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支墨山還是原來的樣子,古泉卻有點猛虎入山的豪情,過去的羞澀,而今的淡然,一種從未過的掌握感油然而生,那種信馬由韁,天下任由馳騁的感覺真好。


    太陰極步全力施展,山中根本找不到古泉的影子,偶爾有樹葉輕撫,偶爾有鳥兒驚詫,隨風而行,風即是他,他即是風。


    風無影,影無聲。


    站在樹上,細細口味著風的味道,一絲絲生命的痕跡從中吹過,生而真實,死而虛幻,或哭或笑,或走或停,似乎都在無言訴說著生命的真義。


    “生命就是由虛到實,再由實入虛嗎?”


    古泉心靈從未如此寧靜過,無人打擾,此時世界是他,他也是世界,一種玄而又玄的感悟由心而生。


    他由此入定。


    一天,三天,直至半個月,古泉醒了過來,似乎他本來就不存在,隻是剛從天地中孕育而生一般,一股對自然的無比親近深深植入在心底,念由心生,古泉一抬手,似乎是風撫過樹葉一般自然,他手一握,似乎狂風掃過,根本沒有使用任何真力。


    古泉大喜,沒想到這半月的頓悟有此奇效,居然與風之力結合這麽密切,這令他非常滿意。隻是古泉並不知道,他領悟風之力是一種本源之力,這是無數人可遇不可求的大機緣,而且一般要金丹才能領悟。


    領悟風之力後,古泉的太陰極步達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以前步法帶來的氣流根本不是自然風,容易被人覺察,現在根本不可能知道,沒有任何氣機和真力的成分在裏麵,如果加上速度,偷襲元嬰老怪搞不好都有一兩層機會,金丹嘛,得試過才知道。


    當然,好處不單單體現在步法上,他現在可以說是風的主人,風無形又變化莫端,他可以讓風以任何形式任何形態出現在敵人的致命處,殺傷力嘛,同樣有待檢驗。


    古泉心情大好,他現在已經完全可以做到憑空消失而讓人感覺不到,想到這個,他看了看,離墨猿藏身之所正好不遠,嘿嘿,正好試驗下。


    墨猿這幾年也是進步神速,體型高大不少,而且形態更加兇猛。古泉隱身潛近時,墨猿正悠哉地啃著水果,看它憊懶模樣,他感到很好笑,偷偷潛到它背後,輕輕朝它後背一拍。


    墨猿這幾年過得就像土皇帝的生活,哪料到會有人跟它開玩笑,被這麽一拍,它全身黑毛炸起,鐵臂往後撈起,速度如閃電,比以前快多了。


    想當初它實力與古泉就很接近,如今看來也是不同凡響,古泉暗歎一聲好,但有新步法伴身,他哪裏會像以前那樣被動,它快是快,但他更快,幾乎在墨猿擺臂的同時,又在它另一邊肩膀上拍了一下。


    墨猿見鬼似地轉身看了好幾遍,連個影子都沒有,氣的它在那邊一直哇哇叫。


    古泉正要再來一下,墨猿的聲音卻在心底響起:“可是主人?”


    古泉一愣,他這才想起,他們是有契約的,自然能感覺到,但他沒想到這猴頭如此敏銳,真夠聰明的。


    既然被識破,那幹脆來明的,古泉繞到它背後又是一拍,墨猿立即轉身,這次自然能見到,那墨猿隻是一愣,便恭敬拜道:“參見主人。”


    古泉很欣慰,動物還是比人好相處啊。


    “這幾年辛苦了。悟道石可好了?”


    “已經好了,我為主人取來。”


    這是當初說好的,古泉在原地隻是略等一刻鍾,那墨猿就帶來一塊五彩石頭,正是赤黃藍黑紫五色,比以前他見到的那塊黑石頭強太多了。


    有了前麵風的感悟,古泉心態很平靜,並無半絲波動,隨手一接,便吩咐它護法。


    墨猿帶他去了一處絕壁的洞穴中,它則守在洞外。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重新吸收悟道石精華就輕車熟路。


    調整狀態,完全忘我之後,五股真氣分別慢慢進入悟道石的五種顏色之中,接著出現彩柱,再接著是綠柱,古泉的真氣一消失在綠柱中,腦中立即出現一個場景。


    一座小山,一片小樹木,一條小溪,一間小草屋,一個小老頭,一隻小黑狗,場麵很小,卻非常真實,無比的清晰。山有棱,樹有紋,水有形,屋有勢,人有神,物有靈,古泉從來沒有感覺過,原來世界的構成是如此神奇,一切近在眼前,一切超出想象,逐漸看去,世界皆有生命,均由紋路構建而成。


    山由細土累積而成,水由水滴匯集而生,各生命組合皆是如此,無不由細而變大。是的,細微才是世界真實的一麵,我們平常看到的不過是一種合成物,不夠真實。


    古泉一遍遍地看了無數迴,觀察了無數,陷入久久的思索中。


    三天過去了,古泉卻感覺過去了三萬年,他從萬物的結構中從新認識了自己身體的構造,一道道無意識的神識穿梭在身體的各個部位,帶動了身體組織不斷地進行調整和排列,以達到一種最自然的狀態。


    “原來,這就是悟真。”


    古泉微微睜開眼睛,此時看待眼前的景色自然不同,總能在真實中找到虛幻,在虛幻中發現真實。而他不知道的是,如果有人站在他麵前,會感覺到他好像天生就在這裏,是如此的和諧和自然,就好像自然界中本來應有的一部分。


    古泉的眼睛又立即合上了,悟道石中的綠柱還非常厚實,他的真氣進入之後,腦中又換了一幅場景。


    一座高山,一條巨河,一個巨人,讓人感覺不可攀登,不可跨躍,不可仰視。在他們的麵前,無數的小人正不斷地往高處走來,也有無數的人不斷後退,也有無數的人倒下不起,似乎經過無數歲月,終於有一個人抬頭看向了巨人,一股無怕畏懼的火焰燃燒了千萬裏,他再次勇敢地邁出了一步,然後又是一步,一步步走去。


    巨河跨過去了,高山爬上去了,他站到了巔峰,此時的眼神帶著興奮帶著滿足,因為,他不用抑頭就能看見巨人。而當他要和巨人說話時,那巨人眼中卻根本沒有他這個人,隻見那巨人輕輕一唿吸,他就從高山上摔了下來,依然還是萬千螻蟻中的一個。


    他不甘心,但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盲目攀爬,他要改變方式。於是,他不斷加強鍛煉,不斷挑戰所有的生命,又過了很多年之後,他沒有敵手了,這時,他看巨人不再需要仰視,但仍然讓他感覺不舒服,因為,那巨人的壓迫感太強,他想把那人打趴下。


    於是,他的終生目標是以小搏大,又經曆了無數次的失敗,終於有一天,他能站在巨人肩膀上,而巨人拿他沒招。


    但仍然不夠,因為,他也拿巨人沒招。又過了無數年,他發現,原來他也可以變大,隻見他輕輕一抬手,巨人就被拍進了地裏,此後,再無巨人。


    無數年的爭鬥讓他始終有了動力,可是巨人一倒,他發現自己其實很孤獨,難道一生中他就是以戰鬥為目標嗎?突然,他發現高山很討厭,於是他一抬手又把高山拍成了平地,可最後發現,沒有了綠色的山就是一堆土,單調的讓人抓狂,於是他又重新壘起了一座山,可總感覺缺了什麽。


    又是無數年過去了,他一個人在自己壘起的高山前苦苦思索,終於有一天,他悟了。他可以毀掉世界,也可以模仿製造世界,但卻是無法創造世界。毀掉是死,創造則生,生死有境,虛實輪轉。


    十天過去了,古泉終於全部吸收完悟道石,此時,他閉關的洞外已經結滿了一層層五彩雲霧,各種動物雲集在洞外十裏,當他睜眼的一瞬,百裏之內萬物皆寂,似為他而生為他而死。


    古泉手一抬,外麵的五彩雲霧動了起來,百裏內的萬物又複蘇了,似乎在他一舉手之間皆有生死大道。


    “這就是悟道石的悟真、悟境和悟道嗎?”他喃喃自語,目光似乎穿透千山萬水,直達世界的任何一方,舉世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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