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兵天將來的太過迅速,好像一早就知道這裏會發生什麽。故彥連躲都來不及,就被團團圍住,插翅難逃。


    “老祖,多有得罪。”用劍指著他的人,正是不久前才飛升的沈書錦。甲碌站在他身旁,手一揚,冷聲道,“拿下。”


    天兵天將一擁而上,故彥還沒有跟仙界翻臉的打算,隻能束手就擒,被捆的結結實實壓去見仙帝。


    宴會上仍舊在飲酒做樂,熱鬧非凡,層層酒香隻濃不淡。


    甲碌單膝跪地,罔顧盛宴之景,“啟稟仙帝,神使大人消失在仙鶴居,侍酒仙者嫌疑頗大,故請仙帝定奪。”


    霎時四周靜默無聲,剩下的兩個神使淡定的擱下酒盞,冰冷的眼神看向仙帝,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這種事,仙界必然要給出交代。


    “先將其打入天牢,審後定奪。甲碌,你帶人去仙鶴居查看神使可有留下蹤跡。”仙帝袖袍一揮,中間尚在翩翩起舞的仙女頷首而退,“還請神使暫且住下,本尊定然會徹查清楚。”


    神使雙手抱拳,“有勞。”


    故彥一句都沒能插上話,就被稀裏糊塗莫名其妙的壓入仙界大牢。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麽神使消失,其他的人表現的如此冷淡。


    這難道不應該是六界的大事嗎?!


    仙牢四麵水壁,從外朝裏能看的清清楚楚,從裏朝外連點聲音都沒有。真真是暗無天日,故彥才呆了不到半柱香,就能體會到鄴姿在魔界被囚禁的痛苦了。


    這種地方是沒有靈氣的,所以不能修煉,如果是以前的他,絕對不多時就會被逼瘋的。


    故彥從乾坤袖裏取出一柄白色的素傘,上麵娟秀的零碎桃花栩栩如生,染血般嬌紅。既然是不死寒穀的寶物,定然有不同尋常之處。


    可時至今日,他也沒發現這把傘除了能夠遮雨外還有其他的作用。


    興許是他使用的方式不對?


    故彥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又看看了傘,決定再相信一次所謂小說的套路。狠狠咬破指尖,任由鮮紅的液/體滴上去。


    ......


    重淵再次踏入歸墟老祖的仙山,明明隻有幾日,卻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桃花樹依舊立著,紛紛揚揚的花瓣好像永遠也落不完。


    一個人正坐在樹下抱著酒壇飲酒,太過豪爽的方式,喝了一半撒了一半,光是看著就有點心疼那些酒釀。


    “他怎麽了?”


    禦邵湮抬起頭看著重淵,黑眸裏醉意朦朧。從今日故彥離開時就有的不好預感得到了證實,口口聲聲說著不會拋下他,卻總是不告而別。


    “你不該出現在他眼前的,三百年前就該按照你的宿命離開他。”


    “所以你才沒有告訴他,其實我就在山下對嗎?”禦邵湮冷笑,“如果知道我信守承諾,他就不會迴到仙界。”


    “看來你很自信。”重淵眯起眼,負手朝前走了幾步,“三百年前,你隻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孩子,歸墟對你,不過是父母對自己孩子一樣嗬護而已,絕對不會為了你,跟仙界為敵。”


    “你是想告訴我,你很了解他嗎?”禦邵湮偏頭,將酒壇抱到一邊,“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說服他,反而總要在我身上下功夫?”


    “哦?”重淵挑眉,“此話怎講?”


    “一百多年前,將環佩和木盒給我,成功讓我心生怨恨,導致釋放妖皇的人,其實不是師父,而是你吧。”禦邵湮站起身,眼前有一瞬間的暈眩,“他寧肯不說,也不會騙我。”


    “歸墟告訴你那人不是他?”


    禦邵湮鬆開手,酒壇落地應聲而碎,殘留的小半壇酒瞬間淌出,酒香四溢,夾雜在桃花香氣中,膩人的醉。赤澤直指重淵,眉間冷然,殺氣畢現,不答反問:


    “你還做過多少事情?你,到底是誰?”


    重淵突然仰天大笑,“我總算明白為何歸墟會對你念念不忘了。師父自私,教出來的徒弟有過之而無不及,難怪會情投意合。”


    “在你仙界人的眼裏,什麽是自私?”


    “為了愛情,寧肯毀了對方,寧肯背叛其他所有人,這就是你們引以為豪的相知相守嗎?你可知,仙者動了凡心,會如何?仙帝不會放了你們的,你要毀了他千百年的功德,跟著你墮落,以此成全你的一己之欲,難道不是自私?”


    “隻要能得到他,就算拉著他墮魔,也在所不惜。”禦邵湮冷漠的看著他,額間朱砂愈顯刺目,“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何況,仙帝製定仙規,要求仙者遵守,憑什麽?”


    “憑他是仙界之首,八荒*,皆需臣服。”


    “既然仙帝這麽有本事,為什麽不將六界合一?仙者眼裏,降妖除魔才是正道,如若成仙真的好,又為何諸多墮落?”赤澤劍尖泛著紅光,冷厲的殺氣咄咄逼人,“你說我們自私,不過是因為我們做了你不敢做的事情罷了。”


    “禦邵湮,你很聰明,也很有天賦。”重淵輕輕歎了一聲,“但是想要改變規則,僅僅這樣是不夠的。既然改變不了,就隻有臣服的份兒。”


    “我並不想改變規則,隻要我能跟師父在一起,其他人與我何幹?”禦邵湮蹙眉,冷音逼問,“廢話少說,我師父人呢?”


    “仙帝有令,七日內交出你,否則就要用歸墟抵罪。”話不投機半句多,重淵搖頭,“今天是第三日,仙帝知道歸墟不會就範,所以趁宴會神使消失之亂將他關入仙牢。仙帝知道我與他交情,所以這一步棋是在逼我來找你,也是在逼你主動現身。”


    禦邵湮收迴赤澤,沉目舉步,“我去找仙帝。”


    “你要做的是離開仙界。”重淵攔住他,“歸墟動情已經觸犯仙帝大忌,若非用作誘餌拿你,隻怕早就被推上了誅仙台魂飛魄散了。你去找仙帝,那麽歸墟的犧牲就沒有意義了。”


    “你要我丟下師父,自己走?”


    “不是走,是逃。我來隻是想告訴你,離開仙界,越遠越好。”重淵頓了頓,接著道:“我會想辦法救出歸墟,讓他去找你。”


    “別說我絕對不會自己離開,就算我想,現在怕也沒機會了。”


    “.....”


    從穀口貫穿而入的天兵天將,瞬間便將他們團團包圍。這次為首的不是甲碌,卻是意氣風發的沈書錦。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沈書錦麵帶笑容,看著禦邵湮隻輕飄飄的吐出了一句,“禍害遺千年。”


    紅光乍然閃現,沈書錦飛速後退,祭出銀翎,擋住來勢洶洶的赤澤。劍與劍的碰撞,哐當一聲響,揮散的強烈靈力像四周擴散,桃花瓣被卷成碎片。


    “你們要毀了這仙山嗎?”重淵袖袍一揮,催動靈力結界防止自己被波及到,神器碰撞移山倒海都不為過,何況兩人皆是全力而為,“都給我住手!”


    禦邵湮黑眸一閃,對沈書錦的殺意隻增不減,赤澤上的靈力撤了下來,飛身後退數十步,麵不改色問道,“我師父呢?”


    “侍酒仙君有弑神嫌疑,已被收押。我等奉命捉拿魔頭歸案,禦邵湮,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除非有犯,師父從不親自殺生!”


    禦邵湮衣袍獵獵,縱身躍起。雲黯飛竄而出,瞬間高漲數丈,馱著他扶搖直上。眾人驚而未定,沈書錦已經召來彌追去。


    重淵驚出一身冷汗,原來雲黯一直藏在旁邊伺機偷襲,如果不是沈書錦出現,隻怕他已經著了此道。天兵天將受命聽從沈書錦,牢牢守住仙山,防止有漏網之魚。


    足足有半個時辰,沈書錦才被彌帶了迴來。禦邵湮煉魔修行速度本就更勝一籌,想要逃跑並非難事。沈書錦沒有幫手,的確難以將他拿下。


    重淵拍了拍他的腦袋,意味深長的道,“來日方長。”


    山穀清水潺潺,帶著飄零的桃花瓣順流遠去。沒人注意到有一條黑色的小魚藏在其下,一擺尾,便不見了蹤影。


    故彥驚訝的看著手中的傘周圍蒙上一層白光,瑩如月色,柔柔淡淡。滴落的血液被絲毫不剩的吸收,耳邊仿佛又聽見了那古怪的聲音。


    幻境之匣,來幻境之匣找我...


    故彥攥緊了傘兵,額間滲出冷汗,身體被掏空了一般虛軟無力。


    絕對不會是他想知道的答案。


    故彥情不自禁的閉上眼,搖著頭努力祛除腦海中的聲音,手上光芒乍現,傘被猛然扔了出去。


    繡花成活,緩緩浮動。


    撐開的傘麵上,桃花瓣美的如同仙山裏一般。


    竟然是件不知名的神器。


    故彥撫摸著傘麵上的繡花,能感覺到指尖下傳來蠢蠢欲動的生機。


    一縷桃花魂,也生出喜怒哀樂。


    “你是誰?”話一出口,連故彥都有些呆滯,這完全沒有經過思考,理所當然的詢問,“你是誰?”


    傘麵隻抖動了一下,便再無反應。像是一場幻覺,夢醒後又變成原樣。故彥摸了摸眼角,卻不知何時落了淚。


    他怎麽會哭呢?故彥的心口被壓著石頭般喘不過氣,悲傷的情緒渲染的太過迅速,讓他猝不及防。


    “你為什麽難過?”


    又是無意識的出口,這次讓故彥不得不重視起這柄神傘來,袖袍一揮就收去了乾坤袖。


    事情已經夠遭了,他一點都不想在惹禍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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