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利弗是倫敦人,出身在一個軍人之家,他的兩個哥哥都到過中國,在他們的講述中,中國是塊肥肉性質的地方,很好吃,也很容易吃,他們到中國的經曆不像是去作戰,卻像是旅遊。奧利弗的父親年輕時也到過中國。耀明不滿地瞪了鬱鳳一眼:怎麽找這麽個貨,一家子侵略者。鬱鳳道:他又沒去過,關他什麽事。


    耀明以前任的口氣和奧利弗講話,一路說下來,都帶有安排後事的口吻,鬱鳳聽來很不爽:別整得這麽悲壯,就是真的去死,也不至於如此吧。耀明笑道:那該說的我也要說,省得你們有心理障礙。奧利弗讓耀明放心,主要是他可以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耀明留下的這個孩子。這句話算是說到了點子上,耀明的神經登時就鬆懈下來。鬱鳳心裏就一涼:說到底,他還是隻惦記孩子,不惦記我啊。


    第二天,耀明就走了,按照英國人的傳統,耀明也選擇在碼頭告別。送行的人,以奧利弗領銜,老少四口子都到了。耀明看著這個陣容,心裏就一酸,他個外祖母的,老子打下的江山,好好地就歸了這個老外。


    在碼頭上,又是吻別又是擁抱,按照西方人的禮節和習俗,折騰了半天,輪船方才駛離岸邊。送行的人群在視線中漸漸模糊,還沒等他們徹底消失在視線,耀明就迫不及待地飛到了天上,他要趕緊迴世外桃源去。


    到了世外桃源,見到翠英和英子,耀明就簡短地說明了來意,當然,有關鬱鳳的事他是隻字未提,提這個一點用都沒有,不如省略掉。耀明此來是作正式的告別,順便也把繼任的事安排一下。此前,這兩個女人都沒有考慮過繼任的事。中國婦女,隻有像鬱鳳那樣,真的到了外國,才有可能考慮到這方麵。身處國內環境,真是連想都不要想的,更何談具體安排。


    所以,當耀明說出了這層意思,兩姐妹就炸了:你不要我們也就算了,還把我們打發給別人,真是狼心狗肺啊。耀明說你們別急,你們也不想想,我這一去不迴,就跟死了一樣,你們可都才剛剛開始生活啊,就這麽幹耗著嗎,這一輩子豈不是太虧也太難了?


    這句話還真打動了兩個女人的心。這是她們這輩子,第一次從別人,也就是男人口中聽到的,有關女人可以改嫁的言論,是那樣的新奇和不可思議。在她們所接受到的,有關的知識或意識,都是從一而終,好馬不配雙鞍,烈女不嫁二夫。這些由男人們製造出來的理論,在哪一點上都維護著本性別的根本利益。


    英子說:要嫁人也得姐姐去,我有孩子了,就不嫁了吧。翠英說也不見得,我可不如你勾引人的本事,說不定誰先誰後哩。兩人在這上麵一過話兒,就又有了火藥味。耀明說,你們也別爭,也別讓,這事就要看緣分。接著,耀明問起了在柴火垛下替翠英解扣子的那個男人,是怎麽迴事。翠英一聽就幹嘔了幾聲:拉倒吧,快別提這個貨色,我就是去死也不會找他。


    翠英就簡單講述了破紡車的一些糗事兒,在戲班子裏,他可數得著是個活寶,有關他的笑柄,要用筐來背。說得耀明和英子都笑了。耀明說既然他不行,我也來不及替你們張羅別人了,我要趕快走,未來世界那邊早就等急了,我得馬上過去匯報,還要準備再次穿越迴來,不過,那就是幾十年以後的事了,到時候,我們見了麵,恐怕都不敢相認。


    翠英說就不能帶上我們一塊走嗎?耀明說真的不能,穿越可不是玩的,一次隻能一個人。而且,真把你們帶到那邊,也不知道你們能做些什麽。英子說就不等你的孩子生出來了?耀明說顧不上,真的顧不上了。見耀明去意已決,兩姐妹也不再說什麽。到此時,她們還不知道,這個男人已經見到了他的一個兒子,人家下手晚卻有了結果,不像這個傻乎乎的翠英。


    臨走前,耀明又從外邊搬過來一所院落,放在世外桃源的另一頭,他囑咐兩個女人,如果將來有那麽一天,你們找到了各自的男人,就一家住一處,不要在一個院子裏攪和,時間長了,即使是親姐妹,也會弄出不和睦來。他這麽說時,兩姐妹的眼裏都掛滿了淚花。


    走了。耀明一咬牙,從世外桃源飛了起來,直上雲霄。再次迴首,看了一眼這塊大清國的土地,在心裏向它告別。


    耀明返迴未來世界的途徑,是他來時帶過來的一段咒語,這句簡短的語言,被細心的耀星,用文身的方式,刻在了耀明的腳心上。還別說,來了近兩年,耀明幾乎把這個東西忘幹淨了,多虧耀星。如果真弄丟了,就隻好在清朝呆一輩子。耀明也為這段語言作了備份,就和母親送給他的那三公斤黃金放在了一起,在一個小箱子裏,壓在宋家峪南頭要兒溝邊那塊千噸巨石下麵。這個地標很容易找到,而且也不可能有人挪動它,十分保險。耀明找到巨石,取出黃金和咒語,黃金還在,隻用掉了一公斤,剩下的是多數。耀明笑了,這兩年來,他都記不清自己偷過多少錢,哪裏還用得著從家裏帶錢啊。又把咒語與腳心上的文字核對無誤,就默念了兩遍,當時就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耀明醒了。睜開眼一看,周圍的環境大變,一點原來的跡象都沒有了。他躺在一個小花園裏,不遠處傳來低聲的說話,耀明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在花園那頭晃動了幾下,就不見了。耀明站起身來,朝那邊走過去。就聽見一個小孩子叫喊起來。


    哇,這是個十分可愛的小男孩,一頭卷曲的栗色頭發,淡黃色的皮膚,胖胖的小圓臉,整個人就像一塊完美的巧克力糖果。隨著孩子的喊聲,一個女人跑了過來,見到耀明,嚇得哇呀一聲,像是見了怪物。耀明一眼認出,這是栗娟呀,啊,栗娟,栗娟。耀明連著叫了兩聲,


    栗娟也認出了耀明:你是耀明?是耀明。栗娟跑過來,一把抱住了耀明:耀明,你這是到哪兒去了,怎麽弄成了這副模樣。耀明說我是個啥模樣啊?栗娟說你照照鏡子。說著,拉著耀明進屋,在迎門的落地鏡前一照,耀明這才看到自己,完全是一副清朝人的打扮,剃額,留辮子,長袍馬褂的,跟戲台上下來的一樣。耀明笑了:可不是嘛,忘了換裝就匆匆趕迴來了。


    他要栗娟給他找一套現代的衣服來,並且把這個大辮子剪掉。栗娟笑著替他張羅去了,不多時,拿來一套衣服,說這是我先生的,不知你穿著合不合身。


    先生。耀明咀嚼著這個詞兒。一切都是明擺的,栗娟有了自己的丈夫,還有了孩子,那孩子比他耀明在清朝整出來的那個兒子還大哩。


    收拾好自己後,耀明問栗娟過得可好。栗娟道還真是多虧了你,三年前,要不是你來了一趟,把父親的工作安排好,還給了這套房子,真不知道這日子要怎麽過得下去哩。耀明使勁想了想,也沒想起來,三年前他來過這裏嗎,而且還做了點好事。這三年,耀明的腦子都塞滿了,實在想不起這類小事情來。栗娟幫他迴憶,什麽空港下崗,什麽小公司的人們圍觀等等,耀明總算想起來。淡然一笑,算是對往日的總結。


    耀明著急要走,栗娟卻道:到了我家,無論如何也要吃頓飯吧,等孩子他爸迴來,你們見個麵,都是老熟人了。


    是嗎?對這個老熟人,耀明倒是充滿了興趣,再三追問,栗娟隻是笑而不答,說見了麵你就知道了。正說著,外麵有人進來,耀明一抬頭,哇,原來是你。


    來者並非旁人,正是耀明班上最要好的朋友,張貴洲。張貴洲和耀明栗娟,是同班同學,特別是和耀明,簡直形影不離,好得和一個人一樣。貴洲身材高大,在許多事情上都幫過耀明,比如和別的同學打架,就是最常出手的地方。從小到大,耀明有兩個保護傘,一是耀星,二是貴洲。此時,在栗娟的家裏見到貴洲,卻完全出乎耀明的意料,他感覺到一點被欺瞞的不快,指著栗娟和貴洲道:老實交代,是不是從小時候,你們倆就好上了?貴洲咧著嘴傻笑,栗娟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耀明這才完全明白,難怪自己總是追求不到栗娟,原來她早就心有所屬了,隻是怕傷了自己,不願意公開罷了。


    沒想到,穿越迴來,第一個見到的,竟是他們兩口子。耀明大發感慨,和他們暢談起來。耀明講了在清朝的許多趣聞逸事,講他如何消遣八國聯軍,又是如何被人們奉為神仙,出盡了風頭,占盡了風流。這些沾光露臉的事,在老同學麵前吹起來,還真是挺帶勁的。栗娟想起來,當初耀明來找她,曾問過她,想不想和他一起遠行,去冒險,幹一件大事。記得當時栗娟是不想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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