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海在綏遠經營多年,家底殷實,人脈廣泛,可以說是綏遠市數一數二的人物,金滿月作為他唯一的女兒,自小便被他溺愛的不可一世,長大後更隔三差五就闖出點禍來讓他收拾爛攤子,他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想管教金滿月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夜裏睡不著覺,總琢磨著自己百年後,腦子不大靈光的閨女該如何度過日子。


    就在這個時候,趙林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裏,他難以想象自己任性妄為的閨女居然會那麽聽一個人的話,簡直到了唯命是從的地步。


    大金海起初高度警惕,害怕“小白臉”是看中了他的財產,故意勾搭金滿月,然而當他通過許揚接觸了解趙林後,很快就放下了警惕心,恨不得立馬把民政局給搬過來。


    閨女眼光好,女婿找的好!


    大金海對趙林可太滿意了,外在條件不用說,滿綏遠市可勁扒拉,找不出比這更出類拔萃的,重點是年輕人本身,有車有房沒爹沒娘,沒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腦筋轉的快又能管住金滿月,要是能做他老金家的上門女婿,將來接手飯店生意,再和滿月給他生個漂亮的大胖孫子,他這輩子就別無所求了。


    雖然抱著要讓趙林進金家門的念頭,但金滿月當這麽多人麵真的跟一小屁孩說對不起,大金海還是有些掛不住臉,隨便扯了兩句閑嗑兒就拖著閨女離開了包間。


    他們前腳一走,後腳許揚就長舒了口氣,對著李燕龍道,“瞧見沒,你林哥是真牛逼啊。”


    李燕龍心悅誠服的點頭,大金海到底七十歲了,他爹媽見著都得點頭哈腰的說話,趙林愣是坐在那一動沒動,顯然對金滿月沒有半點那方麵的心思,否則對大金海得是見老丈人的態度,“要我說金滿月挺好的……”


    蒙牛靠在椅子上笑,“好有雞毛用,想讓林哥倒插門,做夢!”


    “哈哈哈哈我看海叔是有要讓他倒插門的意思,倒插門也沒啥啊。”許揚翹著二郎腿,腳尖抖個不停,“換我我肯定樂意,蒙牛你摸著良心說,換你!你樂不樂意!”


    “我當然樂意了,關鍵人也看不上咱啊。”


    那點破事他們翻來覆去的聊,調侃了得有小半年,絲毫沒有新意,趙林早不耐煩聽了,他側著身小聲問許念親,“你剛才說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許念親眨巴著那雙黑琉璃似的眼睛,懵懂無辜的仿若山間白鹿,“嗯?”


    “易漏誤漏的,是罵人的話不?”


    “嗯……”許念親還挺糾結,好像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解釋,憋了半天才道,“胡說,的意思。”


    趙林點點頭,又問道,“那貴州話怎麽罵人?”


    “憨批。”


    “還有呢?”


    “要縮的老火點哦?”


    “對啊,說狠點。”


    許念親想了想,搖頭,“莫得哦。”


    趙林不知道他是真不會罵人還是不好意思說,不過這小朋友的口音實在太好玩了,比他之前雇的貴州網管好玩一百倍,沒法形容,又奶又嗲的。


    在東北這邊是真少見,畢竟東北話的感染力太強了,“你不會說普通話嗎?”


    他舔舔嘴巴,一本正經的看著趙林,“一點兒,說不習慣。”


    他說的是塑料普通話,發音都挺標準的,就是語調還彎彎卷卷,趙林笑,“沒事,多和身邊的人嘮嘮嗑,一禮拜你就滿嘴大碴子味了。”


    “啥是大碴子啊?”


    許念親冷不丁蹦出一句地道的東北話,把趙林都給整懵了,“呦?”


    許念親:“哦豁!嚇,嚇一跳吧!”


    這小孩……


    趙林忍住笑,“你這不說的挺好嘛。”


    許念親把腦袋耷拉下去,小模樣可憐兮兮的,“崗崗崽就忘掉嘍……爸媽緊到上班兒,莫得空同我講哈。”


    趙林一想也是,許念親剛從那邊迴來多久啊,能認識什麽朋友,他哥看不上他,最多就和爸媽說說話,沒人帶著口音肯定改不過來。


    “大林!”


    “嗯?”


    蒙牛的大白饅頭臉皺成了包子樣,“你倆擱那嘮啥呢?菜都上齊了,酒還喝不喝啊?”


    趙林不想掃了他的興,笑著端起了酒杯。


    他們喝酒,許念親就埋頭苦吃,這小朋友長的瘦了吧唧,胃口倒是大的很,幾乎每道菜都吃了大半,還另外點了一份朝鮮冷麵。


    牛批。


    ……


    周末,來了場秋雨,外麵一絲風也沒有,網吧裏潮濕悶熱,夾雜著一股濃濃的二手煙味。


    趙林嫌他那“狗窩”裏憋悶,冒著雨去了歌廳,沒想到歌廳生意還挺好,才下午四點多就開了兩個大包和一個中包。


    鬼哭狼嚎的肯定不能好好睡覺,沒轍,趙林帶著咪咪逃到了台球廳,台球廳雖然人也不少,但麻將室裏安靜,門一關上比歌廳的包房隔音效果還好。


    睡了不到兩個小時,電話響了,是許揚。


    “林哥,打麻將啊?”


    “嗯……都誰?”


    “那啥,那個,燕龍今天去外地看個活,我叫了小孫,再加上你,蒙牛,還有滿月,就咱幾個。”


    趙林翻身,換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你們四個玩吧,我還沒睡醒。”


    許揚有點急了,“別啊,林哥,看在我叫你一聲林哥的份上,你就給個麵子唄,不玩在旁邊看著也行,給滿月支支招。“


    直覺告訴趙林,許揚一準是收了大金海的好處,否則他就是再怎麽想看熱鬧,也不會硬撮這種局,“那你們來吧。”


    “聽你這意思,在台球廳呢?”


    “嗯。”


    “得嘞!等著,半個小時準到!”


    趙林掛斷電話,順著毛抹擦了一把咪咪的背,嗓子啞啞的喚道,“寶貝兒……”


    咪咪側過身,使勁的抻了個懶腰,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不到半個小時他們就都來了,許揚還領了個麵生的小姑娘,看樣子好像十六七歲那樣,“介紹一下,我對象。”


    趙林抱著咪咪半躺在沙發上,眯著眼睛看他,沉默兩秒,利落又幹脆的從嘴裏蹦出來倆字,“畜生。”


    “操,你和蒙牛可真是穿一條褲子的。”


    蒙牛咧嘴,一屁股坐在了趙林身側,“放屁,我和大林能穿一條褲子?這隻能證明你真是個畜生,你都他媽奔三了,找一和你弟差不多大的,你也好意思。”


    許揚得意洋洋的笑,“得了吧,我看你們倆就是羨慕嫉妒恨,我能理解,單身狗嘛。”


    趙林撓了撓懷中小貓的下巴,淡道,“怎麽,你要給介紹一個?改行做媒婆了?也是,這行現在賺得多。”


    他動靜輕飄飄的,可傻瓜也能聽出來是話裏有話,許揚想到大金海答應自己合夥開燒烤店的事,心知趙林這是猜著了,不敢在往深了說,“哈哈哈哈,你哪用我介紹。”


    “我用啊我用啊。”蒙牛說。


    一直沉默的金滿月忽然開口,“牛哥,我給你介紹一個咋樣?”


    大金海說,趙林和牛大誌是穿一條褲子的好哥倆,金滿月記得可清楚了,“我有個朋友,在市醫院裏做護士,你有沒有興趣?”


    “護士好啊!”


    “那,迴頭我請你們一起吃飯!“


    蒙牛壞笑著看向趙林,故意調侃,“謝謝啊大林。”


    “……你們不是來打麻將的嗎?”


    “啊,你真不玩啊?”


    “睡覺。”


    人都到齊了,趙林說不玩,那就是天塌下來他也不會玩了,蒙牛不再勸他,起身坐到了椅子上,“小妹妹會玩哈?”


    那個看上去還在上高中的小姑娘抿唇一笑,“嗯,會玩。”


    “成,那許哥你教滿月吧,小孫,來打色子。”


    他們打麻將聲音很大,趙林根本就睡不著,不過他這會還不能走。


    剛剛許揚的反應更讓他確信,大金海給了許揚好處,讓許揚把金滿月帶到這來,他抬屁股走人無所謂,金滿月迴家後肯定是要和大金海告許揚辦事不利的狀,大金海這人從來都隻顧眼前不考慮長遠,必然立馬和許揚翻臉,收迴自己承諾的好處,許揚雖然毫無損失,但仍會覺得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在心裏狠狠的記上他一筆。


    這對三方都沒有好處。


    所以趙林要留在這,他要讓許揚順利的完成任務,再從大金海的好處裏分一杯羹,實現三方共贏的完美結局。


    “哎哎哎,哎呦,滿月啊,我就一眼沒照顧到,你這手可真快,打那張幹嘛啊,打這張不就上聽了嗎!”作為中間樞紐的許揚現在正不好受,金滿月反應遲鈍還有些一根筋,牌一掀開就先定下自己要胡什麽,一門心思的往那個方向跑,十頭老黃牛都拉不迴來,許揚本就不是什麽好脾氣,沒一會的功夫就開始激惱了。


    金滿月也不痛快,若不是趙林在對麵坐著,她早就拿麻將往許揚嘴裏懟了,“行,我知道了。”


    “沒事,慢慢打,反正他們也不著急。”


    這種拚盡全力維持的心平氣和,被一通電話打破。


    許揚接起電話,聲音頓時飆高了幾十分貝,“你一天到晚怎麽淨事!一會找不著路一會找不著鑰匙的!你還能幹點什麽!”


    “……”


    “行行行,你打車來取吧,南二,林野台球廳。”


    趙林明知故問,“你弟啊?”


    許揚“嗯”了一聲,專注的看金滿月的牌,不願意多說。


    趙林不太想讓許念親到這種地方來,他覺得那小孩的眼睛幹淨又清澈,應該一輩子都如此,因而很難得的提出要幫人跑腿,“你弟來取鑰匙?正好我要出去透透氣,我幫你帶下去吧。”


    許揚並不意外,他心知肚明趙林很不喜金滿月,能坐這麽長時間他已經感恩戴德了,“行,我卸下來。”


    拿到鑰匙,趙林推開了麻將室的門,外麵廳裏擺著三十多張台球桌,周末傍晚幾乎都是滿的,這要歸功於老二經營有方,和總來打台球的客人混到稱兄道弟,關係好自然要來捧場。


    走到門口,細雨漾漾。


    天色陰沉灰暗,鋼筋水泥的深林裏布滿白茫茫的霧氣。


    “喵~”


    趙林迴頭,見大花貓輕巧的跳到台球桌上,在接二連三的驚唿聲中不緊不慢的朝著他走來,咪咪不怕人,也不準除了趙林之外的人摸,已經撓過好幾個了,經常在這邊打台球的客人都不敢碰它,它那睥睨眾生的眼神,簡直像是高貴的公主。


    “咪咪,過來。”


    大花貓到他腳邊,慵懶的趴在了他的鞋上。


    麵對這隻獨屬於他,全心全意依賴信任他的貓,趙林從不吝嗇自己的愛。


    正逗咪咪玩,外頭忽然傳來奶裏奶氣的喊聲,“林哥!”


    許念親穿著一身阿迪的黑白運動服,蹦蹦噠噠的從遠處跑來,每一步都會濺起一片水花。


    趙林微微歪頭,覺著他好像洋氣了點。哦……剪頭發了,自然卷成了小圓寸。


    等許念親走近了,趙林才察覺出他不是營養不良,而是天生的發色淺,把頭發剪成這樣雖然是利落清爽了很多,但乍一看腦袋像個獼猴桃似的。


    “林哥,我來取鑰匙。”小獼猴桃一板一眼的說著他的塑料普通話。


    趙林的注意力從頭發挪到了髒兮兮的衣服上,“這怎麽弄的?抗洪救災去了?”


    許是因為他提到了痛處,小獼猴桃眼睛一暗,瞬間忘記了掩藏自己的口音,雙手揪著衣擺,委屈巴巴地道,“滾倒啦……”


    這是撒嬌呢?


    同樣的意思,同樣是撒嬌,要從蒙牛的嘴裏出來,這句話就是“卡一跟頭差點沒他媽摔死我”。


    趙林握拳,往下壓了壓嘴角,說,“傷著哪沒?”


    生怕他擔心生怕給他添麻煩似的,小獼猴桃連忙擺手,“莫得事莫得事。”


    趙林都沒來得及在心裏誇一誇這小孩懂事,就又聽他說,“恩是肚子有點餓哦……哦豁,是太餓嘍。”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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