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朝廷的招安徹底完成。


    李耀明心灰意冷。而楊天師他們卻是興高采烈的。一邊喝著酒,楊天師和袁世凱就具體安排起義和團弟兄們的安置來。袁世凱說這點小事就不勞楊尚書操心了,老袁自是一切代勞。您放心,您的弟兄就是我的弟兄,他們在我那裏安頓下來,您還是總舵主,歸您直轄嘛。楊天師哈哈大笑:對對對,這話我愛聽,我愛聽。


    酒席散後,袁世凱就迫不及待地前往校軍場點兵。楊天師當然也跟著去了。校軍場就是原來洋兵們集結出發的地方,平時作演兵場用的。袁世凱到了那裏一看,偌大的場地上空空蕩蕩的,沒幾個人,倒像是剛剛進行過一次大規模集結的樣子,地麵上留有些許的廢棄物,以及雜亂的腳印。老袁讓楊天師發出集合號令。楊天師就吩咐了聲:叫弟兄們都出來吧。


    命令傳下去,義和團的弟兄們從各自的駐地趕了過來。還是過去的老樣子,穿著五花八門的衣服,有的打著赤膊,有的剃著光頭,手裏拿的,也無非是大刀長矛。一些隨軍的神職人員,攜帶的裝備是些個八卦圖太極幡之類,看上去就不像支部隊。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支剛剛驅逐了洋兵的得勝之師。


    楊天師一看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他心中暗暗埋怨李耀明,怪他擅自行動了,早知道朝廷這麽有誠意,就不讓弟兄們到南方躲避,留下來嘛,有福同享。迴頭再看袁世凱,臉拉得比驢臉都長,十分不高興的樣子。老袁不悅道:楊尚書,這就是你的隊伍嗎?楊天師隻得硬著頭皮道:是啊,我的團友們都在這裏了。


    這話倒沒有多大的可疑度,義和團的弟兄們唿唿啦啦地,不一會兒就把偌大個校軍場占滿了,黑壓壓的一大片人,看上去十分壯觀。袁世凱沒好氣地說,皇上可隻給了我三個鎮的編製喲,你這麽多弟兄,我可如何安排啊。楊天師也不含糊,雖說剛剛宣布了他的兵部尚書,可是這位天師對當官並不陌生,起碼是有精神準備的,他麻利地說:那沒關係,你的小站安排不下,我可以把他們調到北京去嘛,充當禦林軍,歸我直接統轄。


    袁世凱差點笑出聲來,臉上充滿了毫無掩飾的鄙夷。老袁心裏說:畢竟是草莽出身,給他個棒槌,他就當針了,嘴上卻說:那是那是,楊尚書大權在握,一言九鼎,這點小事,不在話下,不在話下。其實,袁世凱並不在意這些團勇們有多有少,也不在意身邊這個剛上任的兵部尚書,是個老油條還是小菜鳥,他那大腦袋裏想的,都是義和團剛從洋人手中繳獲來的武器裝備。


    在校軍場上草草地應付了一陣,老袁提議具體辦理交接手續。楊尚書說還交接什麽呢?老袁說裝備嘛,天津這一攤子,今後就由屬下替您代勞了。楊尚書也懂得保存實力的道理,他決沒有傻到開門揖盜的地步,他說:裝備都在弟兄們手裏拿著哩,你都看到了,還有什麽手續可辦的,真是笑話。說罷,拂袖而去,把偌大一個袁世凱淡在這裏。


    袁世凱火大了,真是成精了,剛上任,還沒把交椅坐熱乎,這脾氣就長到了頂,還好,朝廷也不是和他們玩真的,要真是依靠這幫人,還真他外祖母的不行。老袁大抵等於白來了一趟,什麽便宜也沒撈著,一個人沒好氣地迴去,找老佛爺訴苦告狀去了。


    這邊廂,義和團總部裏,吵吵八火地,正在散夥前的紛亂之中。李耀明孤單地坐大廳的一角,冷靜地觀察著麵前發生的一切。現在的耀明可是有時間閑坐著了,再也沒人來捧他,求他,圍著他打轉轉。頭領們個個精神飽滿,大包小包地收拾著個人物品,對即將到來的當官做老爺生涯,充滿了好奇與盼望。


    翠英他爹亞仙大人,也被封了一個統製的官銜,外放甘肅酒泉任職。他已經迴老家搬家去了,要把老婆孩子都帶去享福。這才叫封妻蔭子,改換門庭哩。


    一片喧鬧中,隻有翠英守在耀明身邊。翠英也興奮,她被皇上封了一串頭銜,卻沒有實職,大體就是一品皓命夫人吧,夫榮妻貴,隻要耀明有了,她就一切不愁,也不在乎。


    翠英和耀明悄然迴到了他們寄居的裁縫鋪。耀明沒有被眼前這一切所打動,他本來就不是這個時代裏的人,趕上了戰亂年代,順便出手救同胞,完全屬於見義勇為之舉,對朝廷給的那個狗屁官,更是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結束了緊張的戰鬥,夫妻二人安靜地在裁縫鋪子裏過了幾天幸福生活,把渾身的疲乏休息過來。耀明就提議,不妨哩,我們就到皇宮裏逛一趟去。


    翠英對這個提議十分讚成:對著哩,好賴吧,朝廷也封了我們的官,這輩子我還沒到北京去過一趟,更不要講皇宮大內了,一定要去開開眼。耀明說,我們這進宮,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我是一品大員,八人肩輿,內廷行走,我有聖旨在,誰敢小看?翠英說是這個理兒,我也有一大串名份,我也背不過,講說不清,反正我也不是小百姓了。


    其實耀明想的是參觀和遊覽。這個皇宮,耀明進去過的。在耀明生活的那個年代,它不叫皇宮,叫故宮,也就是過去的皇宮。故宮在耀明的年代,早已成為純粹的文物和博物館了,就在聯區委旁邊,耀明和同學們不止一次進去參觀過。在故宮裏,他們一次又一次地被古代帝王的奢侈所震撼,也不得不被一股王者之氣所懾服。建築就是有這種潛移默化的教化功能,在不知不覺間改變和影響著人。


    但是耀明他們看到的,是沒有皇帝的皇宮,就像看一件別人穿過的衣服,總有遺物之嫌。而今天,耀明要看有皇帝的皇宮了,這就完全不一樣,一切都是活生生的,不是文物,是實物。想到這裏,耀明就又充滿了新的希望,幾天來的落寞之情,一掃而空。


    在老裁縫的幫助下,耀明和翠英換上了朝服。朝服是同官銜一起賞下來的,當了朝廷的命官,當然要有一套與之相匹配的朝服,耀明和翠英都是團龍花袍,一品頂戴,在小小的天津衛,是極罕見的大官了。穿著已畢,先就把裁縫老爺子給震了,忙撩衣跪倒:小的參見老爺。耀明被他弄樂了,連忙說算了吧,別逗了。裁縫老爺子卻是相當認真:這是天朝的禮數,來不得兒戲,來不得兒戲的。


    在裁縫鋪的小院子裏,耀明和翠英簡單地演練了一番朝禮,主要是適應一下穿朝服的感覺,如何抬腿行走。翠英說不必走的,我們有八抬大轎哩。耀明說聖旨上是這麽寫的,可轎子在哪裏呢。翠英更不知道,她說可能到了宮裏就有了吧。這兩個人對清朝的禮數,都是兩眼一抹黑的,爭論了半天,也不知道誰說的對與不對。耀明說反正我們會飛,先進去再說,實在不行,就飛出來。


    這樣,耀明和翠英穿戴整齊後,就施用地心引力暫缺和定向搬移術,從天津的裁縫鋪裏,直接飛落到了皇宮的太和殿前廣場。


    還不錯,這天沒有早朝。現在的皇宮,也處在大亂之後的恢複時期,一切都沒有走上正軌。自從洋人來了,那個一怒之下,向八國宣戰的老佛爺就傻了眼,眼看洋人在大沽口登陸,一路沒摭攔地向京城殺來,那個精於權術,玩弄君臣和江山於股掌之上的老女人,也沒了轍。她也隻能采取三十六計或三百六十計的最後一招:跑。


    耀明剛剛穿越迴來的那個夜晚,就目睹了這幫君臣狼狽逃竄的慘象。這些平時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王公貴族,在外敵入侵,國破在即之時,拋棄了人民,把大好的河山交給敵寇蹂躪,隻顧著自己的性命。這些,耀明在曆史書上都讀到過,耀明沒看到也沒想到的是,他們在一路之上,竟然把幫助過他們的百姓,殺人滅口,保持皇家的所謂威儀。


    令耀明還沒有想到的是,他在京城與瓦德西鬥法,逼得瓦德西不得不率領聯軍撤離皇宮之後,遠在西安的老佛爺之流,立刻就作出了還都決定,並且馬不停蹄地一路跑了迴來。這個動作也是出奇地迅速利落。迴宮後,又儼然以主子自居,對耀明他們封賞開了,並且這個所謂的封賞裏麵,夾帶了那麽多的不真誠,甚至是騙局和陷阱。嗨,這叫什麽玩藝嘛。


    站在太和殿前,耀明又一次的浮想聯翩。眼前這座大殿,也堪稱雄偉。一座房子,甚至可以說是一間房子,居然能夠建造成這麽大的氣派,這麽地高大,占地麵積如此之多,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皇家之瑞氣吧。


    好大啊。翠英也在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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