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會結束的。”


    “是啊。”曲老點點頭,隻是不知道是那個時刻何時到來……


    “啪”——地下的洞穴中,是一記響亮的耳光,一絲血跡叢殳言的嘴角探了出來。


    “說!你為什麽要放他們走?!”老太婆非常生氣,那樣子恨不得將殳言撕碎。


    殳言用手指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放在眼前看了看,握緊了一個拳頭。


    “師傅,你對製服蝗,有十足的把握嗎?”殳言注視老太婆,看不出一點畏懼。


    老太婆皺眉想了想,蝗雖然是蟲偶,但終究不受自己控製,的確棘手。


    “蛐蛐受了傷,我不想他因為蝗,加重傷勢。”殳言扭轉頭看著一旁的蛐蛐,蛐蛐擔心地看著殳言,他沒料到會在這裏看到她,她一定看到自己殺了那個乞丐,想到這,蛐蛐眼中多了一絲不安,避開了殳言的視線。


    “他們有沒有對你說什麽?”老太婆似乎不再追究殳言,狐疑地看著她。


    “告訴了我有關蟲偶的事,還有,我現在是羅教的人。”


    “還有呢?”


    ……


    “沒有了。”


    老太婆似乎仍未全信殳言,走到那口甕前問道:“你知道我這是在做什麽嗎?你難道不想知道嗎?”


    殳言還分得清這是試探,不緊不慢地答道:“師傅願意告訴徒兒,徒兒當然想知道,師傅不說,徒兒也不會多問。”


    老太婆猙獰地笑了笑,看著蛐蛐說道:“你這麽為蛐蛐著想,難怪蛐蛐這樣幫著你……”隻見她蹣跚走到那九具屍體前,用手指著說道:“你看,他幫你把你的仇人,你要報複的人,統統殺掉了!”


    殳言不忍去看那些死屍,故作鎮靜地匆匆瞟了一眼,遂扭轉過頭,對著蛐蛐說了一聲:“謝謝。”


    這一聲謝謝,有如在蛐蛐心上硬生生地劈了一刀,他咬了咬嘴唇,想說“對不起”,可最終沒有脫口——對不起又如何,什麽都挽迴不了了。


    “好!”是老太婆那蒼老的聲音,“隻要你們幫我再找九個人,我就給你錢財,讓你們自由。”


    殳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太婆居然和他們做起了交易。


    “三個月後,你不就可以實現了嗎?”殳言不明白,既然蛐蛐被下了咒,每三個月都要……那為何還要用他們的自由來換九條人命呢。


    “蛐蛐現在不同了,自從他見到陽光那一刻開始,我之前的咒就失效了……也就是說,他現在必須自願……不過,他的符咒命根仍然在我手中,他仍然是我的蟲偶,我現在隻需要他幫我殺九個人,隻是這樣。”老太婆擺出一幅條件寬泛的樣子,等著殳言他們的迴答。


    “我答應你,每三個月帶給你三個人,九個月後,你要讓我們離開。”蛐蛐答應了,盡管他感受到了殳言驚訝的目光。


    “完全可以。”老太婆僵硬地笑了笑,“你們可以走了,點燃赤火符就可以迴去山洞。”


    殳言和蛐蛐互望一眼,沒有多問,向外走去……


    “等等!”老太婆喊了一聲。


    殳言一轉身,接住了迎麵拋來的一本書。


    “上麵的東西自己學,對你們辦事有幫助……照顧好蛐蛐,三個月後,我會來取我要的東西。”老太婆背對著他們說道,似乎要長久的呆在這個洞穴中。


    “師傅放心。”殳言答道,將書放在腰間布袋中,扶著蛐蛐離開了。


    如今洞穴中隻剩老太婆一人,隻見她死死地抓住甕沿,咬牙切齒地說道:“廉師妹,你著急了嗎?”隨後傳來的是陰森至極的狂笑,久久迴旋在洞穴上空,卻無人聽到。


    荒嶺上,兩個人緩緩上行,夜風吹著他們的衣袂唿唿作響,兩個人卻默默一路,沒有交流。


    “蝗,從地底上來,你就沒有說過話。”阿默走在前麵,她感到了蝗的不滿。


    隻聽蝗冷哼一聲,片刻之後……


    “你是故意的。”


    阿默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著蝗:“是的,我是故意摔倒的。”


    “你和娘越來越像了。”蝗冷冷地說道,從阿默身旁走過。


    “隻有這樣,殳言和我們都不會有事。”阿默對著蝗的背影喊道,即使留下的那個是自己,她也一定義無反顧。


    “你利用了她,不是嗎?”蝗拋下一句話,向山頂的荒廟走去,“你快去跟娘交待剛剛發生的一切吧,我自己迴去。”


    阿默站在那,望著蝗遠去的背影,眼眶中湧現出凜凜淚光,作蝗的領路人——太累了。


    而背影後麵的蝗亦滿麵愁雲——他不想阿默成為第二個娘,她還那麽年輕,為什麽偏要與娘和自己這種人在一起呢……


    野林中赤火悠悠,一步一挪的兩個人走得極為艱難,赤火下傳來的是重重的喘息聲。


    “我們休息一下再走吧。”殳言終於開口說話了,這一路上,她沒有和蛐蛐說過一句話,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說些什麽。


    她扶著他靠著一棵樹坐下,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蛐蛐喘息聲停止,等待著夜色無聲無息的流逝……


    殳言的頭猛地往下一栽,才發現自己竟然睡著了……


    眼前,一層紗霧沉在野林的地麵上,緩緩地流動著,抬頭望去,天已經開始蒙蒙亮了。


    “蛐蛐!”殳言忽然察覺到自己獨自靠著樹,而蛐蛐不在旁邊,莫非他又丟下自己一人?!


    “蛐蛐!蛐蛐!”殳言向四周大聲喊著,是不是自己昨晚太冷淡了,所以他才……


    “蛐蛐!”都怪自己昨天神經兮兮的,一句話都不說,那怕是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自己明明那麽擔心他,為什麽不告訴他……


    “殳言。”


    殳言停了下來,向身後看去,隻見蛐蛐抱著一大堆幹草枯枝站在那,頗為驚訝地注視著自己。


    “你去哪了!”殳言大聲問道,心中竟有一股怨氣。


    “我看你睡著了,這野林又有點冷,想給你生堆火,所以去找了些……這個。”蛐蛐抱了抱那些柴草。


    殳言看著蛐蛐,那紅透了的領襟,那沾滿泥土的雙手,那清澈的眸子……鼻頭一酸,竟差點哭了出來。


    “你下次去哪,都要喊我和你一起去。”殳言走到蛐蛐麵前從他手上接過那些柴草,一邊忍著眼淚責怪道。


    “哦。”蛐蛐看著殳言,點了點頭,“還用不用生火呀,我可以繼續走的。”


    殳言轉身將柴草堆了起來,迴頭問道:“你好些了嗎?”


    “好些了。”蛐蛐笑了笑,擺出了一個健壯的姿勢。


    “你這麽辛苦撿了柴,當然不能浪費。”殳言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火折子,也許是清晨濕氣太重,柴竟怎樣都點不燃。


    “用符咒吧。”蛐蛐說道。


    “不。”殳言一口拒絕,,仍然用心在那點著,平常人是不會用符咒的……終於,火苗竄上了柴堆,歡喜地燃了起來。


    “燃了,燃了!”殳言開心的喊著,“過來坐啊!”她興奮地起身將蛐蛐拉到自己身邊,兩人靠著火堆坐下了。


    很多時候,他們都是圍著火堆的,第一次見麵,第一次談天……殳言看著身旁的蛐蛐,他淡淡地笑著,火光把他的臉映照得很明亮,但是也把他頸部的傷口分明地呈現在殳言眼前……那是自己的“傑作”……


    蛐蛐注意到殳言在看著自己,望著殳言輕輕問道:“你沒事吧?”因為殳言的樣子看起來並不輕鬆。


    “那裏,疼嗎?”殳言沒有迴答,反而指了指蛐蛐的傷口,抱歉地問道。


    “疼——”蛐蛐故意說得很大聲,他看到殳言的眼淚快要出來了,笑了笑說道:“不過,你跟我說話,它就不疼了。”


    撲哧一聲,殳言笑了出來,太好了,蛐蛐沒有責怪自己。


    蛐蛐看到殳言笑了,想了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那個乞丐……”


    “你和我說話,我就忘掉他們了。”殳言微笑著看著蛐蛐,自己不能夠怪蛐蛐,畢竟,他是為了自己才那樣做的。


    蛐蛐感激地看著殳言,淡淡的笑了。


    “你……把我的符咒拿迴來了嗎。”殳言想起了她的符咒,她看到老太婆將它給了蛐蛐。


    “是的,在我這。”蛐蛐拍了拍前襟。


    “她用我的符咒逼你幫他殺人嗎?”殳言很生氣,在她看來,事情就是這樣。


    “我去找娘,想讓她不要給你下血咒,她說隻要我幫她殺掉那些人,就把你的符咒還給你。”


    那就是逼!殳言想到這就很氣憤。


    “我本不想動手,可看那些人死得太痛苦,還不如給他們一個痛快。”


    殳言歎了口氣,但他們到底是無辜的……如今卻要成為老太婆煉丹的犧牲品,怕是填補那晚失掉的九個。但是為什麽要找他們呢,就因為自己曾經說過要向他們報複嗎……


    “你看,他幫你把你的仇人,你要報複的人,統統殺掉了!”


    “蛐蛐現在不同了,自從他見到陽光那一刻開始,我之前的咒就失效了……”


    老太婆是這樣說的,莫非這全是她的試探!?試探蛐蛐是否還聽命於她?還是……試探鉗製蛐蛐的方法?如此看來,那個方法現在已經很明顯了——就是殳言自己!


    “我想看下我的符咒。”殳言想仔細瞧瞧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符咒將自己弄得失去了常性,更使自己成為了牽製蛐蛐的工具。


    而蛐蛐聽到殳言這樣說,露出了抱歉的神情,緩緩從前襟中掏出一張紙符遞到殳言眼前:“對不起,娘隻給了我一半。”


    殳言接過一看,果然隻有一半——老太婆真是狡猾。


    “你放心,有一半,你的血咒就不會再複發了。而且九個月後,我們就可以拿迴所有的符咒。”蛐蛐連忙說道,他相信他和老太婆定下的約定。


    殳言麵對蛐蛐作出了一個笑臉,心中卻無法平靜——九個月?誰知道老太婆說得是真是假,自己和蛐蛐已然完全在她控製之下,萬一有個什麽變故……唉,無論怎樣,如今也隻能寄希望於老太婆遵守諾言了。


    想到這,殳言將半個符咒緊緊撰入手中,好歹,現在迴來了半個……蛐蛐這樣為著自己,自己也一定要幫蛐蛐把他的符咒奪迴來,還有自己那半個……為了自己和蛐蛐的將來,隻能先對那尚未謀麵的九個人說句——對不住了。


    正文 第十三章 未知之心


    山頂的荒廟被夜風占據了,一切都在風中瑟縮著。蝗靜靜地躺在廟中,聽著風聲的囈語,不禁歎了一口氣,誰叫自己白天無能為力,如果,如果能夠一直陪在她身邊,也許就不會到了今天這種局麵。忽然,廟外傳來了腳步聲,是阿默,她靠在門外,輕聲說道:“師傅要見你。”蝗冷冷一笑:“今天晚了,再說吧。”阿默向遠處的山頭望去,金色的光輝已經緩緩從蒼山背後溢了出來,“蝗,你……”阿默轉過頭去,要問的話還沒有脫口而出,卻見蝗已經恢複了死一般的平靜。阿默淡淡一笑,替蝗蓋上了布毯,看著那闖入荒廟中的第一縷陽光……


    什麽時候,才能和你一起看日出呢……


    “天亮了!”蛐蛐叫醒了靠在他肩頭熟睡著的殳言。


    殳言蒙蒙睜開睡眼,是的,靠在火堆邊,睡意就來了,更何況昨夜幾乎沒有合眼,直到淩晨才能休息一下。


    火已滅去,正懶洋洋地冒著青煙,陽光透過蔓蔓錯錯的枝葉,斑斑駁駁地落在地麵上。


    殳言用手接住那星星點點的陽光,握緊拳頭卻也把握不住,心中升起一直莫名的失落——她是真的不知道這新的一天該如何去過,太多的未知,太多的不安了。


    “走吧。”蛐蛐站了起來,他似乎已經恢複了大半,畢竟他仍然是蟲偶,有著常人不及的體格。


    殳言也站了起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裙,順了順肩頭的長發。


    蛐蛐靜靜地看著殳言,她始終不是出自普通人家,舉手投足都流露出一種清雅的氣質,那襲紅裙如同溫柔的火焰,炙熱著蛐蛐的心扉——她,猶如黯然獨立的彼岸花,美麗得寂寞。


    我……


    “走吧。”殳言向前走去。蛐蛐跟在了她的身後——那個美麗的背影,不知道還能注視多久。


    就在這時,殳言忽然迴頭,看著蛐蛐嫣然一笑:“你一直盯著我看,看什麽呢?”


    蛐蛐頓時覺得血氣瞬間全部湧上了麵部,耳根子開始發燙,結結巴巴地答道:“我……我……你……那個……”


    “你是不是喜歡我?”殳言輕快地走了過來,湊在蛐蛐麵前,語氣中有種挑逗,卻也透著一種壓力,當然,這是相對於蛐蛐來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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