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看齊晟的目光, 就像在看一處怎麽樣都開采不完的寶藏。


    “六弟,為什麽一遇上你, 我總是能卜出出人意料的卦象”


    齊晟死魚眼“這個問題, 我也很想知道。”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 為什麽拋出去的銅錢立起來這種小概率的事, 竟然也能讓他給碰上


    是的, 銅錢立起來了,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立起來。


    六枚銅錢裏,有兩枚轉了半天之後, 不知怎麽地碰了一下, 就貼在一起,都立了起來。


    而且,朝外的那兩麵, 正好是一麵字,一麵花。如果不看厚度, 那就和一枚一個樣。


    齊晟蹲下身來, 繞著那兩枚銅錢左看右看,半是調侃半是好奇地問“這算個什麽卦象”


    “什麽也不算。”五皇子抄手把六枚銅錢收了起來,“再來一次。”


    可是, 他這一次終究沒來得及。


    因為,田保來了, 說是天子宣六皇子到禦前, 有要事相詢。


    五皇子毫不客氣地吐槽, “什麽要事會找他”


    田保戰術微笑, 躬身迴道“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


    這個老狐狸,就算是知道,他也不會說的。


    除非天子特意交代,否則誰也別想從他嘴裏聽見一句準話。


    齊晟腹誹了幾句,對五皇子道“五哥你先自己玩會兒,我去看看父皇有什麽吩咐。”


    “行,你快去吧。”


    隨著年齡漸長,五皇子早不是先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成日嚷嚷著要做比父皇還厲害的人的無知幼童了。


    十歲的五皇子齊豫,已經有了敬畏皇權的概念,知曉他們的父皇不但是父親,還是天子。


    所以,他才催促齊晟,讓他快去,以免去得遲了,惹怒了天子。


    齊晟對他笑了笑,也不再耽擱,就跟著田保走了。


    天子之所以這個時候宣見他,就是因為順天府尹那邊,關於拐賣案有了新進展,而這進展卻和齊晟有關。


    原來,賀章拜訪過恆王府之後,就根據齊述描述的特征,先後捕獲了刀疤臉和獨眼。


    然後,又通過拷打這二人,將眨巴眼和老大等一眾特征不是很明顯的劫匪們通通緝拿歸案。


    在審問他們為何綁架恆王嫡長子,又為何突然把人放了的時候,一眾劫匪麵麵相覷,對臉懵逼。


    “恆王嫡長子”眨巴眼的嗓子一下子就尖利了起來,“他不是胡家二公子嗎”


    順天府的推官冷笑了一聲,說“貴人的身份,豈能讓你們知道了”


    賀章不耐煩地說“少廢話,不想再受皮肉之苦的,就把知道的都說了。要不然”


    他沒有再說下去,隻是舉起燒紅的烙鐵,在眨巴眼麵前晃了晃。


    眨巴眼嚇得渾身直哆嗦,一股尿騷味兒逐漸彌散開來,充斥了整個刑室。


    賀章皺了皺眉,但想想天子那措辭嚴厲的旨意,他強忍著惡心,“啪”地一聲把烙鐵丟迴火盆裏,喝道“說”


    一眾匪徒平日裏都是小打小鬧,便是性子最兇狠的老大,也沒見過這種陣仗,那是嚇得什麽都說了。


    “你們的意思是說,綁架恆王嫡長子,是受人雇傭”


    “對。”老大道,“那小娘們兒給了小人五十兩銀子,說好了事成之後,再給一百兩。可是誰知道,她都是利用小人們。”


    可是,了解恆王府和步家情況的賀章卻覺得,事情怕是沒那麽簡單。


    賀章追問“那姑娘長什麽樣”


    自有畫師根據匪徒的描述,繪製出了一副人像。


    原本,以這個時代的繪圖技術,就算是有畫像,也很難找出具體的人的。


    可是,架不住這姑娘的特征太明顯,賀章調查之後,很快就鎖定了新任刑部左侍郎贏燎的長女贏悅。


    畢竟,素白衣裳,青玉簪子,把這等守孝標配時時刻刻穿戴在身上的,整個京城也獨這一份兒。


    查出幕後之人是誰之後,順天府尹可犯了難。


    因為,贏燎不比恆王,是個遭天子厭棄的邊沿王爺。贏燎不但是實權派,還是天子的心腹。


    還是身邊的師爺提醒之後,順天府尹求助了天子,才能將嫌犯贏悅緝拿歸案。


    順天府尹滿以為,往後的事就容易了。


    畢竟,隻要把贏悅往那幾個匪類之前一帶,讓他們辨認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她讓人捉走的恆王嫡長子。


    當然了,為了不把贏燎得罪死,對外自然不能說拿的是贏家的姑娘,隻說是一個犯了事的妾室。


    而且,由贏燎的小廝來旺全程跟隨,保證不讓人冒犯她一點兒。


    贏悅的反抗非常激烈。


    “父親,若是女兒真的進了衙門,往後可怎麽見人呢”


    本朝對女子的限製雖然放鬆了許多,但除非必要,也是不會讓家裏的女眷進入衙門、公堂這樣的地方的。


    特別是還沒有說親的姑娘家,更是避諱這樣。


    因為,這是要影響日後的婚事的。


    這一迴,欒氏也難得真心實意地幫贏悅說一句話,“是呀,老爺,大姑娘可還沒有說親呢。”


    當然更重要的是,她自己的女兒也還沒有說親呢。


    萬一這件事泄露了出去,必然會影響整個贏氏一族的姑娘。


    贏燎的麵色變了。


    欒氏能想到他,他都能想到。


    隻是,順天府尹顯然也不是沒想到。


    要不然,人家也不會提前去請了旨,這才來家裏拿人。


    這道聖旨防的是誰還不就是他這個新晉的天子近臣


    如今,贏燎不僅憂心日後兒女的婚事,更憂心自己是不是在天子那裏留下了什麽不好的印象。


    畢竟,他如今正在做的這件事,肯定是要的罪大半個朝堂的。


    如果天子心裏對他有了意見,他別說全身而退了,能不能把這件事辦全了,還得是兩說呢。


    賀章在一旁等贏燎的迴複,見贏燎的臉色變了,他的臉色也要變了。


    他知道,縱然自己替贏燎想的再周全,但牽扯到家中兒女,贏燎不可能不遷怒自己。


    但他也是沒辦法了,凡事隻要牽扯到宗室,哪怕是早就失去失去聖心的宗室,那小事也會變大事。


    更何況,拐賣人口這迴事,哪怕賀章慣於和稀泥,也不能昧著良心說這是小事。


    於是,他低聲提醒道“贏大人,此事越拖,就越引人猜測遐想,還是要早做決斷呀。”


    “父親”贏悅急得直掉淚。


    一旁的贏賀見妹妹這副模樣,心中不忍,哆哆嗦嗦地開口喊了一聲“父親”


    “住口”贏燎蹙眉喝了一聲,贏賀脖子一縮,就不敢再說話了。


    倒是年紀更小的贏定上前一步,對賀章叉手行了個禮,問道“大人,我大姐畢竟是個姑娘,不好拋頭露麵。不如請大人把那匪類的頭領帶來,辨認一下,也是一樣的。”


    這話已是盡量保全家裏還有贏悅的顏麵了,不但賀章、贏燎對他年紀小卻敢說話表示讚賞,贏賀也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這話也是他方才想說的。


    隻是他膽子小,別說直接對賀章闡述了,就是對自己的父親,他也不是很敢說話。


    賀章沉吟了片刻,想想自贏燎迴京以來,天子的數次召見,還是決定不要徹底的罪。


    可是,他再拚命地把臉皮往贏悅臉上糊,也架不住贏悅自己作死,非得把那糊的不牢固的臉皮給揭下來呀


    “什麽辨認辨認什麽”贏悅神色慌張地尖叫了起來,“我不見別人,不見”


    得了,隻她這副神態,隻要是不傻的,都能看出來她有問題。


    贏燎恨不得掐死她,你蠢也要有個限度吧


    “贏大人,您看這”


    賀章也很為難。


    他已經準備答應贏定的建議了,但這種情況下,還讓他怎麽張嘴


    贏燎吸了一口氣,對欒氏道“給大姑娘拿個帷帽。”


    這就是同意賀章帶贏悅走的意思了。


    雖然目的達到了,可是賀章卻一點兒也不高興。


    他心裏苦哇


    “父親,父親,您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贏悅不停地哭求,還企圖逃跑。但在贏燎的眼神示意下,被兩個婆子攔住了。


    “老爺,這”欒氏遲疑著不願意去。


    她是不喜歡大姑娘,覺得大姑娘從來都沒有尊重過她這個繼母。但是,她也沒有害大姑娘嫁不出去的意思。


    “快去吧”贏燎催促了一句。


    然後,他又歎了一聲,說“對外就說是家裏的妾室謀害兩位姑娘,妾室已經送官了,兩位姑娘臥病。”


    以欒氏對丈夫的了解,他能說出這些話來,已經是對妻兒最大的讓步和妥協了。


    看來,這件事是沒有轉寰的餘地了。


    欒氏隻得讓人拿了帷帽來,並再三叮囑來旺,讓他一定要守好大姑娘。


    “誒,老爺太太放心,小的一定寸步不離。”


    贏燎已經做了決定,贏悅怎麽不願意都沒辦法,哭哭啼啼地被帶走了。


    “老爺,大姑娘她”


    “沒事的。”贏燎蹙眉道,“就算人是她找的,但她畢竟是個大家姑娘,總不能蠢到親自與賊人接頭吧”


    欒氏想了想,不禁點了點頭,“也是。”


    隻要不是她親自和賊人接頭了,在順天府那邊就有推脫的餘地。


    到時候,推出去一個妾室,保全家族名聲,再用家規處置了大姑娘便是。


    可是,他們卻都沒有想到,這世上有那麽一種人的蠢,是沒有下限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宮鬥文的皇帝,不好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鬆影明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鬆影明河並收藏宮鬥文的皇帝,不好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