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高山聳入,層戀疊嶂,山頂依稀可見薄霧繚繞,仿佛沒入雲層之中,陸雪琪抬頭仰望,青雲和當初下山的時候一樣,沒有變化,她握緊手中的天琊劍踏步而上。


    正在樹林中練劍的秋司忽聽到清脆的響聲,像是鈴鐺的聲音,她好奇張望,便見一白衣女子走過,那響聲每隨著她的步子,也跟著響起來,聽著煞是悅耳。秋司閉眼聆聽,這個鈴鐺絕非凡品,忽然腦海裏閃過一道身影,她吃驚地睜眼,看那個漸行漸遠的倩影,“那、不是陸師姐嗎?”


    文敏剛從院中走出,就看見秋司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她連忙攔住對方,“秋師妹,幹什麽呢,慌慌張張的?”


    “大師姐,我看見陸師姐迴來了,是真的嗎?”秋司不由地探頭向裏張望。


    文敏一拍她的額頭,“著什麽急,雪琪正在向師父匯報呢,一會兒等她出來,讓你看個夠。”


    秋司揉揉自己的額頭,故作委屈道:“我不是一直沒機會見到陸師姐嘛,上迴剛迴來也隻是匆匆一瞥,陸師姐就下山去了,所以才好奇嘛。”文敏笑著搖頭,隨後看著院裏緊閉的房門,卻目露擔憂。


    大廳內,陸雪琪跪在正中央,“雪琪拜見師父。”


    水月坐在上座,沒有絲毫動靜,陸雪琪也隻是保持著一個姿勢不動分毫,最終水月還是看不下去了,終開口,“起來吧。”


    “謝師父。”陸雪琪起身,有些微搖晃,但很快就穩住了。


    水月看到後,不由地直起身,終是沒有站起來,她微歎,“說吧,那個魔教妖女的事到底怎麽迴事,為何你和她又在一起了,還一起封印了獸神?”


    “師父,我和瑤瑤···”陸雪琪感到水月凜冽的眼神,終改口,“我和她、其實從小相識,是在師父帶我上青雲之前。”


    “什麽?!”水月吃驚地起身,“到底怎麽迴事,難道你真如蒼鬆所說,和鬼王宗有幹係?”


    陸雪琪皺眉,“當時徒兒並不知她們是鬼王宗的人。”


    “她們?還有誰?”水月冷靜下來,坐下來聆聽陸雪琪的敘說,陸雪琪將在邊城裏發生的一切都詳細說明,水月有些詫異,“你是說,你是鬼王的義女?”


    “徒兒隻知是小癡娘親的義女,並不知鬼王。”陸雪琪堅定道。


    水月讚許地點頭,“好,你能和鬼王宗劃清界限很好。”


    陸雪琪微頓,“師父,可徒兒和瑤瑤······”


    水月抬手製止,“好了,我知你和鬼王之女情如姐妹,但以後還是要劃開距離,少見麵為妙。”


    “師父!”陸雪琪突然大聲道,水月不解地看過去,“我和她無關正魔,更無關青雲和鬼王宗,所以請恕雪琪難以從命。”


    水月詫異地看著陸雪琪,“雪琪······”


    “我和她同經曆過生離死別,已經無法分開······”


    啪地一聲,水月怒拍桌案,起身喝道:“難道你要為了她,而背叛青雲?”


    陸雪琪咚地一聲跪在地上,“徒兒不曾背叛青雲,以後也絕不會背叛青雲!”聽到這句話,水月稍稍消了氣,誰知陸雪琪接下來的舉動更讓她震驚,陸雪琪將天琊劍雙手奉上,“請師父答應,讓我離開青雲。”水月指著陸雪琪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徒兒離開青雲後,既不會加入鬼王宗,也不會和魔教同流合汙,師父所擔心的事都不會發生,徒兒隻想隱姓埋名,和親近之人像家人一樣生活在一起,從此不再卷入正魔紛爭。”


    水月握著扶手的指節微微發白,終是忍不住一掌揮去,陸雪琪的腦袋隨之一歪,左臉頰上赫然多了一道紅腫的掌印,但陸雪琪依然挺直著背脊,舉著天琊劍不動分毫,宛如冬日裏的鬆柏,堅韌不拔。水月抬起的手再次放下來,她緩緩走下,在陸雪琪的麵前停下,抬手微撫陸雪琪的頭頂,“雪琪,為師知道你從小被父母拋棄,渴望親情,也怪為師沒有像長輩一樣關愛你,讓你一人獨自在淨月潭閉關修煉,”


    “師父······”陸雪琪抬頭,水月歎息一聲,“為師不會答應的,”她將天琊劍放下,目光從劍柄上的金鈴掃過,卻並沒有在意,“天琊劍是為師贈與你的,萬沒有再還迴的道理,”水月從衣袖中掏出一小瓷瓶,扔到陸雪琪的手中,“把臉上的傷處理一下,然後跟我到玉清殿見掌門師兄。”


    陸雪琪看著手中的瓷瓶,抬手微撫自己的臉頰,果然師父不會輕易答應,若是有比自己更強的弟子,也許師父會重新考慮繼承人的人選,而自己也可無牽無掛地離開。


    一走出房門,陸雪琪便被一眾姐妹團團圍住,大家紛紛七嘴八舌地關切她在山下過得如何,和魔教衝突有沒有受傷,能封印獸神這麽厲害等等,文敏看不下去了,大喝一聲,“好了,雪琪剛迴來,你們讓她多休息休息。”


    一眾師姐妹終是一步三迴頭地離開,文敏笑道:“雪琪,你還是一樣受師妹們的歡迎啊。”


    陸雪琪看著她們,心裏挺感激她們的關懷,文敏看到陸雪琪左臉頰上不正常的紅潤,皺眉道:“雪琪,師父······”


    “師姐放心,師父沒有責罰我。”陸雪琪一如既往地平靜,讓文敏不好再問下去。而在她身後不停地探頭探腦的人,讓陸雪琪感到疑惑,文敏察覺到陸雪琪的眼神,無奈地把身後的小尾巴揪出來,“躲什麽躲,雪琪又不嚇人。”


    秋司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訕訕道:“陸、陸師姐好,我是······”


    “秋司?”陸雪琪看到熟悉的臉孔,想起碧瑤曾偽裝成她在自己身邊的時刻,眼神也跟著柔和不少。


    “陸師姐怎麽知道我?”秋司滿臉疑惑,隨後想起魔教奸細曾易容成她的模樣,她倔強抬頭,不願陸雪琪把她當做其他人,“陸師姐,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


    陸雪琪微頓,看著對方滿臉倔強,似要她忘記那個假冒的秋司,陸雪琪一哂,看到秋司手裏握著劍,身穿勁裝,額頭上還有些許汗珠,“你剛才在練劍?”


    秋司抬起手中的劍,用手背擦拭了一下汗珠,“是呀,然後看到陸師姐迴來了,就跟著跑迴來。”秋司見陸雪琪沒有把她當做別人,心裏一喜,順勢說出心中的期待,“陸師姐,我可不可以向你請教劍法?”


    “···嗯,可以。”陸雪琪略微思索道,然後見時間差不多,“師姐,我還要去趟玉清殿。”


    文敏點頭,“去吧,但要···當心啊。”她知道蒼師叔對雪琪和魔教的關係一直咬著不放,讓師父頗為惱怒,隻怕這次就是因為此事而急招雪琪迴來,希望雪琪能平安迴來。秋司不知內情,隻覺大師姐為何這麽擔心陸師姐去見掌門?而她的心也不由地擔憂起來。


    玉清殿前,眾百階台階一望無際,看上去沒有盡頭,宛如天梯一樣,直通天際。若是沒有法力,徒步走上去隻怕一天一夜也無法上去,而前麵水月的身影早已看不見,陸雪琪垂眸看著手中劍柄上的金鈴,抬起手輕輕一彈,叮鈴一聲,陸雪琪閉眼聆聽,仿佛碧瑤就在眼前,在她的麵前展露笑顏。陸雪琪提唇,然後睜開眼,碧瑤的幻影也隨之消散,她抬頭望著看不到的玉清殿,拾級而上,每一步都堅定地踏在地上麵。


    恢弘莊嚴的玉清殿近在眼前,陸雪琪緩步走進,掌門和各脈長老皆在上座,威嚴地俯視著走過來的陸雪琪,陸雪琪在大殿中央站定,謙恭地拱手行禮,“拜見掌門、各位師伯。”


    道玄還沒說什麽,蒼鬆就先開口,“陸師侄,可知急召你迴來的原因?”


    “雪琪不知。”陸雪琪坦然抬頭。


    蒼鬆得意一笑,一拂衣袖,“看來陸師侄絲毫不知自己和魔教的關係?”陸雪琪目露不解,蒼鬆提醒道,“你和魔教妖女關係匪淺,還一起封印了獸神,可見鬼王宗一定對你倍加照顧啊。”


    陸雪琪依舊坦然應對,“蒼師伯的意思是,在獸神複活,大難來臨之際,還要考慮正魔立場,寧可枉顧渝都甚至世間百姓的性命,也不能暫時放下間隙,與魔教一同封印獸神?”


    “你······”蒼鬆頓時啞口無言,其他長老紛紛點頭,認同陸雪琪此話確實有理,蒼鬆看著周圍,氣急起身,“那你們錯信那鬼先生,致使天書落到鬼王手裏,又如何說?”


    陸雪琪躬身認錯,“錯信鬼先生一事,確實是雪琪失職,但天書未必落在鬼王手裏。”


    “哦?”道玄有些詫異,抬手示意陸雪琪繼續說下去。


    “當時,情況危急,和我一起封印獸神的碧瑤必然沒有可能收迴天書,而鬼先生當時被林師弟拖住,滴血洞坍塌之際,並沒有看見他拿迴天書······”陸雪琪迴憶道,這也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那天書去哪兒了?”道玄目露疑惑。


    田不易出聲道:“掌門師兄,我們對天書的了解甚少,天書會不會自行消失或是自行飛到別處都未可知,此事也不能怪陸師侄。”


    道玄認同點頭,然後囑咐陸雪琪,“陸雪琪,此次急召你迴來,隻是想問清楚獸神一事,以後要記得和魔教保持距離,萬不可再聽信魔教中人。”


    “是,雪琪明白,”陸雪琪拱手應道,然後抬頭想說碧瑤的事情,卻被水月出聲打斷,“掌門師兄,雪琪和魔教確實毫無關係,她從小長在青雲,又一直在閉關,期間從未下過山,魔教又如何和她取得聯係?若真能聯係上,可見我青雲中必不止一個奸細。”蒼鬆隨之一驚,緩緩坐下來。


    田不易連忙附和,“師妹說得有理,一個魔教奸細要打入我青雲都尚且不易,況且是兩個,甚至是更多,那我青雲的防禦豈不是擺設?”


    曾叔常也讚同,“是呀,陸師侄是我們從小看著長大的,渝都的情況我們在青雲不甚清楚,當時情況危急,陸師侄和魔教聯手拯救渝都,也是情勢所逼,這並不能證明她和魔教的關係。”


    “是呀、是呀······”其他長老紛紛讚同,讓蒼鬆更加孤立無援,無法再出聲質問。


    道玄見各脈長老意見一致,“如此,陸雪琪暫迴小竹峰調養,”陸雪琪拱手謝過掌門,道玄之前剛得到蕭逸才的書信,“逸才已經得知第二卷天書的線索,”正轉身離開的陸雪琪微微一頓,道玄看向曾叔常,“多虧了老城主,把曆代城主手劄拿出來,這才得知線索在東海。”


    曾叔常有些憂慮,“也不知我嶽父如何了?”


    “讓逸才和林驚羽、張小凡前去查探,如今老城主行動不便,就讓曾書書留在渝都照顧老城主吧。”道玄如此吩咐道。


    曾常叔感激地拱手,“多謝掌門師兄。”


    走出玉清殿的陸雪琪,轉頭看向東方,東海?蕭師兄和小凡他們一起去會不會出事?而且······陸雪琪想起蕭逸才那一閃而過的血瞳,總覺得心裏十分不安。


    行走在崎嶇的山路上,碧瑤頻頻迴頭看著漸行漸遠的渝都,然後十分不滿地坐在一旁的石塊上,青龍轉身輕笑,“怎麽了,才走了多遠就走不動了,是不是最近在休養,功力退步了?”


    碧瑤不滿抬頭,“不是讓我迴狐岐山嘛,為何一直讓我跟著你?”


    青龍抬手一撇額前的一縷發絲,“讓你一人迴去,你會乖乖迴狐岐山?隻怕半道就轉向去青雲了吧。”


    碧瑤被說中心事,頓時啞口,她有些心虛地辯解,“誰、誰說我要去青雲了,青龍大哥,是你想太多了。”


    “哦?”青龍好笑地看著她,“既然不是,那我們繼續趕路吧。”


    “趕路,”碧瑤不情願地起身,“去哪兒啊?”


    青龍看著前方的路,“去東海。”


    “東海?”碧瑤迴頭看看青雲的方向,小聲嘀咕道,“那豈不是離青雲越來越遠了。”


    青龍突然駐足,迴頭笑道:“還說不是想去青雲。”碧瑤一跺腳,惱羞成怒地走在前麵,青龍搖頭一笑,遂跟上去。


    是夜,黑幕降臨,鳥倦人寐,漆黑的樹林裏,一堆即將熄滅的火堆吧嗒一聲坍塌下去,升起一縷輕煙。而在旁邊躺著三個休息的人,但其中一人的身上閃出若隱若現的金光,金光中還帶著無法辨識的符文,其主人看上去也十分痛苦。他輾轉反側,腦海裏閃現著草廟村被屠的情景,終是一驚坐起,睜眼的瞬間,血瞳一閃而現,張小凡抬手捂著的頭,痛苦異常,隨之看到自己手心裏散發出的符文金光,而另一隻手裏卻閃著青光,似是在與青雲的功法抗衡。


    張小凡詫異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忽然想起那符文金光曾在滴血洞裏見過,“天書?!”張小凡震驚不已,怎麽會在自己身上?張小凡吃驚的同時慌忙地跑出去,在滴血洞裏,那天書確實一直圍在他身邊,最後他隻覺有股力量衝進身體,沒想到竟是天書。


    “呃······”張小凡痛苦地單膝跪地,兩種功法在他體內不斷衝撞排斥,就像以前那不知名的功法和青雲的功法排斥一樣,最終被乾坤九儀鼎化而為一,使他的功力不再受阻,但這天書不知是何物,魔教似乎視其為至寶,能將這天書輕易地被乾坤九儀鼎融合嗎?


    “小凡!”林驚羽看到張小凡痛苦地跪在地上,急忙上前扶起,然後打坐為張小凡輸入靈力幫他恢複,然而卻不知在不遠處的樹後,蕭逸才躲在那裏暗中觀察他們的動靜。


    須臾,林驚羽收迴靈力,對張小凡不解地問道:“那是什麽,魔教的功法?”林驚羽忽然想起什麽,“好像是,滴血洞的符文。”


    張小凡思慮片刻,終是下定決心,轉身對他說:“它就是天書,在跟鬼先生爭奪的時候,它進入了我的身體。”


    林驚羽頓時震驚,而躲在樹後的蕭逸才也吃驚不已,“難怪你的內傷總是不見痊愈,還急著要找另外一卷。可是,這魔教天書對你的身體會造成傷害,你不能再接觸它了。”


    “我明白,”張小凡主意已定,“可是我一定要知道,它究竟是什麽,萬一第二卷天書上記載著逼它出來的方法呢。”


    林驚羽無奈歎氣,“又和魔教扯上關係,這下糟了,不能讓師門知道,蕭師兄還在身邊,你、就不要跟我們去東海了,明天就迴青雲!”


    “不行,”張小凡不同意,“鬼王沒有得到天書,就一定會找上我,這件事遲早會暴露,我一定要去東海!”


    “小凡!”林驚羽憤怒地看著他,他難道不知自己有多擔心他嗎?而聽到這些的蕭逸才眼神晦澀不明,他看了一眼張小凡,然後悄悄離去,迴到自己原來的位置躺好假寐,宛如他從沒離開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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