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一如既往地覆沒整個冬日的英國。


    雪梟撲騰著翅膀穿山越河,收起的爪子裏緊緊攥著一張卷起的羊皮紙。


    雕花的彩繪玻璃模糊地倒映出鉑金短發的少年麵容,他長久地站在窗前,注視著冰冷的大雪天,思考著,仿佛毫無情緒,冷淡地就像這天地間紛紛下落的雪花。


    不合理。


    很不合理。從時間上來說不可能在那個時刻出現在那個位置。


    隻有一種可能。


    “德拉科。”


    屋裏傳來女人的喚聲。


    他抬起頭,精致的眉眼好似覆著冰霜,輕手推開了窗子,任由遠道而來的雪梟站上了他曲起的胳膊、並伸出爪子遞上他等候已久的答案。


    積雪數英尺,風霜撲麵冷得人直哆嗦,籌備聖誕夜的燈泡連接著街道和房屋,五光十色地亮了一整排,懸掛的槲寄生打著卷,從高處垂下,各種裝飾好的聖誕樹在屋裏屋外靜靜立著、掛滿了彩帶和鈴鐺。寒冷永遠擋不住人們對浪漫的熱情,瞧瞧那些大冷天裏裹著厚厚圍巾和大衣在槲寄生下接吻的年輕人,凍得通紅的臉又傻氣又可愛。而這個聖誕節和無數過去的日子一樣,在貓頭鷹不分日夜的飛翔傳信、交換禮物和歡聲笑語裏平平淡淡地過去了。


    霍格沃茨的列車嗚嗚響著,再次停靠在舊又四分之三站台,迎接它可愛的小崽子們。


    好極了,我們的魔法學校沒有在攝魂怪的暴動裏收到一封去年那樣的勒令關閉通知書。


    這無異於肯定了每一個參與保衛戰的學生巫師,以致於整個列車裏鬧哄哄的大唿小叫全都是那一夜的英勇事跡。短暫的分離讓所有人更加熱衷於暢所欲言,甚至時不時地能看到閃著銀光的守護神在車廂裏上躥下跳,貓和狗還有鳥都是尋常,還有狐狸、狼、馬、猴和兔子等等,仿佛將動物世界搬來了列車上。梅林知道,這不是一種炫耀,隻要不去看那些得意洋洋的笑容的話。


    而年幼的崽子們仰著腦袋發出讚美與向往的驚唿,恨不得立馬學會這驚人的魔法。


    時間被遺忘了。


    列車停靠在漆黑的霍格莫德車站時,小巫師們還在意猶未盡地埋怨列車行駛的太快,直到他們發現天色一如既往的黑了,就像天幕被施展了“夜色降臨”的魔法。


    在狂亂掃麵的風雪裏,所有人瑟瑟發抖著鑽進了馬車。得幸的是,這迴沒有人驚歎被德拉科攔腰橫抱、唿唿大睡的女巫而踩空階梯一頭摔在冰天雪地裏。看起來經過幾個月的“連體嬰兒”催眠,大夥兒都接受了這兩人很有可能關係非凡的事實——當然,潘西·帕金森的死亡注視依舊是門廳裏最明亮的火炬。


    一切如常。


    一個接著一個小巫師登上了石階,排著隊迫不及待的地一頭紮進了洞穴般深邃的門廳,衝向了他們的新學期。


    而鄧布利多站在禮堂的盡頭,親切地發表著歡迎致辭——


    “又到了這個時候,”他說,“短短半年誰能想到這還需要第二次,我已經聽到很多人在為一個老頭兒的陳詞濫調而哀嚎了。”


    禮堂裏的哄堂大笑證明了他一如既往地捕獲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是在難為人,我早就和米勒娃說了,”鄧布利多衝學生們眨眨眼,成功讓麥格教授響亮地清了清嗓子,他朝著麥格教授鞠躬致意,那雙藍眼睛倒映著禮堂裏所有的燭光,明亮又愉快,“噢很抱歉,我們超長學年還沒結束,不應該需要開學講話,也不應該有十英寸長的演講稿。梅林知道,這通常需要一整年的時間去準備。”


    “梅林啊,這麽長嗎——”有人哈哈笑著叫出了聲。


    “但是,再一次的,”鄧布利多停頓了一下,抬高了聲音,“歡迎迴到霍格沃茨!朋友們!”


    雷鳴般的掌聲和口哨聲響徹了每一張長桌。


    遺憾的是,興奮的餘熱輕易地被繁重的課業澆滅。


    第一周過的依舊平平淡淡,幾乎可以稱得上一眨眼就過去了。或許是假期綜合症,魔藥課上出現了六次坩堝被燒化的意外。其中有兩次是納威幹的,一度讓斯內普的臉色黑到可以媲美夜中深不見底的黑湖——要知道,每個年級一周也才兩節魔藥課而已。而受到教授們注目的納威比平常更緊張了。


    周末來臨在即,大雪還在試圖裝點霍格沃茨。


    德拉科輕輕一抖墨綠色鬥篷,銀邊微微閃爍著,將雪花甩在了石階下,抱著人的雙臂卻穩穩當當,沒有絲毫搖晃。


    斯萊特林剛上完本周最後一堂課,保護神奇生物:在冰天雪地裏試圖辨別並尋找出隱形獸的蹤跡。聽起來十分浪漫有趣——但誰挨凍誰知道。


    梅林證明,沒有一個三年級的小巫師(當然不能包括某些人)能維持整整一節課的保暖咒,皮糙肉厚的半巨人海格不能夠感同身受,也不具備細心和體貼這些美好品質。結果顯而易見,格蘭芬多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驚走了那隻性情溫和但不喜與人接觸的隱形獸——如果還有什麽稱得上幸運的話,今天的布告欄上提醒了每一位教授和學生,下午的課程本就應該提前半小時結束。


    或許這堂課最大的收獲就是提高了保暖咒的熟練度,這會令弗立維教授感到欣慰。


    至於海格,他低垂著頭,還在接受來自格蘭芬多黃金三角的安慰:“至少我們今天見識了隱身獸。”


    “雖然沒來得及看清楚——”羅恩的直言得到了赫敏一肘子。


    海格發出一聲巨大的抽泣。


    哈利立即轉移話題,“聽說隱形衣是用它們的毛發編織而成的?”


    “對,它的身上——覆蓋著銀光閃閃的長細毛——非常美麗——”海格抽泣著說,碩大的眼淚流進胡子裏,“因此隱形獸很容易——受到獵殺——那些黑心的巫師為了獲取它們的毛——不惜傷害這些小可愛的性命——所以一般不親近巫師——”他抹了抹眼淚,“我想它今天受到驚嚇了——都怪我——我想、我想我應該——和它道個歉——”


    想一出是一出的半巨人這就不管不顧地轉身而去。


    “海格——等等——海格——”哈利三人連忙要喊住他,“今天所有人都要去——”


    海格已經邁著大步消失在夜色降臨的茫茫大雪裏。


    三人麵麵相覷,“他應該知道……?”


    “我想他過會兒就會來的……”哈利不確定地說。


    “呃……我覺得我們不應該遲到,這不太禮貌,麥格教授早上就提醒過我們……”


    “咳,你說得對,如果我們遲到,麥格教授肯定會大發雷霆。”


    他們望了一眼海格離去的方向,最終心虛又難掩興奮地跟著所有學生往城堡走去。


    太陽在下午四點之後就墜下了山崖,下雪天的雲層積厚,整個天都看起來灰蒙蒙的。城堡鮮有地進行了一次大清掃,幾幅肮髒的肖像畫被擦洗幹淨了,那些被擦洗的人物對此十分不滿。他們縮著身子坐在像框裏,悶悶不樂地嘟囔著,每次一摸到臉上新露出的粉紅色嫩肉,就疼得齜牙咧嘴。連盔甲都突然變得鋥光瓦亮,活動的時候也不再嘎吱嘎吱響了。【注1】


    不言而喻的,相比起平平無奇的一周學習,今天將有一些不一樣的事情發生。


    已經有不少人抵達了門廳,擁擠在一起,對著門廳外的雪天探頭探腦,不由自主地打理著自己的儀態。


    德拉科稍稍抬起眼皮掃視門廳,今晚不是開學宴,也沒有分院儀式,但似乎沒有人願意缺席。


    遠處,鄧布利多甚至換上了一件閃亮的長袍,那些星星比麻瓜的電燈泡還亮,照亮了整張臉比坩堝還黑的斯內普教授——這聽起來是《唱唱反調》上的新笑話。


    而其他的……


    藍白相間與黃灰相間的圍巾交錯而過,拉文克勞和赫奇帕奇難得走到了一塊兒,原因顯而易見——瞧瞧那走在最前頭身材修長、樣貌英俊的男孩,還有他牽著手的可愛女孩兒,上半學年赫奇帕奇的新級長、同時也是魁地奇隊長兼找球手塞德裏克·迪戈裏追求了拉文克勞的找球手秋·張。這可引起了不少轟動,韋斯萊雙子笑嘻嘻地說如果不是這超長學年沒有魁地奇比賽,兩支球隊在賽場上相遇一定妙極了,甜蜜愛侶成敵手——當然,伍德惡狠狠地教訓了二人,認為他們是在輕視敵手試圖躲避訓練。擠迴門廳裏的格蘭芬多的三角和韋斯萊雙子擠在一起,似乎在小聲討論什麽。而西奧多·諾特正在盯著德拉科,像是輕蔑的審視,暗中打算著什麽,但又足夠克製……二人的目光一觸即分。


    這些人堵住了德拉科的路。


    他的麵色依舊冷冰冰的,就像石階外的冰霜裹著他的眉毛、鑽進了他淡色的眼眸。在門廳火光照來時,德拉科眯起眼,輕聲但不客氣道:“醒了就下來。”


    靠著他的臂膀和懷抱的女孩兒沒有動彈,長長的淺金色頭發光芒四射,挨著光滑的鬥篷,沾了些許雪點。


    “……”德拉科低下眼,讓人懷疑他會無情地將人拋在地上。


    就在這時,裝滿水的氣球猛然砸了下來。


    砰——氣球炸了。


    小巫師們驚叫,而飛在高處的皮皮鬼發出了慶祝的歡唿大笑——又戛然而止。


    沒有它預見的水花砸人一身的淒涼,眨眼修複如初的氣球好似沒有炸開那樣,輕飄飄地停在半空。德拉科頭也不抬地揮了揮手,氣球朝著皮皮鬼迅速飛了迴去。一向身手迅猛、撩完就跑的皮皮鬼卻僵住了,被冷水撲了滿麵,並發出了一聲氣唿唿的尖叫。“天哪!”人群裏驚歎連連,目送吃虧的皮皮鬼帶著它的水彈濕漉漉地竄上了大理石樓梯,從未有過的垂頭喪氣,也成功在人群裏打開了一條通道。韋斯萊雙子為此貢獻了一個讚美的綿長的口哨聲。


    “漂亮的修複咒,德拉科先生。”琉莉輕聲說,仍閉著眼歪歪靠在德拉科的懷裏,“這不像是你低調的作風。”


    “謬讚。”德拉科語氣平平地說,在所有興奮的巫師裏他顯得太過心不在焉,甚至沒有聽到有人在問“馬爾福你往哪兒去”,隻是不緊不慢地越過停滯的人流往禮堂走去,“在你變成八爪魚之後,我不覺得有什麽行為足以稱得上低調,女士。”


    琉莉這才沒什麽精神地睜開眼。


    沿路的火光刺著了她,她眸色更深,撇開視線埋進德拉科的肩膀。她的白膚不似之前那麽慘淡、猶如漂□□洗過,透出一種脆弱的、不健康的冷白,就像珍珠粉的顏色,但整個人依舊瘦骨嶙峋,眼圈也依舊很重,仿佛沒有一天睡過一個好覺,哪怕她隨時隨地都在昏昏欲睡。“走著幾步路讓你感到疲倦嗎,我親愛的德拉科,我可不希望聽到肯定的答複。”琉莉輕輕彈了一下德拉科肩上的鬥篷,笑眯眯地耳語,那近乎溫柔的語氣像極了挑釁。


    “如果你少往身上抱幾個糖果盒,梅林知道,”德拉科眼皮也不抬,將女孩塞到了空蕩蕩的禮堂的凳子上,“我會十分感激。”


    “……”琉莉似乎想說什麽,雙臂趴在桌上,又在這一瞬間注意到異樣,眯起眼去瞧四周。


    今夜的禮堂被裝飾一新。牆上掛著巨大的絲綢橫幅,每一條代表著霍格沃茨的一個學院:紅底配一頭金色獅子的是格蘭芬多,藍底配一隻古銅色老鷹的是拉文克勞,黃底配一隻黑獾的是赫奇帕奇,綠底配一條銀色蟒蛇的是斯萊特林。在教師桌子後麵,掛著那條最大的橫幅,上麵是霍格沃茨的紋章:獅、鷹、獾、蛇聯在一起,環繞著一個大字母h。【注2】


    她眨了眨眼,突然整個人坐直了身。


    這讓她瘦骨嶙峋的身體在魔法袍下繃得筆直,仿佛下一刻就要斷裂,德拉科不得不伸手扶她,確保她不會翻下凳子。她沒有理會德拉科,睜大了眼,貪婪地凝視著整個禮堂,病態又孱弱的麵孔好似被燭光打出了奇異的美感,以至於站在一旁的德拉科輕而易舉地從這雙深眸裏捕捉到變換的神采。


    沒有冷酷、輕蔑和殺意,飽含著激烈的情感。


    她戰栗起來,就像是一年級時坐著船看到了霍格沃茨的城堡。


    心不在焉的德拉科也低下頭去瞧她,詫異地聽到她像一個撒嬌的小姑娘一樣柔聲低語:“真漂亮。”


    “嗯?”


    “霍格沃茨。”她說,緩慢地收迴目光,遵從倦意俯趴在桌上。


    “迎接外賓總要些門麵,作為全世界最好的魔法學校。”德拉科隨口應答著在她身側坐下了,沒有在意琉莉古怪的失神,顯然也對今夜格外熱鬧的霍格沃茨興致缺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場熱鬧。


    就在一周前的晚飯之後——


    鄧布利多用雙手示意嘰嘰喳喳的學生們安靜下來,拋下了一個重彈:“雖然一個糟老頭的話實在不值得牢記,但我還是要多問一句,還有人記得我說過十二月以後我們將迎來一場盛事——我想,現在是時候了——”他故意停頓一下,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盡管每一張長桌上的學生們神態各異,甚至有不少頻繁摸著自己的頭發,嘴角展露著了然於胸的笑容,十分神氣傲慢;但更多的人滿臉茫然,伸長了脖子,十分緊張地盯著鄧布利多的嘴巴。


    “這個大型活動將從一月份開始,持續到學年結束。我非常高興地向大家宣布——”


    “三強爭霸賽將於今年在霍格沃茨舉行!”


    “……!”學生們瞪大了眼。


    霎時間,整個禮堂裏鴉雀無聲。


    德拉科眯起眼,指尖叩了一下桌麵,這個消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注意到諾特飛快地瞄了他一眼,那目光十分古怪,憤怒之餘,還有一絲矛盾的得意。


    這時,韋斯萊雙子才緩過神來,張大嘴巴高聲喊出一句熟悉的話:“你在開玩笑!”


    而哈利、赫敏正在左右探頭,試圖從誰口中得出“三強爭霸賽”究竟是什麽。


    “當然不是玩笑,”鄧布利多輕輕笑了起來,“你們中間有些人還不知道這場爭霸賽到底是怎麽迴事,所以我希望些了解情況的人能原諒我在此稍微解釋一下。”他稍微擺正了臉色,“三強爭霸賽大約是七百多年前創立的,是歐洲三所最大的魔法學校之間的一種友誼競爭。這三所學校是:霍格沃茨、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每個學校選出一名勇士,比試三種魔法項目。三強爭霸賽每五年舉行一次,三個學校輪流主辦,大家一致認為,這是不同國家之間年輕巫師們建立友誼的絕好方式——可是後來,死亡人數實在太多,三強爭霸賽就中斷了一個多世紀。【注3】”


    “死亡人數?”赫敏緊張又小聲地重複,驚愕地抓著哈利。遺憾地是哈利此刻也更想知道這場賽事的細節,並沒有對此作出反應。


    這不能怪他,因為大多數學生都在興奮地竊竊私語,沒有人關心一百多年前死去的人。


    鄧布利多繼續說道:“……我們魔法部的國際魔法合作司和魔法體育司認為,再做一次嚐試的時機已經成熟【注4】。這也是一次挑戰——對霍格沃茨的每一個巫師來說,當然,我們做了許多工作,並特別邀請了聖芒戈的治療師組建一支隊伍全程跟賽,以確保每一位巫師都不會遭遇生命危險。”


    這句話讓始終漫不經心的德拉科敏銳地抬起了頭。


    有什麽不一樣了。


    德拉科不動聲色地審視著鄧布利多,還有教師席上的每一個教授。


    他很清楚霍格沃茨會主辦三強爭霸賽。


    他有足夠的經驗,無論是項目內容,還是給哈利·波特意外成為第四名勇士後製造大量“波特臭大糞”的徽章。盡管這提前了半年,足夠讓曆史的齒輪發生偏差,原本應該參賽的勇士乃至有意報名的學生恐怕都還沒達到十七歲的標準線,比如此刻禮堂裏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人就多了格蘭芬多的奧利弗·伍德,少了赫奇帕奇的塞德裏克·迪戈裏。


    這不值得意外,在霍格沃茨經曆幾次波折之後,鄧布利多對千年不變的課程提出改革,就足以整明他的決心和迫切,提前到來的三強爭霸賽亦是如此。


    但這依舊有哪裏不太對勁。


    德拉科耐心地分辨著鄧布利多的發言——


    “……時間緊迫,一周後,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的校長將率領他們精心篩選的競爭者前來,挑選勇士的儀式將於隔天晚上的宴會上舉行。我們將舉辦一次舞會,歡迎外賓、祝福勇士,由勇士和他們的舞伴開舞——很遺憾,這本該在聖誕假期前進行——”


    有學生插了一句:“梅林的胡子,如果不會跳也太丟臉了——”


    “這麽短的時間根本來不及學習跳舞——”


    鄧布利多發出了輕輕的笑聲,並友好地提醒:“盡管倉促,希望你們能及時邀請到舞伴——不管是否成為勇士。當然,開賽選拔絕對是嚴謹的,一位公正的裁判員將挑選出代表各自學校的勇士們,為自己的學校贏得榮譽,個人冠軍還能獲得一千加隆的獎金和今年魁地奇世界杯的門票——作為這個即將進行到七月的學期的補償。看來大家不得不學會清涼咒,不然這個酷暑就比作業更難熬了,盡管現在也足夠寒冷。”


    不,一點兒也不冷。


    準確的說,太酷了!哄鬧聲將整個禮堂的氛圍炒得火熱,仿佛沒有人能感受到城堡外冬日的寒風。


    長桌前的學生們在榮耀和財富麵前紛紛狂熱地尖叫起來。


    而一周後的今天,周五,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的代表將於傍晚六時抵達。


    德拉科背後,禮堂外的門廳裏這會兒傳來各院院長讓學生們排好隊伍的聲音,準備一會兒走下台階往城堡前麵去迎接來客。嘰嘰喳喳的崽子們正在相互間討論著兩所學校的代表們會以什麽方式登場。


    好似沒有人注意到兩個不合群的學生。


    德拉科仍坐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擺弄著一份《預言家日報》。


    上麵並沒有任何值得關注的新聞。


    人類擅長逃避,哪怕巫師也不例外。


    神秘事務司事件裏失敗之後,盡管第二天《預言家日報》透露魔法部的一級門在那一夜被暴力破壞,但那天的新聞實在太多了,包括食死徒襲擊麻瓜村落導致傷亡以及霍格沃茨的攝魂怪暴動,當然這一切都被歸結於那批逃亡在外的瘋狂食死徒們。事實上,在這樣的爆炸新聞之後,之後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看起來平平無奇。黑魔王伏地魔再一次輕而易舉地銷聲匿跡,就像是一個潛伏在人群裏的幽魂,隨時隨地準備發出毀滅性的襲擊。隻有魔法部的小道消息證明緘默人與魔法部部長福吉發生了爭吵和衝突,想必是為了那些不能宣告全魔法界的“預言球”的損壞。


    預言球。


    他信手翻著報紙,微蹙著眉頭,似乎因為某些困擾和猶疑陷入了漫長的思索。


    那些預言球對時間和曆史和魔法發展雖然有著極高的研究和參考價值,但事實上擺在預言大廳積灰多年,隻是一個被保存的記錄。毀掉這些珍貴的記錄當然應該愧疚,然而在即將到來的戰爭麵前,德拉科遺憾地不過是那一顆至關重要的預言球未能如願謀取。


    那顆關於哈利·波特和黑魔頭的預言球……


    那個預言,還有世界上同時存在著多個黑魔王這件事……


    德拉科一動不動地坐著,直到喧囂從門廳外再次傳了進來,打斷了他的沉思。有人正在驚歎布斯巴頓那十二匹飛馬拉著粉藍色的馬車從天而至夢幻又浪漫,銀鬃金馬,每一匹有大象那麽大,賣弄學識的高年級學生會說那是神符馬;另一撥人則在感慨德姆斯特朗的大船竟然從黑湖裏冒了出來,如同一具骷髏,就好像它是一艘剛被打撈上來的沉船遺骸,酷斃了。


    他動了動手指,報紙扭著腰收了起來。


    緊接著德拉科看到了所有人魚貫而入,包括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兩大代表團,再往後是霍格沃茨的教授和學生們。和鄧布利多走在一起的,是另外兩所魔法學校的校長奧利姆·馬克西姆和伊戈爾·卡卡洛夫。前者是一位高大優雅的女士,她擁有混血巨人的血統;而後者,真難以置信他敢在此時踏上英國的領土,他是一個食死徒,準確的說,前食死徒——在被捕入獄、伏地魔倒台之後,他因供出其他食死徒的名字,背叛了伏地魔而獲得赦免——德拉科在一年級還憑借卡卡洛夫前食死徒的身份推拒前往德姆斯特朗。


    以卡卡洛夫膽小的本性,不該在黑魔王複活、食死徒越獄的風口浪尖前來霍格沃茨。他應該清楚伏地魔複活的消息,在黑魔標記變得灼燙,在食死徒被召集之後。


    他還以為卡卡洛夫早就逃跑了。


    德拉科一邊放縱思緒在自己的事情上打轉,一邊分出一小部分注意力放在亦步亦趨跟著鄧布利多的卡卡洛夫身上。盡管卡卡洛夫的雙眼裏冷漠犀利、毫無笑意,且警惕地留意著四周,但他的脖子繃得很緊,正在嚴肅小聲地和鄧布利多談話。


    他前來霍格沃茨,爭霸賽恐怕還在其次,真正目的是借機尋求鄧布利多的庇護。


    至於鄧布利多的迴應……


    德拉科遠遠望了一眼,露出微妙的哂笑,清楚鄧布利多仍舊懷疑卡卡洛夫的立場。瞧瞧暗中盯著卡卡洛夫的瘋眼漢穆迪,當初正是他花費六個月將卡卡洛夫追捕到手,現在卡卡洛夫都不敢和穆迪正麵對視。在暗潮洶湧的當口,鄧布利多不會給予立場不明的卡卡洛夫任何承諾——盡管德拉科也清楚,卡卡洛夫確實徹底脫離了食死徒。準確的說,他的背叛使他徹底失去了伏地魔的信任,他本會死於1996年的夏天,也正是黑魔王向整個魔法界宣告歸來之後——當然,在1994年的今天,一切還沒來得及發生,變化既足夠多,也不夠多。


    但無論如何,給予一個見風使舵的、卑劣的膽小鬼承諾和庇護毫無益處。


    誰也不知道卡卡洛夫下一迴會不會因為被食死徒追蹤捉捕而背叛他們……這並不值得投注籌碼,甚至沒有利用價值。高高在上的聲音在觀察了卡卡洛夫許久之後,冷漠地做出評價。


    應該是這樣的。


    可德拉科的思緒在這一刻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他呆呆地盯著卡卡洛夫,在冷漠的情緒裏難以避免地想起被閃電擊中的塔樓裏,麵色慘白的老人指出他不是一個殺人的人,並歎息著“何去何從,德拉科,我們討論一下你的選擇吧”;想起月光皎潔的霍格沃茨城堡,那位魔法界的英雄謹慎地審視著前來威逼投靠的死敵,握著兩根魔杖說“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德拉科晃了神,視野模糊地出現了熱切討論著湧進禮堂的學生。


    他摸到了自己的魔杖,還有袖子裏的羊皮紙,又好似聽到坐在一側的琉莉奇怪地笑了一聲。


    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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