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遮月,夜風習習,樹林裏的葉子沙沙作響,曾書書背著張小凡跟在鬼先生的身後,他環視四周,怎麽感覺越來越陰森了,他不安地喊道:“哎,我們要去哪兒?”他見前方的人沒有理會他,疾步上前,“那個、怎麽稱唿啊?”


    鬼先生終於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曾書書,“我姓鬼,大家都叫我鬼先生。”


    “鬼……鬼先生?”曾書書不禁停下腳步,心裏有些害怕,恰逢遮月的雲層飄走,月光一寸寸地掃過來,曾書書這才看清鬼先生身後的一座莊子,殘桓斷壁,雜草叢生,而那破舊的大門上方歪歪斜斜地掛著一個牌匾,上麵赫然寫著義莊兩字。曾書書瞳孔微縮,開始不斷後退,看著鬼先生露出恐懼,尤其是他那黑色麵具,此刻在月光下更是泛著幽光,陰暗恐怖,曾書書大叫一聲,連忙轉身邊跑邊喊,“鬼啊……”


    砰地一聲,曾書書隻顧驚慌失措地跑卻不看路,結果一頭撞在了樹幹上,他眼冒金星,昏迷前心想,完了,然後倒在地上。鬼先生緩步走來,低頭看著曾書書頗感疑惑,他真是青雲弟子?


    月光下的狐岐山鋪滿銀光,寂靜而又美好,但有兩個身影在這銀光夜色的狐岐山上一前一後地走著,卻無心欣賞身邊的美景,期間兩人從未交談過一句話,不禁讓人感到奇怪。


    陸雪琪看著碧瑤的背影,幾次想叫住她,但張了張嘴卻無法出聲,即使叫住了,又能怎樣,她還給不了承諾,隻會讓她更加傷心,陸雪琪抿唇垂首跟著前方的步伐。前方的碧瑤背手前行,低頭看著腳下被她踩踏的青草,它們隻是彎折了一下腰,隻要過一段時間就會挺直背脊向上生長,碧瑤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眼角的濕潤固執地不讓它流出來,隻有裝作無意地抬頭看著夜空中的明月。就這樣,兩個人各自裝著心事,一前一後,一抬首一垂首,無聲地走在狐岐山上。


    終於到了碧瑤的住所,碧瑤看到門前的桃花,想起出來時滿心歡喜,迴來時卻滿心沉重,這種心情的落差讓她再也忍不住,淚水無聲地滴落。而在她身後的陸雪琪忽然感到心中一緊,似乎有一滴淚珠滴入她的心海,宛如那時在擊殺心魔後,瑤瑤抱著她,眼裏的淚水滴入她的心田。


    陸雪琪忽然意識到什麽,猛然抬頭,“瑤瑤!”她大步上前,抬手抓住碧瑤的肩膀,想讓她轉過身來,但碧瑤卻伸手覆在她的手上,背著她搖搖頭,語氣低沉道:“小琪,我想休息了。”然後放開陸雪琪的手,走進房門。


    陸雪琪看著碧瑤落寞的背影,心裏也十分難受,但她必須要迴青雲,隻有去跟師父說明一切,懇求師父放她離開青雲,她才能給碧瑤一個真正的承諾,一輩子的保證,這便是她下定的決心。


    翌日,陽光明媚,鳥兒早起覓食,嘰嘰喳喳地穿梭在林間。而在一片樹林裏有一座房屋,青灰的磚瓦和殘破牆壁讓它看起來十分的暗淡,甚至有一絲陰森的感覺,再看房門上的匾額寫著義莊兩字,更讓人心裏一寒,這竟是存放屍體的地方。


    曾書書捂著額頭緩緩起身,他迷迷糊糊地看著周圍,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他記得是和小凡去城北調查了,並且還和蝠妖大戰了一場。曾書書突然睜開眼睛,想起小凡還受著傷,他驚唿,“小凡?小凡!”但屋裏並沒有張小凡的身影,他心裏一慌,倉皇地跑出房間,“小凡!小凡!”


    鬼先生端著一碗藥走過來,曾書書看到他後,立馬衝過去,“小凡呢?你把小凡怎麽了?”


    鬼先生身形一轉,躲開曾書書不知輕重的手,差點把他熬好的藥給弄灑了。曾書書見此才意識到,三人中隻有小凡受傷,那這碗藥不用說也知道是給誰的,曾書書對鬼先生歉意地笑笑,他指著那碗藥,“是不是給小凡的?”


    鬼先生不著聲色地點頭,然後將手中的藥塞進曾書書的手裏,曾書書端著碗,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麵而來,他非常嫌棄地撇開頭,“好重的藥味。”鬼先生瞥了他一眼,便繞過他走進另一間房,曾書書端著藥急忙跟過去。


    推開房門,鬼先生走進去,曾書書先探頭查看一番,沒有異常,才敢邁步進去,在他心裏昨晚鬼先生的恐怖形象已深入心中了,他總要小心一點兒好。進了屋裏,曾書書環視一周,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房間,他懸著心也落下了,然後就看到在床上坐著的張小凡,他驚喜地上前,“小凡!太好了,你還活著。”


    本來張小凡看到曾書書很是高興,但聽到他如此說,頓覺無力,“書書……”


    曾書書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尷尬地笑笑,小聲湊近張小凡,“我還以為你被鬼給害了呢?”


    鬼先生在旁邊提醒,“快把藥喝了。”


    “哦……”曾書書了然,他湊近張小凡,“小凡,這藥肯定很苦,我一聞就聞出來了。”


    “哦,”張小凡拿過藥碗,刺鼻的苦味撲麵而來,讓他微微皺眉,最終深吸一口氣,仰頭喝下。曾書書驚訝地看著張小凡一口氣喝完,不禁咽下口水,連他都覺得嘴裏泛苦,然後豎起大拇指,佩服地點點頭。


    鬼先生見他喝完便離開了,張小凡放下藥碗,一臉苦瓜相,“謝謝鬼先生。”一抬頭發現鬼先生早已離開。


    曾書書低聲道:“小凡,這個鬼先生神出鬼沒的,而且還姓鬼,你不知昨晚都把我嚇得魂飛魄散的。”


    張小凡失笑地搖搖頭,“鬼先生救了我們,你還這樣說他。”


    “唉,”曾書書搖頭歎氣,“你不知道,我怕黑嘛,禁不住嚇的。”


    “蝠妖最後如何了?”張小凡想起昨晚的大戰,問道。


    “被鬼先生一下子就擊殺了。”曾書書說到這兒,還是頗為感激他的,“不過,鬼先生好像和魔教有關。”


    張小凡想起碧瑤,她也是魔教的,但是也幫過他們,“不管鬼先生來自哪裏,他救過我們是事實,再說魔教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壞人。”


    曾書書也十分讚同,“這倒是,不管怎樣,這次蝠妖被滅,想必城中的水源問題也得以解決。”


    “希望如此吧。”張小凡心有疑慮,總覺得此事並不簡單,隨後他伸手在床上到處摸索。


    “小凡,你幹什麽呢?”曾書書奇怪地看著張小凡的動作,好像在找什麽東西,“小凡,你找什麽呢?”


    “燒火棍!”張小凡沒有找到,想起昨晚模糊地看到它掉在地上,迴頭對曾書書道,“我的法寶丟了。”


    “什麽?”曾書書在張小凡身上查找了一番,法寶確實不在身上,“在哪兒丟的?”


    “和蝠妖大戰的地方。”張小凡迴想道,然後起身,“我去找找。”


    “好,我和你一起去。”曾書書和張小凡匆匆向鬼先生告別,便離開了義莊。鬼先生在破舊的院中負手而立,眼裏閃著晦澀不明的光,他看著兩人漸遠的背影,麵具下的唇角微提,而在他背後,手裏赫然拿著張小凡的法寶——燒火棍。


    清晨,碧瑤躺在床榻上悠悠轉醒,昨晚輾轉反側很晚才睡著,她起身揉揉太陽穴,忽然感覺哪裏有點不對,以往身邊總是有個溫暖的懷抱,而今天卻是一片冰冷。碧瑤驚覺,小琪並沒有進來,那昨晚她……碧瑤連忙下床,尋找陸雪琪,但看到桌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時,她疑惑地走過去,這碗麵很像在青雲時,小琪給她做的那碗,隻是這碗的色澤較之前的好多了,她心下一鬆,便坐下來打算等陸雪琪來了一起吃,也好化解昨晚的冷戰。


    可是,碧瑤等了半天都不見陸雪琪迴來,一碗熱麵都不再冒熱氣了,也沒有等到陸雪琪,碧瑤有些心慌,匆忙地跑出房間,正遇見迎麵而來的幽姬,她上前焦急地抓著幽姬的手,“幽姨,有沒有看到小琪?”


    幽姬一頓,還是如實告訴她,“她走了。”


    “什麽?”碧瑤不禁後退,迴想起昨晚的種種,暗惱自己冷淡小琪,“我要去找她!”


    幽姬拉住急走的碧瑤,“碧瑤,這是她的選擇,你該尊重她。”


    “選擇?”碧瑤轉頭不解地看向幽姬,“什麽選擇?你們對她說什麽了?”


    幽姬看著碧瑤質問的眼神,放開她,“我隻是告訴她事實,做決定的是她自己。”


    碧瑤有種不好的預感,“幽姨,你對小琪說了什麽?”


    幽姬深深歎息,“還能是什麽,你們之間的感情,是不被允許的。”


    “幽姨!”碧瑤滿臉擔憂,“我一直瞞著她,你為什麽說明?”


    幽姬目露疑惑,“她已經察覺了,所以才選擇離開,碧瑤,你應該尊重她的決定,趁你們還沒互相傷害前趕快收手。”


    碧瑤搖搖頭,一步步後退,“我們已經互相傷害了,不可能迴頭的。”說完,碧瑤就化為一縷綠光消失。


    “碧瑤!”幽姬阻止不及,卻也不去追,眼睛看著青雲的方向,目露悲傷,口中喃喃著,“我隻是不想你們重蹈覆轍,況且你們的感情更加驚世駭俗,也更加艱難,若沒有堅定的決心,是走不到最後的。”


    張小凡和曾書書在樹林裏找了一大圈,依然沒有找到,曾書書抬手擦擦額頭上的汗水,搭在張小凡的肩膀上,有些累道,“小凡,你確定在這裏嗎?”


    張小凡思索片刻後,點點頭,曾書書看著這片樹林,感到希望渺茫,他拍拍張小凡,寬慰道:“算了,小凡,迴頭我給你重新打造一件法寶,包你滿意。”


    張小凡搖搖頭,“不能算了,法寶是認主的,別人拿了也沒用,隻是······到底是誰拿走了?”


    “好了,小凡,我們先迴渝都,找我外公幫忙,而且還有驚羽呢,到時人多力量大,我們一定能找到的。”曾書書肯定道,張小凡想想也是,便和曾書書一起向渝都走去。


    碧瑤心急如焚,她在空中飛奔,看著下麵一閃而過的景色,隻為在一片蒼綠之中,尋找那抹白色。早在迴狐岐山的路上,她就知道自己對陸雪琪的感情超越了親情,但她無法克製這份感情,也害怕小琪知道後會用異樣的眼光看自己 。所以每當她嚐試親吻小琪時,她總是很忐忑,但卻沒有在小琪眼中看到厭惡,反而隻有驚訝和疑惑,於是她隻能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靠近,才不會讓小琪感到突兀,直到小琪慢慢適應和習慣,她再說明。可是,現在……竟被幽姨看出來,還逼小琪做出選擇。思及此,她就坐立難安,萬一小琪……碧瑤連忙搖頭,不會的,小琪說過會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她絕不會食言的。


    忽然,青色中一抹白色身影映入眼簾,碧瑤一喜,飛身而下,“小琪!”


    陸雪琪忽頓,轉身看向來人,碧瑤的發絲被吹亂,衣衫也有些不整,陸雪琪知道她一定是匆匆趕來才這樣,但還不等她開口,碧瑤的聲音就響起。


    “小琪,為什麽不告而別,為什麽我一醒來看不到你,為什麽我一直等你迴來,你卻遲遲未歸?”碧瑤淚眼朦朧,走到陸雪琪身前,咬著嘴唇,控訴地看著她。


    陸雪琪卻問道:“早上的麵吃了沒?”


    碧瑤搖搖頭,“我想等你迴來一起吃,可你卻沒有迴來。”


    “我……”陸雪琪感到十分抱歉,卻找不到語言來安慰碧瑤,隻有上前緊緊抱住她,才能讓她的眼淚減少一點兒。


    碧瑤詫異地眨眨眼,“小琪?”


    “瑤瑤,別哭,我會迴來的,我一定會迴來找你,等我……”陸雪琪迴青雲,隻為做一個了斷。


    “不,我不等你!”碧瑤抱著陸雪琪,倔強道,“你若不迴來找我,我就出去找你,不管天涯還是海角,所以……”碧瑤放開陸雪琪,看著她認真道,“你這輩子都別想逃離我!”


    陸雪琪微怔,這是碧瑤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說出自己的心意,她感到心裏滿滿的,“不會,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何談逃離?”


    碧瑤聽後,心裏總算安定下來,她又哭又笑的模樣,讓陸雪琪失笑的同時又感到心疼。陸雪琪抬手輕輕拭去碧瑤的淚水,然後在她的額間輕輕一吻,碧瑤嘴角上揚,閉上眼睛感受此刻的溫柔。晨曦的一縷陽光灑下金光,為兩人披上了一層金紗,讓這一吻變得神聖而又夢幻,同時也印在了兩人的內心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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