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怪布魯斯會在第一時間看向道恩。


    在他離開之前, 索蘭還是道恩家族的繼承人, 有那個能力懲罰他的人實在不多。而道恩絕對是其中一個。


    索蘭身上這種傷勢絕不可能是與人打鬥的時候造成的——不說以青年的身份,他需要親自下場與其他人打架的可能性有多麽微小。單看索蘭頸側交錯的紅痕,那就不是戰鬥能造成的——隻能是鞭打,也隻會是鞭打。


    誰能夠越過道恩懲罰索蘭卻不受到男人的報複?


    道恩隻當沒看見布魯斯投過來的目光。在索蘭的事情上, 他算是徹底栽了個跟頭,每每看見索蘭身上的傷痕, 他就會想起自己的失誤——對於此前的人生中幾乎沒有碰過壁的道恩來說,這實在令人惱火不已。


    布魯斯其實並不是懷疑道恩。作為戀人,他自然還是了解道恩的。不說其他,至少布魯斯能夠確定道恩並沒有什麽特殊愛好——倘若不算上對方喜歡在外人麵前偽裝成花花公子的話。就算是偽裝成花花公子這個奇怪的癖好,在布魯斯看來也更多地是為了讓道恩的競爭對手們放低對他的警惕心……以及滿足男人的惡趣味。


    何況道恩對於索蘭的寵愛不是作假, 不管怎麽說, 索蘭身上的傷痕是道恩下的手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那麽問題便又迴到了最初——誰能夠越過道恩向索蘭下手, 卻不會受到男人的報複?


    布魯斯的第一反應就是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喬納森。


    作為道恩家族的長老之一,喬納森的地位雖然比不過道恩,但也不是道恩能夠隨意處置的人物。如果是他對索蘭出手,隻要有名正言順的理由,道恩大約也很難替索蘭報複迴去。


    而且作為希望道恩的直係血脈繼承族長之位的人,喬納森對索蘭出手的動機也非常清晰。


    布魯斯轉眼揮散了這個念頭。


    喬納森雖然有理由對索蘭下手, 可老人明顯畏懼道恩,恐怕不會來觸這個黴頭。何況,道恩的直係血脈現在連個影子都還沒有,他何必這樣急著針對索蘭?


    道恩的閉口不言讓氣氛變得有些許微妙。


    索蘭的目光從道恩身上轉向布魯斯, 與男人深邃的藍眼睛對視了一下,彎起唇角對著他微微淺笑。


    平時索蘭那副嚴肅的樣子,實在很難讓人注意到這個不過二十歲的青年臉上其實還帶著些許尚未褪去的稚氣。而此時,索蘭細而軟的淺金色短發柔順地修飾著青年的麵孔,他的嘴唇因為受傷而有些泛白。


    青年眉宇間那種陰戾而鋒銳的氣勢散開,淺灰色的眼睛注視著兩位長輩,看上去實在乖巧可人。即使是見識過索蘭像是孤狼一樣的氣場的布魯斯都忍不住心下微軟,突然就理解了道恩對於青年的格外寵愛。


    幾人各自在餐桌邊的座位上坐下。


    道恩進食的速度依舊異常迅速,他好像從沒有想過要放緩進餐的動作來遷就同桌吃飯的幾人用餐的進度。倘若不是布魯斯知道道恩家族從未沒落過,道恩更是從小就被前一任族長定為繼承人,恐怕也要懷疑自己的男友是不是以前吃過忍耐饑餓的苦頭。


    與以往一樣,等到差不多吃到七八分飽,道恩第一個結束了他的晚餐。


    男人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看了一眼還沒有結束晚餐的布魯斯和索蘭,半點沒有留下來等待他們吃完的意思,自己就轉身走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奧布萊恩也緊隨著他的主人離開。


    轉眼,偌大的餐廳裏就隻剩下了索蘭和道恩,以及這段時間裏一直負責照顧索蘭的男仆戴西。


    布魯斯看了索蘭一眼。


    在道恩與他正式確定關係之前,索蘭一直對布魯斯懷有隱隱的敵意,因而道恩很少會讓兩人單獨待在同一個空間裏。現在這種情況,顯然是男人默許布魯斯向索蘭詢問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道恩自己並不想再提起索蘭背叛的前因後果。


    在索蘭醒過來之後,缺失的最後一塊拚圖也被補了上去。


    整件事徹頭徹尾就是一件針對道恩的陰謀——索蘭確實是與赫爾曼私下聯合了,長老們那邊拿出來的證據也不是假的。


    但索蘭同意與赫爾曼那邊派來的人合作,根本就不是所謂的為了利益。


    這件事要詳細說起來,就必然要將時間拉迴到聖誕節之前的那個晚上。


    道恩向來就不願意經手那些繁瑣重複,不斷走流程的小事,尤其那時男人又才和布魯斯確定關係沒有多久,正是黏糊的時候。


    自然而然地,那些瑣碎的公司事務都被族長先生一股腦交到了索蘭手上——反正之前索蘭也是做慣了這些事情的,道恩倒是不擔心他會出什麽岔子。


    索蘭從來不會反駁道恩的決定。他習以為常地接下了這些額外的工作,做好了繼續在辦公室過夜的準備。


    時至深夜,整個公司的大樓都安靜下來,就連少數的幾個加班的員工都已經到了下班時間,離開了公司的大樓。


    就是那個時候,有人敲響了索蘭的辦公室的門。


    這當然不是什麽正常現象,不說整個辦公樓的人都已經下班了,就算真的還有員工沒有下班,他們也沒有權力直接來敲索蘭的門。


    半夜敲門,這怎麽看都像是靈異恐怖片的開頭。


    索蘭雖然不至於聯想到鬼怪身上去,卻也沒有直接開門,而是從自己的電腦上調出了走廊上的監控。


    門外的人像是知道索蘭會做什麽一樣,摘下頭頂的禮帽,按在胸前對著走廊上的攝像頭微微低頭。


    索蘭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


    麵對麵的時候比通過監控看得更為清楚。雖然是深夜,但來人還是穿著一身整整齊齊的呢製的西裝,打著白色領帶,除了按在胸前的禮帽之外,他的另一隻手裏還握著一支細長的手杖,杖頭鑲嵌著深藍色的寶石,金屬的杖身上帶有細致的雕花。


    對於這個深夜出現在自己門口的人,索蘭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浮誇。


    門外的男人自稱克拉爾.赫爾曼,宣稱要與索蘭達成一個對他百利而無一害的合作。


    這個合作自然是聯手推翻道恩,讓索蘭提前上位。


    那時道恩還沒有宣布索蘭就是自己的繼承人,但索蘭作為道恩的養子,是道恩法律意義上唯一的後輩。以赫爾曼的能力,將索蘭推上繼承人的位置還是能夠做到的——隻要道恩死去。


    自從成年以後,索蘭對於這樣所謂的“百利而無一害的合作”早就聽得耳朵都起了繭。他甚至連生氣的精力都懶得分給對方,當下就準備讓克拉爾離開。


    是克拉爾的一句話改變了他的主意:“道恩家族內部已經有不少人與我們達成了一致——隻要殺死道恩,他們分得道恩家族的一部分財產,剩下的都是你的。”


    青年倒是不在意什麽財產,可那些內鬼……自從道恩出事之後,索蘭就對家族內部的叛徒變得格外敏感,尤其這些人顯然是想要他父親的性命。


    索蘭的態度改變得太過迅速,克拉爾隻當青年是被利益的誘惑說服,當下就與他達成了一致。


    ——這就是索蘭‘背叛’的全過程。


    離開的克拉爾聲稱自己會抹去所有關於這次私下見麵的痕跡,索蘭在事後也排查了當晚的所有監控,確定不會有任何相關的線索留下。


    而這份本應消失的錄像在索蘭的事情被披露之後,出現在了所有道恩家族族人的眼前。


    至此,索蘭叛徒的罪名板上釘釘,再也無可辯駁。


    道恩不清楚這事從一開始就是一個計劃好的針對索蘭的陰謀,還是在長老們查出索蘭背叛之後赫爾曼順水推舟,但監控錄像的出現多少能夠說明一些問題。


    ——至少,從一開始,那個與索蘭見麵的男人就沒準備像他所說的將道恩家族留給青年。那份監控就是留下來的現成的把柄。


    赫爾曼家族的野心昭然若揭。


    即使索蘭背叛這件事沒有鬧出來,隻要他們成功殺死道恩,道恩家族就會像克拉爾所承諾的那樣,被與男人達成合作的那些背叛者瓜分殆盡。而四分五裂的道恩家族,又怎麽可能還保有與赫爾曼一戰的實力?


    倘若索蘭是真心想要背叛道恩,他與赫爾曼合作的事情又沒有被曝光出來的話。


    最後的結果隻會是道恩家族被赫爾曼家族吞並。


    即使是現在這種情況,於赫爾曼家族並不是完全不利。


    索蘭背叛,他很難再名正言順地成為繼承人,家族內的人自然就會為了這個繼承人的位置進行內耗——這就是赫爾曼發展的機會。


    就算是身為被算計的人,道恩也不得不稱讚這計劃的精妙,可這並不影響他為自己被人設計這件事感到憤怒。


    ……


    留在餐廳裏的布魯斯並沒有像道恩以為的那樣追根究底。


    男人看向還有些虛弱的年輕人,看得出來,身上的傷勢讓索蘭進餐的動作有些不自然,對方的傷口應該是疼得厲害。但索蘭隻是臉色有些蒼白,依舊在按照標準的用餐姿態吃著自己的晚餐。


    布魯斯等到青年放下刀叉才開口。


    “你身上的鞭傷?”


    “我犯了錯,”索蘭說,很平靜的樣子,“這是我應得的。”說完,他見布魯斯似乎沒有什麽別的想要問的了,便向他輕輕頷首,起身離開了餐廳。


    索蘭的模樣太過理所當然,反而讓布魯斯升起了疑慮。


    即使他沒看見索蘭的傷勢,隻是看青年的表現,也能知道索蘭受的不是什麽普通的皮肉傷。這樣嚴重的傷勢,絕對不在普通人概念中的‘懲罰’的概念裏。


    是怎樣的環境,才能讓索蘭將這樣的鞭打當做普通的懲罰……


    作者有話要說:我數了數,感覺進度很快誒,昨天一個日萬就推了好大一截劇情,基本大部分伏筆都埋完了,到了揭露的時候了【叉會兒腰】


    現在自我感覺很適合寫懸疑,真的半點也看不出來我之前還在和編編哭自己智商不夠呢嘿嘿嘿【自我膨脹】


    以及感謝:


    國家一級果子狸的淺水炸彈x1


    淮安的地雷x1


    之前日萬寫傷了,等我過了下周的論文死線,我就給你們加更一次【記賬】,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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