前表現。


    她可不能比葉致表現得差,隨即連忙也向前湊了湊:“祖母,我也要抄經悔過!”


    葉致與葉數的反應令鄭老夫人欣慰不已,也越加想要敲打葉攸與葉敏一翻,當即便頗有深意地說道:“好,好,你們都是好孩子。麗質平恩,你們也是,都是好女孩兒。這一輩隻有你們姐們四個,更要相互幫襯著,體諒著,明白嗎?”


    “還請祖母放心,我們姐妹自當一體同心。”葉敏善解人意乖巧恭順的模樣簡直與葉致如出一轍,一翻裝模作樣下來,甚至比葉致更要自然幾分。


    好一個姐妹,好一個一體同心。


    就連葉致心下也不禁要為葉敏拍手叫好了。


    她比誰都要明白,葉攸與葉敏爭的是什麽,眼紅的是什麽,但她不在乎。


    恩寵,地位。


    天生不是她的,她絕不窺覬,而天生是她的,誰也奪不走。


    所以這樣的姐妹,她無所謂。


    ***


    飛觴樓外。


    李嬤嬤四十歲上下,此時正虎著臉訓斥著麵前戰戰兢兢的瓊琚:“佩玉有別的差事,我就不說了,你呢!?你幹什麽去了!?怎麽能讓小姐自己一個人待著呢!?”


    佩玉站在一旁,也是一聲不敢吭。


    “我……我就是……”瓊琚也不知道說什麽好,畢竟的確是她伺候不周,李嬤嬤說得沒一點兒錯。


    瓊琚是喬氏輕挑細選才放在葉致身邊的丫鬟,對主子忠心耿耿,腦瓜也是七竅玲瓏。可是有一點,就是年紀太小,隻不過比葉致大兩歲,仍舊還是孩子心性。


    晌午她聽說太子爺賞賜了葉致大哥葉皓清一匹西域進貢的寶馬良駒,便興衝衝地跟著跑去看熱鬧,沒成想這就捅下了簍子。


    但葉致練字時從來都是規規矩矩安安靜靜的,誰能想到今天偏偏叫葉數挑起了火啊。


    “一會兒我就去向夫人請罪,你們倆給我好好守著姑娘。可不許再出差錯了,知道嗎?”李嬤嬤麵上兇巴巴的,心下卻覺得是自己對兩個丫頭監管不周,這才出了如此大疏漏的,於是決定獨個兒去向夫人請罪。


    這李嬤嬤是喬氏的陪房之一,頗受喬氏倚重,遂將她放在葉致身邊做教養嬤嬤。


    而佩玉本是鄭老夫人身邊得臉的,十四、五歲,做事幹淨利落,腦子靈心眼兒也幹淨。


    被鄭老夫人送到葉致身邊,一是為了好生看顧伺候著葉致,幫她多長個腦子;二是為了幫襯著李嬤嬤調.教瓊琚。


    畢竟她也年歲漸長,以後能不能繼續跟著葉致還很難說。


    而瓊琚雖說也是聰明周全,可堪大用的,但畢竟經得事比不得佩玉,有時還是會有些顧及不到。


    李嬤嬤說完便匆匆離開去見喬氏,佩玉與瓊琚目送她走遠。


    佩玉見瞧不見李嬤嬤了,轉過身也對瓊琚說教起來:“你啊你啊,我這才剛離開一會兒,你就給我惹禍……”


    瓊琚曉得佩玉也是為她好,便挽著佩玉的一邊胳膊撒起嬌來:“姐姐,你就別說我了,我這心裏已經夠不是滋味了。”


    “你害了我惹祖母生氣,還好意思衝佩玉撒嬌?”


    佩玉與瓊琚嚇了一跳,原來是葉致不知何時像剛剛瞧著葉數耍劍一般,再次倚在了窗戶邊,並著一副氣鼓鼓地模樣。


    “姑娘,我……”瓊琚被葉致嚇了一跳,以為她是真惱了,連忙想要解釋。


    卻發現一邊的佩玉與葉致正都使勁兒憋著笑,不禁又羞又惱:“姑娘,都這時候了,您還拿我開玩笑。”


    原本佩玉也是要笑出來的,但一聽到瓊琚這樣說,登時也板起臉來:“姑娘,瓊琚說得是。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接著她便匆匆跑進了屋內,一邊忙不迭地將葉致從窗邊拉進了屋裏,一邊不停繼續朝葉致念叨著:“剛才教訓的還不夠啊?你還往窗欞上跑!”


    葉致被瓊琚與佩玉兩人按坐在書桌前,隻得無奈地苦笑著。


    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說話聲,原來是武嬤嬤“押著”葉數到了。


    飛觴樓呈六角,四方通透,十分朗闊。首層用作書房,餘上數層皆為府中藏書處。


    且說這室書房,長寬皆有百十步,卻不曾間隔開來。


    室內除進門一角,其餘五角皆擺有一張花梨大理石長案書桌。


    每張長案書桌上的擺設並不相同。


    葉致的書桌上,一邊壘堆著各類法帖及古硯筆格筆筒若幹,銅石鎮紙;另一邊則擺著隻古銅花樽,插著滿滿的四季海棠。


    書桌後還各有一書格,上充各類常備經書畫卷。


    除此外,室內各壁皆懸山水畫卷,又置紫檀架若幹。上置哥窯定瓶、汝窯花囊、官窯大盤等裝飾之物若幹。


    “二姑娘,我們總不能時時刻刻都跟在您身邊,求您長點兒心吧。”武嬤嬤邊走邊小聲對走在她身邊的葉數說道。


    兩人身後是抱著堆不知什麽東西的芳苓與甘棠。


    葉數皺著眉頭扁著嘴,估計心裏已經不耐煩到極點了。


    走到書房門口,突然站住不走了。


    她身後的芳苓與甘棠隻顧低頭跟著,一時沒反應過來,同時撞在了她身上。


    葉數一個大馬趴摔在了書房門口。


    葉致的書桌正對著書房大門,於是這一幕不可避免地被她看個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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