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玻璃杯被敲擊的脆響驚醒了魂不守舍的德拉科。


    教工席上比平常多了四張椅子,顯得格外擁擠。其中兩張,鄧布利多請另外兩外校長坐下了,而他站著,笑眯眯地望著禮堂裏所有的學生,“晚上好,女士們,先生們,鬼魂們,還有——特別是——貴賓們,”他對坐在斯萊特林與拉文克勞長桌的兩校代表團致意,“我懷著極大的喜悅,歡迎你們來到霍格沃茨。我希望並且相信,你們在這裏會感到舒適愉快的。”【注1】


    “爭霸賽將於宴會結束時正式開始。”鄧布利多說,“我現在邀請大家盡情地吃喝,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


    這一聲令下,食物立即堆滿了空碟子,烤牛肉、約克郡布丁、黑布丁、南瓜汁、糖漿餡餅、巧克力蛋糕……當然還有火雞,除了這些還增加了很多外國風味,比如法式雜魚湯和煎鵝肝,顯然霍格沃茨的家養小精靈們也感受到了迎接外賓的緊張,為此使出了渾身解數。


    但德拉科並無胃口。在味同嚼蠟地往嘴裏塞了兩塊牛肉之後,他的目光後知後覺地落在琉莉身上。


    有些不同尋常。


    德拉科輕易地收斂起飄遊在外的思緒,“你對他感興趣。”他眯起眼,沒有去看琉莉,目光投向遠處,就好似在打量教師席上的某個人。


    琉莉看起來比他更沒有胃口,趴在桌上,單手玩著一把餐刀。


    她意味不明地“啊”了一聲作為應答,像是敷衍,又像是無意間泄露了心思,“是很有趣。”但更快的,琉莉扭過頭衝德拉科抹開甜蜜的笑容,放緩了舌尖的語調,“你猜,我是在說誰?”


    “……”


    在一瞬窒息的沉默裏,德拉科嗤了一聲,仿佛不曾被拆穿試探,精準地吐出一個名字:“伊戈爾·卡卡洛夫。”


    琉莉手中的餐刀從指縫裏飛快轉了一周,擱在桌上。


    她歪著頭,長久地審視著德拉科的神態,深眸猶如剝開表象的刀刃,輕巧地在他的眉眼上遊走。直到德拉科平靜端來一份新的牛排之後,她揚起輕快的笑容,“或許。”她說,緊跟著嗅了嗅鼻子,唇邊的弧度隱沒在臂彎裏,變得詭譎起來,“今夜的禮堂有濃重的死氣,你應該注意到這一點,德拉科先生。你失態了。”


    “……”德拉科握起餐刀的手一頓,“死氣。”他輕聲重複,敏銳地察覺到一個帶著惡意的視線,就像一條暗中蟄伏的毒蛇。他沒有草率地環顧四周。


    “這座禮堂裏,沒有人比你的死氣更濃重,女士。”


    琉莉無聲地、誇張地大笑起來,瘦弱的肩膀上下起伏,讓人懷疑魔法袍下她消瘦的身軀會不會因此散架。


    “還得算上你,德拉科。”她好心提醒。


    德拉科手中的餐刀輕巧地切開了鮮嫩的牛肉,帶著些許血絲兒,“如果你是說你以外的人,”他近乎尖銳地說,“熱衷於參加一場危險性極高的盛事,無異於親身跳進羅馬鬥獸場,在場所有人都免不了死氣纏身。更別說現在正是關鍵時刻——外頭還有個喪心病狂的巫師試圖殘暴統治魔法界。這些人,”他抬起眼皮掃過禮堂,不動聲色地端詳禮堂裏興致高昂的每一個人,包括教工席,“又有哪一個不是死神暗中下注的目標。”


    “意外永遠來得比明天更快,至理名言從不過時。”他語氣平平,卻好似在感情充沛地吟詩。


    隻可惜,低語轉瞬被禮堂的喧鬧淹沒,絲毫不起眼。


    沒有人注意到德拉科的譏誚,在這個夜晚,確實所有人都在為他口中危險的盛事興致衝衝。


    連坐得最近的斯萊特林,都隻顧著將眼珠子遺忘在和他們同桌的德姆斯特朗代表團身上。當然不是因為他們血紅色的長袍,聽聽那些驚唿與竊竊私語——梅林啊,威克多爾·克魯姆!保加利亞國家魁地奇隊的天才找球手!年僅十七歲就稱得上世界頭號的球星了!有傳聞他即將參加今年夏天的魁地奇世界杯,而現在,他就坐在霍格沃茨的禮堂裏,和斯萊特林同桌,誰能忍住不上前套個近乎?——盡管他本人臉色陰沉,看上去不好招惹,對所有的討好奉承視若無睹。


    而這敞亮又隱秘的桌角,他唯一的聽眾笑眯眯地用指尖敲著桌麵,十足的欣賞:“但你又試圖從死神手中爭奪這些性命,就像是默默奉獻的無名英雄,真有趣,德拉科先生。”


    “……”餐刀在餐盤上劃出微弱但刺耳的聲音。


    “掙紮的聲音。”琉莉愉快地挑動著德拉科脆弱的神經。


    “……這顯而易見。”德拉科冷淡地說,“否則我在這裏毫無意義。”


    “所以,這迴你又要做什麽?”琉莉柔軟地支起身體,湊近了德拉科耳語,無情戳破他幾次繞過格蘭芬多長桌的目光,可口吻輕巧得像是遺憾沒能繼續參加一場聚會,“你這一個星期都有意地避開了那些格蘭芬多們,又一次地。讓我猜猜,總不可能是為了那一夜惱羞成怒?”她輕易捕捉到德拉科扼製一顫的手指,“……是新的變故,德拉科先生,你有所發現,也有所打算。”


    “……”德拉科麵無表情地就近注視著她,沒有避開視線的意思。


    她的手臂好似很快失去了力氣,使得她又俯趴在桌麵上,這讓德拉科發出了極輕譏笑。琉莉沒有被激怒,在沉默裏心不在焉地隔著滿桌的食物將視線投向教師席。就像先前德拉科做的那樣,她好似在端詳某個人,又好似誰也沒看。反倒是教師席上似乎有人——是卡卡洛夫,注意到了這股若有若無地審視,警惕又冰冷地往下望來。


    遺憾的是,他沒能及時捕捉到她。


    她累了。琉莉閉上了眼。


    病殃殃地,倦怠地。嘈雜的禮堂讓她的唿吸更加微不可聞起來,那膚色在燈光下冷白得猶如一具精致的屍體。


    唯有喜怒難辨的微弱笑聲毫不吝嗇地鑽進了德拉科的耳朵,甜蜜得像是在哄騙自己的獵物,一如既往地展現著她的危險:“過重的思慮比自負更容易使你失去應有的敏銳。不得不忠告你,德拉科先生,這很不妙。”


    “……我也真希望我不用提醒你這一點,女士。”德拉科對她的威脅和提點充耳不聞,擱下了餐刀,將一份切好的牛排推到琉璃麵前。他冷淡垂著眼,語氣卻截然相反地溫柔,“你如今的處境恐怕還要仰賴於我,真誠地奉勸你不要試圖考驗我的耐性。這個時候得到我的屍體於你而言想必並無好處。”


    “你真聰明,先生。”琉莉象征性地吃了一塊牛肉,歪著頭溫柔地說。


    “……”


    “如果不是虛張聲勢就更好了。”


    那深眸洶湧著殺意,卻礙於孱弱失去動手的興致。


    “……”德拉科克製著,指尖輕輕按住了挨著袖口的魔杖,眉頭終究是皺了一下,視線遠投禮堂。


    或許是因為賓主盡歡,又或許是因為對晚餐後的活動有著更大的期待,晚餐進行的很快。


    教工桌上的空位子不知何時被填上了——兩個陌生的男巫。


    他們二人的到來以及長桌上金色的餐盤一個個被擦洗一新,預示著今夜最重要的時刻即將到來。所有人都專注地盯著鄧布利多,臉上難掩興奮與緊張。


    鄧布利多再一次輕輕敲了一下杯子,並在禮堂裏宣布,“我想諸位十分清楚,三強爭霸賽終於開始了。”


    安靜瞬間被撕破,歡唿大起,他不得不再一次用手壓一壓火熱的氛圍,“在說明我們的活動程序之前,允許我先介紹兩位來賓。這位是霍恩比·莫雷蒂先生,魔法部國際合作司司長。”馬克西姆夫人旁邊一旁的有著一頭閃亮金發、身量高挑、不到四十歲的英俊男巫站了起來,揮手致意,隻得到稀稀落落的些許掌聲。小巫師們對這位陌生來賓的興趣還比不上他身上穿著的有些怪異深綠色的長袍——與巫師的長袍不同,這袍子的袖子剪裁得更合體,而且正中間有著一排精美的盤扣。


    這顯而易見,幾乎沒有人認得他。


    別說這群小崽子,全英國魔法界都難說這位莫雷蒂先生有幾個熟人,包括來自德拉科。


    畢竟這位司長前不久才上任,且剛迴英國沒幾天。這還得從前司長巴蒂·克勞奇說起。據聞克勞奇先生刻板嚴謹、精通兩百多種語言,沒有人比他更能勝任國際魔法交流合作司的工作。令人扼腕的是,這位深切厭惡黑魔法的巫師有著一個食死徒兒子,小巴蒂·克勞奇,過去在伏地魔倒台之後被送入阿茲卡班——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克勞奇失去了成為魔法部部長的機會,要知道當時身為法律執行司司長的他風頭正盛——最終調任成為國際合作司司長……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他又被兒子坑了一迴。


    幾年前本該在阿茲卡班死去的小巴蒂,竟然在哈利被伏地魔抓去的墳地現身,鄧布利多以及多位鳳凰社的成員親眼見證。盡管伏地魔的歸來被福吉否認,但對老克勞奇的質疑仍然送達了魔法部。


    哪怕當時阿茲卡班囚徒已經通通越獄,也無法說明這死而複生的離奇之事。


    巴蒂·克勞奇沒有任何解釋,在幾個月前引咎辭去魔法部的工作後下落不明。有傳聞他正四處潛伏,試圖追捕小巴蒂的蹤跡,彌補自己的過錯。這司長的位子自然也就落到了別人頭上。


    鄧布利多還在介紹另一位,“這位是盧多·巴格曼先生,魔法部體育運動司司長。”


    “在過去的幾個月裏,巴格曼先生和莫雷蒂先生不知疲倦地為安排三強爭霸賽辛勤工作,”鄧布利多盡著東道主的職責,沒有遺漏一句開場白,“他們將和我、卡卡洛夫教授及馬克西姆夫人一起,組成裁判團,對勇士們的努力做出評判。”【注2】當然,誰都明白這些開場白在這一刻不是重點,重要的不是舉辦者,而是勇士,是選出勇士的那位裁判員。他在鴉雀無聲的禮堂裏微微一笑,招唿費爾奇上前——費爾奇已經捧著一個鑲嵌著珠寶的大木盒子站在角落許久了。


    火焰杯。


    德拉科失神地看著那個被魔法揭開的舊木盒子。


    “……首先是三位勇士較量的三個項目。”他聽到鄧布利多的聲音,好似穿過了漫長時光裏漂浮的塵埃,讓現在與過去並不嚴密地重合,“……它們將從許多不同方麵考驗勇士……考驗他們在魔法方麵的才能——他們的膽量和他們的推理能力——當然啦,還有他們戰勝危險的能力。我們將根據他們完成每個比賽項目的質量給他們評分,三個項目結束後,得分最高的勇士將贏得三強杯。負責挑選勇士的是一位公正的選拔者,它就是火焰杯。”【注3】


    那一隻大大的削刻得很粗糙的木頭高腳杯,跳動著的藍白色火焰。


    二十四小時內,將寫好姓名與學校名的羊皮紙扔進火焰杯,它將選出它認為最能夠代表三個學校的三位同學的姓名。如鄧布利多開學宴上所說,它隻考察實力,順著名字追尋一個學生的魔力,挑選出它認為合適的人選。沒有學生蒙騙我們公正的裁判員,成為霍格沃茨的勇士。


    而一旦勇士被火焰杯選定,就形成了一道必須遵守的、神奇的契約,隻有死亡或者參賽兩條路,不允許後悔。


    這就是開賽選拔——三強爭霸賽的勇士選拔。


    “容我重申一點——”鄧布利多稍微抬高聲音,“隻有十七歲以上的學生才允許報名參賽。”


    這句話讓不少學生發出哀嚎,也讓斯萊特林長桌上的諾特目光古怪發亮。


    他輕輕舔了舔唇,似乎十分著迷向往,恨不能立刻成為火焰杯裏吐出的名字。


    “……如果你不滿十七歲,我請求你不要浪費時間提出申請。你們絕對會有恰當的機會贏得勇士的榮耀。”鄧布利多的目光恰到好處地掠過韋斯萊雙子叛逆的麵孔,藍眼睛裏閃著意味深長的光芒,“但為了避免不夠年齡的同學經不起誘惑,等高腳杯放在門廳後,我要在它周圍畫一條年齡界線。任何不滿十七周歲的人都無法越過這條界線……”【注4】


    德拉科不動聲色地將思緒拽迴來了一些。


    他的眉梢挑了一下,好似在譏笑,若有所思的淡眸地從諾特身上劃過,又格蘭芬多的長桌上掃了過去。


    一條年齡界線而已,繞過“規矩”未免太過輕而易舉。


    事實上,未來的救世主參賽並奪下三強爭霸賽的冠軍時才十四歲,他不想預言這一點,但很遺憾那不是一個真實的噩夢——霍格沃茨裏絕對藏著一個能將哈利·波特推進賽場的內鬼。


    但據他後來所知,哈利·波特會被選入三強爭霸賽,是食死徒為躲開鄧布利多的眼睛將哈利送給黑魔王。


    為了黑魔王的複活,也為了奪取大難不死的男孩的小命。


    不好說這一次有沒有人試圖讓哈利·波特死於慘烈的賽事意外,又或許……德拉科垂下眼簾,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似乎還能晃動的燭火裏瞧見一雙猩紅色的可怖眼睛,充斥著瘋狂、憤怒和殺意。很難相信黑魔王會放過這次機會。


    他最好確保三強爭霸賽的選手年紀不要再一次刷新更低。


    “我又嗅到了有趣的味道。”趴在桌上的琉莉睜開一隻眼睛瞧他,“德拉科先生。”


    緊接著,她注意到了火焰杯,就像是剛剛睡醒:“哦,一個古老強大的魔法物件。”


    但這不影響她的判斷,在德拉科懶得理會的冷漠神色中,她露出的眉毛玩味地挑了起來,“你對它感興趣……瞧瞧,我剛才說什麽來著——新的打算,德拉科先生。”


    琉莉笑眯眯地說,不在意自己的猜測是否得到答複:“微小的勝利讓你越發自負於單打獨鬥了,德拉科。”


    “……”德拉科動了一下嘴角。


    這顯然不是友好的誇讚。


    但他仍是不可避免地在這刻薄的挑剔裏想起前陣子的爭執。他眼前接連恍惚地滑出布雷斯、赫敏、羅恩、韋斯萊雙子,還有哈利的麵孔,漸漸的不是未來的模樣,而是年少稚嫩的麵孔。他們高聲唿喊著——“我們是朋友不是嗎?”——就像是在激流裏奮力向前伸手……那些一無所知的傻瓜們還以為自己能參與到這場危及性命的戰爭裏來。德拉科平靜收住自己試圖打量格蘭芬多們的眼神,牙關收緊,語氣卻波瀾不驚:“你多慮了。”


    “我隻是沒空再玩過家家了。”


    “在我看來,你隻是選擇換了過家家的對象。”琉莉輕柔地說。


    德拉科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一一端詳整個禮堂裏所有的熟悉或者陌生的麵孔,最終落在坐在人群中的諾特身上。他唇角的弧度逐漸譏誚,輕聲地答複琉莉:“這難道不是你期待的戲劇?一場新的遊戲的邀請。”那語氣輕蔑、傲慢又緊張。


    “好了,”與此同時,鄧布利多在台上拍拍手掌,“最後提醒諸位一件小事,三強爭霸賽的進程並不會影響霍格沃茨的試煉考核,希望大家不要因為鬆懈忘記。祝大家晚安。”


    議論紛紛的學生們紛紛湧向了門,在通向不同的樓梯時分道而行。隔著老遠都能聽見韋斯萊雙子在嘀咕:“他們不能這樣!就差一點我們就滿十七歲了!就差幾個月!”


    “是差整整十五個月。”


    很顯然,他們會得到嚴肅的、七年級的、身為格蘭芬多學生會男主席——他們的哥哥珀西·韋斯萊的羊皮紙痛擊。


    當然韋斯萊雙子不以為意地擺弄了一個鬼臉,躲開這位循規蹈矩、不知變通的哥哥,熱切地商量著怎麽越過那條年齡界線,一舉成為身披榮耀的勇士。德拉科在餐桌前坐到了最後一刻,一眼注意到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而逗留在長桌前、遠遠示意德拉科的哈利。他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抱起瘦骨嶙峋的琉莉走在斯萊特林隊伍的末端。


    今夜將是一個興奮的不眠之夜,就連草草入夢的人也在夢中渴望著勇士的歸屬。


    而這樣的夜晚很難沒有秘密。


    夜色俘獲了城堡,為悄然行走的影子遮掩行蹤。


    禮堂的大門被推開了,那位公正的裁判——火焰杯,獨自在偌大又死寂的禮堂裏飄揚著焰火,放在慣常放分院帽的那個凳子上。地板上畫了一道細細的金線,如鄧布利多所說,每邊都有十英尺長,把杯子圍在中間。突兀的,跳動的藍白色火焰照亮了一張臉,他高高舉起手中的魔杖。


    “你想把誰的名字投進去?”一個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火焰杯前高高瘦瘦的男孩僵住了,興奮戛然而止,他緩慢地扭過頭,露出了半張靜默的臉——“諾特。”抱著胸、斜靠著柱子的人衝他溫和地笑了一下,好似恭候已久,“你的?”德拉科輕輕歪頭,鉑金色的短發被藍白色的火焰照出了冷硬的色調,“還是……哈利·波特的?又或者是,”他沉靜地盯住了諾特,“我的?”


    諾特攥著手中那張羊皮紙,“你的?”他鎮定地反問,“馬爾福,我可不知道我們有這麽好的交情,能讓我替你大半夜跑這一趟。”


    “確實。”德拉科頷首,站直了身,“以至於我也是頭一次知道,你有超凡的膽識去爭取霍格沃茨的榮耀,不惜冒著夜遊被抓的可能也要第一個將自己的名字投入火焰杯。”他右手握著魔杖,一下一下敲打著左手的掌心,緩慢踱步上前,彬彬有禮地嘲諷,“你應該是個格蘭芬多,不是嗎,諾特。”


    “……報名可未必會被選上。”諾特垂下了手,幹巴巴地說,“難道你不是為此而來?”


    “哦,當然。”德拉科說。


    他不慌不忙地從袖子裏抽出一張羊皮紙,就像是早有準備,輕輕朝著它吹了口氣。


    那羊皮紙變成了一隻紙鶴飛了起來,輕易穿過了年齡界線,繞著火焰杯盤旋,火光隱約照亮了羊皮紙上的字母。


    諾特的臉霎時白了。


    “哦,拿錯了。”德拉科懶洋洋地笑了一下,往迴一勾手,那紙鶴又飛了出來落到他的掌心,在砰然跳起地火焰餘燼裏留下一個簡短的字母n。“非常抱歉。”他毫無誠意地說,“不過反正你也想報名……”


    “……”諾特的臉繃得發青。


    德拉科冷冰冰地瞧了他片刻,像是突然失去興致和耐心,“看起來你是真的很意外……但你暗中竊笑的目光可並不收斂,諾特。”他眯起眼,稍稍探身耳語,毫無預兆地撕破了臉皮,“說實話,時至今日你看起來依舊毫無長進,確實令我訝異不已。他怎麽能忍受繼續使用你這顆兩頭搖擺的棋子?”


    諾特的手臂隱隱發起抖來,假惺惺地笑了一下,“兩頭搖擺?”他猛然陰沉下臉。


    “噢,別裝的那麽無辜,我還以為你足夠聰明,諾特。”德拉科和氣地低語,“你的主人或許對我的性命有那麽一丁點兒的興趣,但想必沒想過把我的名字丟進火焰杯這種小把戲。總不會是你想給我使個絆子吧,你在給另一個人辦事。”


    此時此刻,當然是伏地魔更想要他的性命,又或者,活捉他。


    “……”諾特的瞳孔緊縮,藏在袖子裏羊皮紙自然捏成了一團,縮在陰影裏的神態僵硬又晦澀不明。


    德拉科輕輕用手背拍了拍諾特的肩膀,那慢條斯理的口吻裏保持著恰到好處的溫和與傲慢,“在你的父親變成一個內鬼之後,我以為你應該明白,你暫時失去了與我交鋒的資格。你得守規矩,諾特。”他直起身,抱著胳膊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斯萊特林都清楚,規矩是死的,利用規矩的漏洞有一千萬種方式。我無所謂是否成為霍格沃茨的勇士,但是誠懇地建議你不要做越俎代庖的嚐試,諾特,十三歲不是一個恰當的冒險的年紀。我不喜歡別人替我做決定,想必你也不想成為火焰杯吐出的唯一人選。”


    “……多謝你的忠告。”諾特狼狽地咬緊了下頷,惡狠狠地瞪了德拉科一眼,頭也不抬地離去。


    德拉科抱著胳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側過頭來,“你指望蹩腳地躲藏多久。”


    “……”沒過片刻,一個腦袋不出所料地從角落裏飄了出來。


    “……”德拉科沒瞧他,仍是抱臂遠遠望著火焰杯。


    “咳,德拉科,”哈利摸著他那亂糟糟的頭發,有些糊塗,就像是在盛事的火熱勁頭裏隱約意識到報名成為勇士未必是一件好事,“你真的想報名……?”


    “用腦子思考,放過你的肌肉,波特。”德拉科頭也不迴地說。


    哈利鬆了口氣,在昏暗的禮堂裏錯過了德拉科望著火焰杯若有所思的目光。


    禮堂陷入了片刻的尷尬的死寂,隻有火焰杯還盡職地燃燒著。


    德拉科不得不開口提醒傻傻飄在半空、沒有打算離去的小巨怪腦袋,“說說來意,我想你還沒有蠢到試圖往火焰杯裏投入自己的名字。”當然,那口氣更像是眼前這個格蘭芬多巨怪敢往裏丟名字,他就把波特現在塞進火焰杯裏去。


    “噢!事實上,我有一樣東西想交給德拉科,但一直沒找到機會。”哈利猛然想起自己今夜夜遊的目的,一邊靠近一邊低頭從口袋裏掏起了東西,“德拉科一直在休養身體,開學之後也沒有單獨碰麵,我覺得這個暫時不能和西裏斯說……”


    “……”


    德拉科眯起眼,忽然打斷道:“這麽說,你確實提前換走了預言球。”


    哈利眨眨眼,單手高高舉起了一個發光的玻璃球,張口結舌:“德拉科你怎麽——呃,你猜到了?”


    “……”德拉科克製住翻眼皮的念頭,“需要我提醒你,是你——”他一抖袖子,拎起一張羊皮紙,“迴信說你一開始就在神秘事務司。”


    “不過也不值得意外,九點四十三分,你們抵達神秘事務司,九點四十五分,預言大廳炸毀,如果你不是緊跟在我身後,短短兩分鍾我想你沒有足夠的時間尋找到一個完全陌生的隱蔽辦公室。而我恰好能分辨身後是不是跟著一個人,尤其是你是在稱不上是一個小心謹慎的人,格蘭芬多。”德拉科平靜地將羊皮紙按到哈利的臉上,時間不夠,所以,隻有一種可能,“如果我所料不錯,在我使用時間轉換器的時候,你已經在那間辦公室裏。你使用了格蘭傑的時間轉換器,就在十點——從電梯裏消失的人是你。”


    在對那夜無數次複盤之後,他不可能對此一無所覺。


    隻有哈利小傻瓜吞咽著口水,懷疑德拉科在他身上安插了一雙眼睛,最終垂頭喪氣地承認:“我撥前了兩個小時,想……想提前毀掉預言球。”


    一開始,他從赫敏口中得知時間轉換器之後,隻是想要迴到過去弄明白德拉科的計劃和所圖,想要幫得上他的朋友——出於恐懼和擔憂。


    他不懂時間的法則。


    在那孤獨的兩小時裏,他突然寄希望於一開始就毀掉伏地魔的目的,能改寫那一夜發生的一切。


    “異想天開。”德拉科冷冰冰地說,“時間法則裏發生即為事實,不可逆轉,你所經曆的曆史就是被修改過的曆史。那兩個小時你沒直接遇上黑魔王已經是你大難不死的運氣。”他頓了頓,在哈利把頭埋進禮堂地板下之前,又問,“所以,又是什麽讓你的腦子靈光一閃放棄了這個傻透了的計劃?”


    “……想起來伏地魔並不知道預言球被毀,還是會帶著你到魔法部。而且德拉科那天不是說另有計劃……”哈利心虛地說。


    “我還得多謝你惦記著我的計劃。不得不稱讚你無腦的大膽,格蘭傑應該提醒過你,一旦你沒能在十點迴到電梯,你將會被困在時間裏。”德拉科抿唇收緊了下頷線,以他一貫的冷酷腔調,克製地罵道,“愚蠢。”


    哈利張了張口,嘟囔了一句:“說的好像使用時間轉換器冒險的人不是德拉科一樣,好歹我換到了預言球。”


    “……”


    而那一夜伏地魔煞費苦心保護了一個真的玻璃球。


    不得不說巨怪波特在打擊黑魔王這件事上有著超凡脫俗的天賦,從過去到現在,至死不渝。足可見這段時日裏發現真相的伏地魔該是如何惱羞成怒、氣昏了頭——難怪諾特……德拉科飄遊的思緒隨著視線轉到那顆預言球上而停滯。一顆關乎哈利·波特和黑魔頭秘密的預言球。“……所以,”他不知在想什麽,好似被折射的光刺到了,神色突然變得空白,聲音艱澀無比,“你把它給我做什麽。”


    “呃……打開它?”哈利猶豫著說。


    “……”


    “事實上,我沒找到正確開啟預言球的辦法,也沒哪本書上有操作指南啊。”


    “……”


    “……德拉科?”


    “……所以,我應該知道?”


    “……”


    哈利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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