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耀明就留宿在了知府大人的府上,他特別強調和小少爺有緣分,要仆人把小少爺抱了來,和他一起睡。耀明堅持要光著身子,和自己這位第十九輩祖宗親密接觸。仆人當然不敢違拗他的意誌,就照做了。耀明也顧不了太多,當著一群婆子媽子的麵,忘情地在被窩裏,和自己的祖宗親熱著。當耀明的肌膚與小少爺李天民溫潤滑膩的嬰兒皮膚接觸的一刻,耀明再次流下了熱淚。心裏說我的個祖宗啊,我要是能把你帶在身邊,那該有多好。


    帶在身邊是不可以的,這有違事情發展的規律,真這麽做了,就打亂了祖宗血脈的流轉程序。人不可以代替祖宗,就像不可以代替兒女子孫一樣,任何人都要獨自麵對各自的人生,沒人能夠代替你去吃苦,去曆練。


    第二天,耀明毅然決然地辭別了祖宗,順便也告別了鬱青,這一趟,這些人,就此畫上了句號,以後的歲月,就隻能靠你們自己了。


    從知府衙門出來,耀明就去了牛津。那裏,有他分別了將近一年的妻子鬱鳳。從時間上算,鬱鳳的孩子也該出生了吧。


    到了家,就見丈母娘鬱太太,正在草坪上和一個男孩耍著玩,那男孩雖說不會走路,卻也爬抓得歡實,嘴裏呀呀地叫喚著。耀明一看就熱血沸騰了。如果說他見到十九輩祖宗時,激動得流出了眼淚,那麽,眼前這個男孩子,分明就是自己的兒子啊。耀明激動得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這一刻耀明搞清楚了,原來,兒子比祖宗親得多。


    見到耀明,鬱太太滿臉堆笑,說你這當爹的,一走就沒了音訊,我們也沒辦法找你,你也忒放心了點唄。一番話說得耀明十分尷尬。他豈止是放心,簡直就是把他們給忘掉了。這個李耀明,見異思遷,早就和小英子滾到一起,又渡蜜月,又逛山水,玩得那才叫一個嗨。在他瀟灑度人生的時候,其實,早就把英國這邊的事,扔到了腦後,不用說是忙得顧不上,不用說是什麽什麽來著,往根子上說,就是喜新厭舊,把她們忘了。


    不過還好,臨到分別,也真沒忘了迴來看看,看看這個曾經相愛的女人,也看看這個算著時間應該來到人世間的孩子。


    鬱鳳在研究所裏,她現在又在牛津兼了教職,是客座教授,時不時地過去給學生們上課。現在鬱鳳有了十幾項發明專利,已經是世界頂級的科學家了。她現在才真正是忙得很,也很少念叨起耀明來。這是鬱太太說的。鬱鳳不在家,正在外邊風風火火地忙。耀明就逗著孩子玩。


    耀明迴來了,畢竟是件大事,鬱太太就給在學校講課的鬱鳳掛了電話,鬱鳳接電後,就提前趕迴家來。見了耀明,兩人自是有千言萬語,但第一件要辦的,還是那件好事。鬱太太當然明白,就帶著外孫繼續在草坪上玩,給他們二人騰出時間來,在床單上玩。


    鬱鳳問耀明,怎麽一去就是半年多,都忙活什麽了,那個祖宗的事有進展嗎。耀明便避重就輕地講了李書豪的種種,什麽麗娜風波啦,什麽改任知府啦,什麽微服私訪啦之類,就是不提翠英和小英子。鬱鳳何等聰明,一聽就聽出了破綻:不對吧,你說的這些,我哥也講過,麗娜的事,早就過去快一年了,上迴,也就是設獎項的那次,我哥來就說起過。不對,你肯定有事瞞著我。


    耀明見瞞不過去,隻好把翠英的事說了,但沒說小英子,能瞞多少算多少吧。他說覺得怪對不起翠英的,這次迴去一定讓她懷上孩子,以後也好有個依靠。經過半年的努力,如願以償,也算沒白費功夫。鬱鳳將信將疑,也就不多追問了。


    話題很快就轉到他們兩人身上來。耀明說我這次是真的要走了,在清朝找到的這個祖宗,眼下剛剛出生,是第十九輩的,而我真正要找的,是第十八輩。這麽算起來,我再次穿越迴來,起碼應該是三四十年之後了。


    這三四十年,在我來說很容易,我隻要穿越迴去,再選一個時間點穿越迴來就是了,連半年也用不了。可在你們就不一樣,你們必須一天一天,一分一秒地度過貨真價實的三四十年,才能見到我。也就是說,我用幾天時間,就能過完你們幾十上百年的時間。這就意味著,我是一定可以迴來的,而你們現在這些人,卻不一定能等到我迴來的時候。有些人老了,有些人長大了,有些人可能就不在了。


    比方說吧,四十年後我迴來了。現在是一九零三年,也就是一九四三年吧,那時,我還是現在的歲數,二十四歲,可是你呢,鬱鳳,你現在是二十歲,到那時你就是六十歲了,我們這個孩子也四十歲了,你母親很可能就壽終正寢,不在人世。這是多麽大的變化啊。我們倆再到了一起,你就像我的母親或奶奶,兒子就像我的父親了,我還依然是個小青年哩。


    這是真的,鬱鳳是科學家,她不難想象這個可以預知的未來。也就是說,身邊的這個男人,從這一刻起,就不再屬於她了,無論他是穿越迴來,還是一去不複返,對她鬱鳳來講,都不再具有任何實際意義。這就叫生離死別。


    鬱鳳說:你別說了,我能夠想象得出來。稍頓了一下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麽又要滿世界留下種子,讓我生下這個孩子,又堅持著讓翠英也生孩子,你不當他們的父親,把這麽多孩子留下來做什麽,僅僅是當個念想嗎。


    這個問題,耀明還真的沒有認真想過。他隻是想,自己不好光是這麽放空炮,也要有所建樹吧。耀明想了一會兒說,還真被你問住了,我是有些自私。鬱鳳說不是有些自私,是十分自私。現在你過夠癮了,也當上爹了,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把我們孤兒寡母地留在這邊,算怎麽迴事,你要不要負點責任。


    耀明想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道:這麽辦吧,我這一走,實際就等於死了,你要想改嫁就嫁吧。鬱鳳笑了:這還用你說,還用得著你來批準啊?你到這個時代來,本來就是一個過客,我們這露水夫妻,也是早有定論的,不然,我怎麽會堅持不在家鄉辦婚禮呢。辦那個有什麽用,還不夠現眼。耀明問:這麽說,你是不是已經找好目標了。鬱鳳笑道那到不至於。我是笑你,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還霸占著幾個老婆不肯放手,你這人也不怎麽樣。


    話題又轉到時局上,鬱鳳研究的是自然科學,對所謂的政治和時局,都不甚了了。耀明告訴她不如就在英國住下去,如果想去美國也行,那邊在近一百年內比較安生,迴了國就不好說,往後這幾十年,正是天翻地覆的年代,要經曆很多想不到的事情。鬱鳳說我不去美國,就在這裏住下去吧,這邊的生活我適應。


    鬱鳳說既然英國這邊安生,你不如把你那祖宗也弄過來。耀明說不行的,根據我們調查的結果,我的老家就在保定附近的山區裏,不在英國。真把他們弄過來,就顛倒了曆史,說不定會斷了血脈。我也真的擔心,這些人要如何度過這幾十年。鬱鳳也深表同情:是啊,我要是你的祖宗就好了。耀明說你隻能是我媳婦。我見到我那祖宗了,長相和我一模一樣的,他不管經過多少磨難,有一點不用擔心,祖宗肯定死不了。你想,他要死了,我從哪兒來的?


    這倒是真的。鬱鳳不再為祖宗的事擔心。


    鬱鳳讓耀明給兒子取個名字,耀明想都沒想就叫小明吧。李小明。鬱鳳說你沒給你那祖宗起個名嗎?耀明說我也想過,開始想哪有孫子給祖宗起名字的,還是順其自然,愛什麽叫什麽吧。可還是沒忍住,就叫他李天民了。再迴來我也能找到他,我有科學儀器。


    這天,鬱鳳,耀明,小明和鬱太太,四個人上街照了相,留了影,又把該說不該說的話都說完,就做好了徹底分手的準備。晚飯時,鬱鳳猶豫再三,還是打通了一個電話,之後對耀明說:讓你見見他吧。


    他。他?


    耀明腦子裏一翻,就明白是什麽性質的他。好嘛,鬱鳳不愧是才女,腦子就是比翠英活泛得多。


    少時,他來了,他叫奧利弗,是個大個個英國人,一臉的書卷之氣,一看就知道也是個搞鑽研的主兒。奧利弗一臉的絡腮胡子,十分的男子漢氣概,耀明打量著他,小聲問鬱鳳:怎麽樣,比我棒嗎?鬱鳳沒好氣地打了他一下:去你的,還沒到那兒哩。耀明笑了:看架式可能比我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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