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想心裏越是發麻,一溜煙地跑迴了家。


    母親見我神慌張地跑迴來,驚問道:“怎麽了,你?看你渾身都是泥,出了什麽事啊?”


    我摸出那女人塞給我的200元錢,遞給母親:“你看一下這個,是什麽?”


    我聽姚二叔說過,鬼的障眼法一般都隻騙得過當事人。要是母親看出這不是錢,那我剛才遇到的人就真有問題了。


    “收到假錢了?”母親接過錢端詳起來。她看了一會,笑道:“是真的。”


    我鬆了口氣,雖然剛才在河邊的事情十分沒來由,但總算是沒有收到陰鈔。


    知道無法向母親說得清剛才的事,我隻好找個說辭應付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床後想著要不要去找姚二叔說說昨天晚上遇到的事,這時候卻突然聽到姚二叔家養的大黃狗在瘋狂地叫。緊接著,又傳出姚二叔製止狗叫的唿喝。


    誰這麽一大早就來找姚二叔?根據以往的經驗,我判斷出是誰家死了人,於是走出去看看究竟。


    “你來得正好,幫我拿法器,一起去!”姚二叔見到我,也不可客氣,直接叫我幫忙。


    姚二叔旁邊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我認識他,是李大婆的鄰居。


    我心裏一緊,問那漢子:“誰家出事了?”


    “李大娘跳河,淹死了。”那漢子苦著臉道,“現在人還在鬼窩邊上的麻柳窪。”


    “昨天晚上她還不是好好的嗎?”我心中一涼。


    “昨天晚上你看見過她?”漢子明顯吃了一驚,“聽說她昨天中午和媳婦吵了一架,沒吃午飯就出去了,哪曉得,哎……”


    “走,快點去!”姚二叔從屋裏拿了些行頭出來,“趁她魂魄還沒走遠,得趕緊些!哎,穿紅衣服出去也不注意,李家這個媳婦也真是的!”


    我幫姚二叔拿了些行頭,三人一起往漁家灘趕。


    漁家灘鬼窩旁的麻柳窪聚集了一些人,我遠遠就看見那裏有青煙冒出,看來是有人已經在燒紙錢了。再走近些,我聽到了有人在嚎啕大哭,走到跟前才知道哭聲是李大婆的兒子和媳婦發出的。


    在一棵麻柳樹下,躺著一個紅衣紅褲的人,料想必是李大婆的屍體無異。李大婆屍體還是濕漉漉的,她的臉被一張白白的手帕蓋著,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我雖然對李大婆素有好感,但今日見到這副場景心裏還是很不自在。


    姚二叔簡單地問了一下,李家媳婦哭著迴答,她一直強調著昨天中午和李大婆的爭吵一點也不激烈,沒想到老太太會這麽想不開。從她的迴答中,我也聽出了她的悔意,不過她後悔的一定是沒多長個心眼料到李大婆穿紅衣紅褲是為了跳河自盡。


    畢竟,傳言穿紅衣紅褲的人死後會變成厲鬼複仇。


    姚二叔掃視了一下四周,又問了旁邊人現在的時間,然後他眉頭深鎖,說要是過了十二個時辰就不好辦了。他一邊強調時間的急迫,一邊吩咐李大婆的家人去準備一些諸如公雞、鯉魚等施法需要的物品。


    我見姚二叔擔心時間來不及著急的樣子,有心讓他寬心,找了個機會悄悄對他說道:“李大婆是晚上跳的河,你不要太著急,準備這些東西要不了一天。”


    雖然我不信姚二叔那一套,但我知道姚二叔對他所從事的行當是深信不疑的。他剛剛病好,我真心不願他急壞了身體。


    姚二叔惡狠狠地看了我一眼:“莫亂說!昨天晚上你在橋上什麽都沒有看見,給我記住了!”


    見姚二叔這副樣子,我很是無語。因為我知道他是在用他的認識為我著想,但是昨天晚上我和他在橋上看到的紅身影的確是李大婆。畢竟,小藍昨晚遇到過李大婆,並且根據小藍當時說話的神情態度,我有百分百把握她沒有騙人。


    我知道和姚二叔爭論也沒什麽用,接下來就隻好幫著他做一些事情。


    姚二叔要做的是替李大婆的兒子和媳婦向死者的魂魄傳遞悔意,並請求得到死者的諒解。雖然這一切在我看來是毫無意義,但是見到李大婆的兒子和媳婦在姚二叔的指揮下向死者慎重地懺悔和哭訴,我還是替李大婆感到一絲欣慰。


    快到中午的時候,姚二叔法事做完。最後他重新燒了一堆紙錢,讓李大婆的兒媳把蓋在李大婆臉上的白手帕拿去燒了。


    在李大婆的兒媳揭去手帕後,我忍不住看了李大婆的屍體一眼。隻見李大婆雙目緊閉,臉上的皺紋已經被水浸泡開去,和平時的樣子已經有些不大一樣。她的嘴巴微微張著,嘴角微揚,看上去竟然有一絲笑意。


    看到李大婆臉上這抹古怪的笑意,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覺瞬間遊遍我的全身。我心裏咯噔一下,這笑容,和昨晚小藍臉上曾經浮現的笑容竟是那般的神似!


    就在我惴惴不安之際,李大婆的兒子和媳婦已經用青布把屍體裹了起來裝進了才買來的黑漆棺材裏。


    我從顫栗中警醒,突然想到和小藍今天中午有約。此刻的我根本沒有什麽心情可言,但還是忍不住放眼向遠處看去。畢竟,要是小藍守約,這個時間她應該也來到附近了。


    不遠處果然有人過來,不過卻不是小藍,而是她的老公劉三娃。


    劉三娃看上去一副行匆匆的樣子,但是他見這邊人多,還是走了過來。當他和我目光相遇時,他突然暴怒起來,一把揪住我的領口,大罵道:“狗日的,你敢動我老婆!”


    我心一沉,難不成昨晚我和小藍在玉米地裏的事被他知曉了?我是不怕劉三娃的,但昨夜我的確在玉米地裏差點親了小藍,並且還答應了今天中午的約會,我心裏有些愧疚,不好發火,隻好黑著臉讓他鬆手。


    這時旁邊就有人上來勸解,說有話好好說,沒準是誤會。


    劉三娃一邊罵我,一邊把事由說給大夥聽。他說昨晚發現小藍有些怪異,幾經詢問才知道是我在玉米地裏和她強行發生了關係。他氣憤不過,扇了小藍幾個耳光就獨自一人睡了,準備今天找我算賬。


    哪知道早上一起床居然發現小藍不見了,打手機也不接,他以為小藍跑了,已經在附近幾個鎮的汽車站找了半天,但是什麽都沒發現。


    經劉三娃這麽一說,旁邊就有人開始戳戳點點,小聲議論。劉三娃越說越是激動,說要拉我去鎮上的派出所。


    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又有人在旁邊的玉米地裏發現了一處玉米杆倒塌的地方。劉三娃扭著我和大夥一起來到那裏,正是昨夜我被那個神秘女人拋摔的位置。


    此情此境,似乎是驗證了劉三娃所說。人多嘴雜,我知道根本無法解釋。但我畢竟沒有和小藍做出什麽,我心裏並不害怕,去派出所就去派出所,到時找到小藍,她總不至於誣陷我。


    鬧了一會,我父母急急慌慌地趕來了。我母親聽了大夥議論後,她著急地求劉三娃不要報警,說有話好說,什麽事情都可以商量。


    昨夜我一身泥迴去,想必母親也誤會了我。我很是惱火,但是除了憋一肚子氣,我其實並沒有什麽辦法。


    看來隻有找到小藍才說得清了。


    正當我母親在懇請著劉三娃的時候,這時突然有人驚叫了一聲:“鬼窩裏有人!”


    大家的注意力馬上就被叫聲引走,十幾二十雙眼睛齊刷刷地向鬼窩看去。


    鬼窩的水一如既往地有些迴旋,在一塊大黑石的旁邊,果然有一頭烏黑的長發飄蕩在水中。


    看來是一具女屍!


    根據屍體冒頭的情形來看,河中的女人淹死的時間應該不會超過一天。


    河邊正好有先前拖撈李大婆屍體的長竹竿,這時就有人用它熟練地將鬼窩中的屍體往岸邊撥弄。


    “小藍!”劉三娃突然大叫,還沒等屍體靠岸,他就“撲通”一聲跳到河中。


    這時那女屍已被竹竿撥弄得顯出了大半個身體。在**的水波中,我看見那女屍穿一件粉睡裙,雪白的大腿在水中若隱若現,看上去格外醒目。


    雖然沒看見女屍的臉,但劉三娃如此激動,想必極有可能是小藍。


    我心裏也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心門咚咚地狂跳起來。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要是發生這樣的悲劇,就連陌生人也會感到無比的痛心。


    “哎呀,真是他老婆!”有人禁不住輕聲驚唿。


    劉三娃把小藍拖上了岸,隻聽他一陣哀嚎。


    果然是小藍,她怎麽如此想不開!我心裏針紮一般難受。


    “狗日的,你害死了我老婆!”劉三娃突然丟下小藍的屍體,暴跳起來一拳打在我臉上。


    我退後一步,又痛又氣。想要還手,但想到小藍的死跟我也不是沒有絲毫的關係,我這拳頭就怎麽也打不出去。劉三娃狀若瘋癲,邊打邊罵,一連幾拳打在我臉上。


    我避無可避,鼻血長流。


    劉三娃還要打我,這時周圍就有人上來將他拉開勸解。雖然我並沒有像劉三娃說的那樣和小藍發生了關係,但我想在場的所有人這時已經全都相信了他。


    我母親哭了,她流著淚幫我擦拭鼻血。我父親黑著臉一聲不吭。


    現在解釋是沒有用的,我直接讓人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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