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一陣急促的鍾聲在青龍寨裏響起,這是青龍寨大當家召集寨內眾兄弟訓話的信號。


    剛剛晨跑完迴到小木房的趙七連口水都沒喝完,就被衣杉不整的趙六扯著衣服就往龍門廳那跑,那裏有很大一塊空地,是青龍寨上一任的白大當家專門開辟出來的。


    以前白老大還在的時候,最喜歡站在那裏給寨中兄弟們訓話和操練。不過,操練種費力氣的活計自從白老大屍骨無存後便再也沒有進行過了。


    “兄弟們,今天這個…這…這個太陽挺好!那個…有個事要和兄弟們說……我們這青龍寨啊,這寨門……”


    大當家盧大頭就站在這堆人的前麵,幾塊厚實的木板搭成一個臨時的小木台子,腳底踩著不知道哪裏搬來的一塊大石頭上,露出一嘴的大黃牙中氣十足地開始他的訓話。


    而傻子趙七,此時就站在他那個“趙六哥哥”給他安排的隊列裏,如果人堆也算一種新型隊列的話。


    其實不用猜趙七也知道這個大當家今天要講什麽事,因為昨天晚上,趙七就已經聽趙六說了。


    “青龍寨馬上就要幹一票大買賣!”


    記得昨晚趙六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裏明顯帶著點興奮,像是要幹一件了不得的事,不過這眼神裏,似乎帶著點些氣憤和……悲傷?


    山賊做買賣?怎麽想都感覺不靠譜啊,明明就是劫道搶錢的事情非要說是買賣。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說的也對,確實是個無本買賣,一個字:搶!


    但這似乎和自己沒什麽關係吧?自己想那麽多幹嘛?傻子趙七輕輕搖了搖頭,繼續聽著盧大當家站在台子上東拉西扯。


    盧大頭雖然不怎麽會訓話,沒什麽經驗。但這場麵還是蠻熱鬧的,台子下麵聊什麽的都有,直到大當家說完他那一堆零碎後,扯著嗓子喊道:“今天,就要宣布一件大事,青龍山馬上就有一個大富貴,下麵……下麵就讓二當家來給大家說說這富貴!”


    這一刻,連還在聊葷段子的人都停了下來,豎起了耳朵。


    “大風起兮,青龍山。良辰擇日兮,雲飛龍。猛士出征兮,金銀財!”


    不用看也知道,這是大當家講話完畢後,二當家上台講話了。葛二陀此時依舊頂著七月天的大太陽穿著他那件書生長衫,吊著他那公雞嗓站在大石頭上掉書袋了。


    “好!”


    “二當家說的好!”


    “對,搶他個金銀財!”


    “俺要搶個婆娘迴來!”


    雖然眾山賊沒聽懂二當家這西來東去的,到底說的是個什麽事情,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的理解和大聲叫好,因為誰也不想承認自己不懂,那就大聲喊好唄!更何況這一次有三個字他們聽懂了:金銀財!


    傻子趙七沒跟風瞎吼,但他是真聽懂,這辭令做得有些虎頭蛇尾啊,最後那三個字太不符韻律,也有點兒俗!咦?辭令?好像又是個什麽線索,不過太零散了,算了,還是不想了,不然一會頭又要疼了。


    “這大當家說的對,眼下我們青龍寨就有一場大富貴要來了!我們在縣衙裏的盯梢得到消息,這個……有一隊梁國的運輸隊要從東南麵來了,他們要去孟津渡給魏國的幾個髒官送禮,這要去孟津渡啊,就得要從咱們這青龍山下的官道過!”


    葛二陀很滿意眾人給他麵子叫好,繼續說道:“這隊人馬不過幾十號人,除了一兩個騎馬的軍官和十幾個兵丁,剩下的都是拉車的騾子和運貨的苦力,不堪一擊!”


    “這感情是送上門的肥羊啊!”


    “可不是嘛,這梁兵是要給咱們送錢來。”


    “哼,老子到時候一定要砍翻了這群梁國雜種給白當家報仇!”


    “對!給白當家報仇!”


    葛二當家還沒說完,台下幾個老山賊已經開始喊著給白老大報仇的口號了,台下的趙七還是站人堆裏一言不發,隻是好奇地分析著旁邊的山賊在那吼著報仇、殺梁兵、白老大等字眼。


    台上的葛二陀衝著一旁站著的盧大頭使了使顏色,意思是:看到了吧,那幾個老杆子還是有點影響力的。


    “諸位兄弟說的對!這白老大當年的仇,不能不報!白老大是為我們青龍寨死的,被那群梁兵害了性命!我想台下的諸位兄弟都是清楚的。”


    葛二陀也是順著台下眾人的意往下說道:“這次行動,我們青龍寨的第一獵手趙六哥自告奮勇,所以經過我和大當家商議,從今天起,將由趙六兄弟做我們青龍寨的先鋒官,領著咱們青龍寨的精兵,陶大壯暫代總巡風之職。我和大當家再帶領一百個弟兄從車隊後方打伏擊!下麵就讓我們的先鋒官:趙六哥,上台講兩句!”


    說罷,葛二陀帶頭給趙六鼓起了掌。


    “六哥,六哥,快上去!”這是以前跟在白老大身邊的那一群老山賊們的聲音。


    “先鋒官,二當家請你上去呢!還不趕緊的!”這些是大當家和葛二陀最近幾年培養的人。


    趙六也不含糊,抬起腳幾步跨上前,幾個大步上了木台在大石頭上站定。突然愣住了,自己講些什麽呢?


    葛二陀在一旁看著台子上尷尬的趙六,心裏一陣冷笑,今天讓你做先鋒,明天就讓你墳頭長草!


    台下也是各種樣子,有著急催趙六的,有嘲諷的,大聲笑話趙六的,不一而足。


    “你們笑什麽!”


    說話的人是趙七,他推開前麵的幾個人,直接站在一群笑得最大聲的人群麵前。他實在看不慣那幾個人笑話趙六的人,不說其他的,其中有幾個人還有幾個因為打自己身上裝備的念頭被自己打過。


    這些天,青龍寨裏的一眾山賊也基本都認識了傻子趙七。


    這個每天天不亮就爬牆出去瘋跑的傻子是個悶葫蘆,不說話,還經常坐在林子裏那前些日子從天而降的鐵疙瘩那發呆。眾人也不知道那鐵匣子有什麽看的,雖然近些年天上總會掉點小石頭,但掉個這麽大的鐵疙瘩還是頭一迴,外形看起來像是個不怎麽規整的鐵匣子。但刀劈不破槍刺不穿,還死沉死沉的,想運迴來熔了都不行,沒一點兒用。


    不過,這趙七就是能蹲在一旁發呆,這發一呆就是蹲那一天。但如果是有人戲耍他過了頭或者惹怒他,他下起手來可是半分情麵不講的,下手打得那叫一個疼呐!


    一時間,這群人也收了聲,其中幾個臉上明顯帶傷的人也是一臉忿忿地看著趙七。


    沒辦法,你難道指望和一個傻子講理?還是個很能打的傻子!


    算了吧,不和他一般見識!


    不過並不是每個人都是這麽想的,一個臉上有青紫淤痕的年輕山賊望著趙七,一臉陰霾。


    趙六這下也緩過神來了,看著台子下麵烏泱泱一片,還有剛剛為自己挽迴點麵子的傻兄弟趙七,趙六提起一口氣喊道:“都安靜!”


    “你們自己看看!你們這叫什麽隊列?白老大當年的操練都扔在後山的斷頭崖裏了嗎?哪裏還有當年的勁頭?這還是當年敢和白老大打梁兵的隊伍嗎?屁!”


    趙六跺了跺腳下的大石頭,有點兒橫鐵不成鋼的樣子:“兄弟們啊,這白老大才走幾年?當年威震襄州的青龍寨,如今成了什麽樣了?這兩年都在幹什麽醃臢事,難道大夥心裏不清楚嗎?不說那些大的生意一樁都沒有做,一個貪官沒有殺,就……就還有些人,竟然敢違抗老當家的規定,去搶窮人!我看得心裏膈應!”


    “是不是什麽先鋒官,我不在乎。隻要給我六十個弟兄,幾十把稱手的兵器,我定帶大家殺掉那些梁狗,殺出咱們青龍寨當年的威風,告訴這梁兵,想從這個地界過就得留下腦袋當買路財!就看大夥看不看得起我趙六,願意和我一起去取這場富貴!”


    “好!說的好!”


    “六爺,我跟你這先鋒官幹了!”


    “殺梁兵,取富貴!”


    葛二陀和盧大頭都楞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旋即明白過來。敢情這趙六是看清楚了這個先鋒官是個口頭封的空架子,沒許諾給他一兵一卒,所以趙六幹脆當著眾兄弟麵前提了一個要人的條件?好嘛,去了他總巡風的職位就是要架空他,去掉最後的那點兒權利的,這一下開口要六十個人他還賺了?


    但趙六這個要求實在是不好拒絕啊,而且這個要求還得好好的辦,先鋒官手底下沒人聽他的,還叫什麽先鋒官?現在這全幫上下幾百號兄弟都盯著看呢!


    “我看啊,這趙六說的很好嘛,這六十個兄弟就讓趙六自己去挑,挑什麽人要用什麽裝備,都是趙六說的算!這進了先鋒隊的兄弟,到分東西的時候我會多照顧的!”盧大頭也知道現在是騎虎難下了,這趙六的要求總得要答應的,但自己也要許點東西出來,要讓大家明白,這青龍寨大當家還是他盧大頭。


    ……


    趙六在牛家三兄弟和碳頭等幾個小弟的簇擁下,坐在他那本就不大的木屋裏,一旁還有五六個年紀大點的山賊。就這麽一群人把本來不大的木屋擠得滿滿的,讓趙七都隻能在屋外地上蹲著。


    趙七也不在乎他們在談什麽,一個人蹲在外麵,他沒事就喜歡自己想想那些零碎的線索,也許能想起來自己的一些事來,還能想到了那天和一個皮膚白白的女子親密接觸的事,想著想著……


    嗨,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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