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幾乎是恍恍惚惚地離開斯萊特林的地窖。


    幸運的是,他還記得把隱形衣蓋上,才能與迴地窖的斯萊特林隊伍順利錯開。


    萬聖節晚宴終於結束了,在深夜徹底到來之前,巫師崽子們被教授們趕迴了宿舍,而不是傻乎乎地鬧到大天亮。梅林知道,第二天是周一,哪怕是萬聖節,也並不意味著他們擁有一個可以睡懶覺的假期。


    哈利披著隱形衣,一步一步地踏上階梯。


    一開始他昂揚著頭,像是發怒的獅子,但越往上走頭越低垂,像是漸漸失去了一身的力氣。


    “我從未懷疑,德拉科——”


    沒有人看見他慘白的麵孔上寫滿了困惑和疲憊,當然了,迴到格蘭芬多塔樓的樓梯上空無一人,他是最後一個,隻有來迴穿梭的肖像畫在閑聊。但這些嗡嗡的低語根本傳不進他的耳朵,哈利的腦海裏始終蕩漾著一些激烈的聲音。


    “……那是你父親,不是什麽無關緊要的事!”


    “那與你來說無關緊要。”


    終於,哈利發出了懊惱的低歎,這幾乎嚇到一位肖像畫裏的女士。肖像畫門探頭探腦地打量著空空蕩蕩的走廊,沒有別的聲音了,因為哈利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趕緊閉上嘴。他在階梯上一屁股坐了下來,這不對,他知道他應該會到宿舍去,或者,如果他想一個人呆一會兒,醫療室也會是個好主意。


    但是他幾乎又和德拉科大吵了一架,他太失落了,翠綠色的眼睛裏注滿了失望的情感。


    魯莽!衝動!愚蠢!


    哈利用這些詞語試圖反省自己,但夜裏的風沒有讓他頭腦清醒,隻是讓他感覺寒冷。太冷了,無論是穿過珊瑚樹、走廊和樓梯的風,還是德拉科冷酷的駁斥:“所以,你大半夜跑到這兒來,為了告訴我,我的父親,一個馬爾福重新迴到了黑魔王的懷抱?你還想懷疑更多嗎?明天或許是斯內普教授?我又是否在欺騙你,為了我的父親,為了馬爾福?需要我為你做什麽證明這些,波特,將你帶給黑魔王?”他灰藍色的眼睛裏好像沒有感情,那張慘白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擔心、懷疑、痛苦、猶豫和緊張……


    他一直這樣。


    哈利提醒自己,他不應該為此傷心,他早就明白,在幾個月前。


    但奇怪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之間變得反複無常,覺得自己滿心無法克製的怒氣。


    為什麽?


    在這個問題降臨徹底從腦子裏破土而出之前,哈利沒有意識到他坐在那兒,不知不覺中靠著牆、歪著腦袋又睡了過去。但是他立馬察覺到自己在墜入黑暗,越來越深。不……不行……這是……!他甚至來不及掙紮,就被疲倦抓住了意識衝進了黑色的深海之中。


    他睡著之前,他聽見了翅膀撲動的聲音。


    一隻遠道而來的貓頭鷹遲遲地迎著秋夜的狂風飛進了霍格沃茨。


    斯萊特林地窖的寢室裏,陰冷纏繞在每一個黑黢黢的角落。屋子裏的兩張四柱床上隻有一張坐著人,當然了,是那個不應該出現在男生寢室的女孩,有著一頭淺金色長發的琉莉。她抱著被子,聽著窗外湖底溫柔的水聲,愉快地哼起了古怪的調子。


    布雷斯裝作不在意的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從那古怪的發音裏聽到了一些不太友好的詞匯,鮮血、白骨、腐爛的屍體……他麵不改色地扭過頭了,看向走下了床,正難得毫無儀態、盤腿坐在椅子上的德拉科。德拉科的臉色白的幾乎發光,黑眼圈重得就像是舞台上畫了煙熏妝的戲劇演員,而那雙灰藍色的眼睛裏盡是血絲。這迫使他閉上眼靠著椅背休息,陰冷的寢室讓他的身體幾乎要蜷縮起來,但是他繃住了,沒有動彈。


    “……”寢室裏寂靜地像是能聽見銀針落地。


    布雷斯在短暫的猶豫後,打開了話匣子,“……你失常了,德拉科。”


    德拉科沒有應聲,但是琉莉發出了一聲短促地笑聲。


    布雷斯不得不將目光重新落在這個女孩身上,“女士。”


    琉莉抱著被子,曲著膝蓋,用雙手托住臉頰,笑眯眯的將視線落在布雷斯身上。那目光冰冷地像是兩道索命咒,布雷斯審視著她,得出了這個讓人不太舒服的答案,但這不代表他恐懼於此,“你們在做什麽?”


    屋子裏的人都明白,這是在問德拉科。


    德拉科沒有睜開眼,近乎命令地說:“讓她呆著,布雷斯。”


    “可以,”布雷斯從不幹涉德拉科的決斷,幾乎是立刻同意了這入侵私人空間的糟糕要求,並將這個古怪的女巫拋在腦後。這在過去幾乎不可能,一年級時,他甚至為此感到危險和惱怒。


    “但是你得給我一個解釋。”他直起身,從桌子前踏步到德拉科麵前,“你在偷偷做什麽,德拉科。”


    布雷斯單手拍在沙發椅的椅背上,俯下了身,眯著眼,打量著這張蒼白的尖臉,“盡管我能替你在波特和那些格蘭芬多麵前遮掩,但這不代表著你可以把我當成一枚趁手的棋子。你在偷偷進行著一個計劃,這將所有人都排除在外。”他說,語氣冰冷地像是冬天的石牆,“當然,把那些傻瓜格蘭芬多拋在腦後也不算是什麽讓人不快的事,我對你的目的也毫無興趣。但我請你能注意一些事實,你可能在獨自給我們造成更大的困擾。”


    “……你們?”德拉科終於睜開眼,灰藍色的眼睛像是倒映在水裏的月亮,發著冷色的淡光。


    布雷斯沒有說話。


    “短短幾個月,布雷斯。”德拉科說。


    布雷斯冷嗤了一聲,“我隻是難以置信你將此定義為無關緊要,波特雖然滿腦子肌肉,可他至少說對了一點。”他退開一步,抱著胸,像是用這個姿勢防衛,但是目光緊緊地盯著德拉科,更像一種蓄勢待發的攻擊,“你和波特把所有人聚集起來,哪怕我對此沒有十分之一以上的熱情,是你和波特做了這件事,所有人,對,包括我,”他說到這裏,自負的麵孔上出現了罕見的失措,但是他很快收好了這些,並且沒有羞恥於說出一些他曾不屑一顧的肉麻言辭,“關心你們的抉擇和境遇,這不是任何一個人應該麵對的,一個確實足夠強大的黑巫師的威脅。我不是樂觀過頭的格蘭芬多,從第一次到破釜酒吧時,我就清楚我在做什麽,別把我當傻瓜。”


    “我們是在和黑魔王做對。”他說。


    德拉科沉默地盯著布雷斯,一刻鍾前的爭吵猶在耳旁。


    “德拉科你爸爸……我看見他……我夢到他受到懲罰,這一定是真的,我不知道怎麽迴事,這不僅僅是一個夢……”


    布雷斯掃過床上那個古怪的女巫,語氣更冷了,“我當然沒有足夠多的情報,關於二年級甚至一年級,你到底為此做了些什麽,但我很清楚傳聞黑魔王就是斯萊特林的後裔,去年打開密室的人不言而喻;更別說波特被綁走那一次,這個世界上隻有那個男人一直想要波特這個傻瓜的性命。”


    他是一個倨傲且寡言的人,目的明確、行動有效,從不做多餘的事,也不會說多餘的話,但拋開冷淡的寡言,他同樣足夠直白,足夠一針見血,“我們都清楚你從黑魔王手中搶迴了波特的命,而你的父親現在卻在參加食死徒聚會。”


    “布雷斯。”德拉科又閉上眼,像是被一陣冷風掃過,他卻不為所動,“還不到時候。”


    “……無數次,我來到那個大廳,模糊的,空空蕩蕩的,沒有開燈,但地上有一條蛇……”


    “德拉科,我以為這迫在眉睫,而不是不到時候。”


    “還有無數次,我在一條沒有窗戶的走廊,盡頭有扇上鎖的黑門……”


    “你的家族可能會因此而分裂,黑魔王不會放過背叛者。”


    “……聽著德拉科,我不是在發瘋,也不是在說夢話。隻有這一次,我清晰地看到了一切,我看到伏地魔的所作所為,這不僅僅是一個夢,我親眼所見。你父親……”


    交織的聲音隆隆作響。


    那雙翠綠色的眼睛在眼前閃爍著,那些滔滔不絕、語無倫次的話裏在他腦子裏盤旋著,藏著一個讓他心驚膽戰的秘密。


    德拉科疲倦地思考著,你需要休息,他聽到高高在上的聲音發出了理智的提醒。


    “噓。”在布雷斯再一次開口之前,一個輕輕的聲音說。


    布雷斯側過頭,覷向床上那個女孩,她正豎著一隻手指,深色的眼睛幾乎毫無光芒,“太吵了,”她說,“你不能殺死他。”她愉快地說,麵上滿是詭秘的笑容,“不能在我之前。”


    布雷斯顯然沒有從這句話裏得到足夠明確的信息,隻能端詳著這個女孩。


    她看起來精致又美麗,像是一個精細雕刻的洋娃娃,有著淺金色的燦爛長發,連十三歲的布萊斯看來也無可挑剔的容貌,但她還有著讓布雷斯精神緊繃的危險氣息,足這一條就讓人感興趣,更別說她現在臉色蒼白,像個病得快不行了的人。奇怪的是,在三年級以前,布雷斯從來沒有過多的注意到這個獨來獨往的孤僻女巫。


    琉莉好像對布雷斯毫無興趣,甚至不在意布雷斯無禮探究的打量。她從床上站了起來,她比開學的時候又高了一點點,整個人裹在薄薄的魔法袍裏,赤著腳,靜悄悄地走到沙發前。


    布雷斯的目光隨之轉了過去,錯愕地發現德拉科靠在沙發椅上徹底睡著了。


    盡管如此,德拉科的眉頭仍然緊緊地皺在一起。


    琉莉朝著德拉科的頭頂伸出手,幾乎是同時,睡著的德拉科精準拽住了她的手腕。


    “……停下這些毫無意義的試探,如果你不想收到我的屍體作為迴禮。”德拉科陰冷地說。


    他睜開眼盯視了琉莉一瞬,眸子裏滿是血絲,但那個眼神冷酷而平靜、警惕而陰鬱,像是從未睡著的清醒。


    琉莉盯著他尚在隱隱發抖的手,專注地、一眨不眨地,好像目光能穿過細嫩慘白的皮膚割開那些纖細的青色血管,還有……她忽然聞了一下,迷惑又興奮地舔了舔唇。像是發現什麽有趣的東西,她拉開了笑容,側過頭對布雷斯打招唿,“你看,如果你不想得到他的屍體的話。”


    布雷斯弄不懂這兩人在打什麽啞謎,隻能冷著臉擱下了這場毫無進展的談話,“過去你過於高估那些格蘭芬多,把他們塞在危險的風口,而自己躲在幕後;現在你決心反過來了?好極了,希望你別摔的太慘,以至於沒有人知道應該伸手試圖丈量懸崖的寬度。”


    “……”


    床帳將一切隔絕在外。


    夜裏隻剩下窗戶外的湖水波浪聲。


    夜空高而無星,風唿啦啦的響著,包裹著這座巨大的城堡。


    往塔樓去的樓梯上,哈利仍舊坐在那裏,沒有人察覺,因為他還披著隱形衣,和四周的一切融為一體。他陷入了黑暗,就像是飄到了沒有星星的夜空,又像是墜落到深不見底的黑湖。


    好像一雙閃著紅光的眼睛在黑暗中無聲地注視著他,熟悉的陰冷讓他發抖。


    但他還沒想起這是什麽,他就重新墜入了夢境。


    夢境,當然是夢境,像是走馬觀花,像是看電影,一幕接著一幕,他看見五歲的達力在騎自行車;九歲在草坪上嘲笑他被狗趕上了樹;他被姨媽送去剪頭發,一次又一次;“你父母死於車禍,不許問問題,這是規矩,不許提問。”;十一歲,哦對十一歲,達力數著禮物的數目,大發雷霆地叫著:“三十六件,比去年少兩件!”;桌上堆滿了東西,一輛賽車、一台攝像機、一架遙控飛機、十六盤新出的電腦遊戲光盤和一台磁帶錄像機,還有一隻沒拆完包裝的金表;然後是動物園,一隻和他對話的蟒蛇,是的,那條蛇說它來自巴西,嘶嘶的輕聲說:“多謝,我走了。”


    他放走了它……?


    他放走了那條蛇?


    對,好像是這樣,那些畫麵重複停留在爬蟲館許久。哈利昏昏沉沉地想,都是太早之前的記憶了。


    他夢到了這些,太多糟糕的、痛苦的……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哈利覺得腦子有一些刺痛,好像是他的傷疤,他想伸手捂住它,和平常一樣。電影畫麵翻動的更快了,他看到了成堆的貓頭鷹,所有的信件上寫著“薩裏郡小惠金區女貞路4號樓梯下的碗櫃 哈利·波特先生收”;來迎接他的狩獵場管理員長得高大無比,還給了他一塊蛋糕;對角巷,太神奇了……對角巷、巫師、魔法界……讓他快樂的生活開始了。


    他看到了閃光的記憶,赫敏和羅恩……摩金夫人長袍店……


    哈利被一些情緒覆蓋了,一些快樂的氣泡,他永遠記得這一天。


    鉑金發色的男孩站在矮腳登上緩緩地側過了頭,衝他笑了一下:“你好,你也是去霍格沃茨嗎?”


    這一幕久久地停留在黑暗中,幾乎讓哈利重新迴到了這一天。


    “馬爾福,德拉科·馬爾福。”


    “……”


    ………………


    …………


    八樓的校長室裏又是燈火通明,白發蒼蒼的老人正扶著眼鏡,端詳著從貓頭鷹手中接過的信件。


    西裏斯擰著眉頭,盯著這隻來曆不明的普通貓頭鷹,“鄧布利多。”他發出聲音。


    鄧布利多仔細地將信件上的每個字母、每個單詞都看了一遍,睿智的藍眼睛裏閃著光,“……令人吃驚,令人吃驚……”他重複了兩遍,才抬起頭,“西裏斯,那個孩子不是做夢,他們聚集了,就在今夜。”


    “他們之間產生了連接!”西裏斯忍不住道,英俊的麵孔上又憤怒和後怕,“怎麽會……!”他緊緊盯著我在鄧布利多手中的信件,盡管他對這封來曆不明的信件無法信任——這隻貓頭鷹來自對角巷,任何人都能在那兒寄出一封信——但西裏斯知道關於今晚的宴會……不可能有這樣的巧合。


    “十二年前那個夜晚,一定發生了我們所不知道的事。”鄧布利多輕聲喃喃,但更多的話,他吞在肚子裏,“哈利還說了什麽,西裏斯?告訴我,他的夢,什麽時候開始?”


    “這正是我困惑的地方,哈利認為在第一次上完我的課程之後……如果早有關聯,應該更早,哈利說他的傷疤會痛,但是關於那些奇怪的夢是這學期的事。”西裏斯有些懊惱地低語,“我應該早些發現,他和詹姆一樣勇敢,不可能因為一堂黑魔法防禦課而懼怕,他有著極高的魔法天賦……”


    鄧布利多雙手交疊,緩緩地思考著,“……黑魔法,”他說,“如果沒錯的話,我記得,你的課程上使用了黑魔法的力量,用於介紹……哈利身上保有當年留下的痕跡,黑魔法的力量,而你的課程觸動了它,使得這個連接變強了。當然,伏地魔使用哈利的鮮血作為複活的引子,這一定也增強了他們的聯係。”


    “該死。”西裏斯無法遏製到嘴邊的痛罵。


    “令我擔心的不是哈利會因此受到傷害。”鄧布利多嚴肅地說,目光裏閃爍著憂心忡忡,“西裏斯,你明白……”


    黑暗中的長袍店裏,男孩伸出了手,哈利也想要伸出手,但更快的,他感覺到自己像是被針紮了一下。


    哈利總覺得背後有紅色的光,像是憤怒的火焰,幾乎要刺傷哈利的靈魂。


    “……”


    “他可能會察覺這個聯係。”


    “……”


    哈利在記憶裏再次走動,巨人闖進了霍格沃茨,德拉科趕來救他;他的父母在墨鏡裏招手,德拉科的魔力暴動……哈利聽見一個聲音在催促他,提醒他,“德拉科·馬爾福……你的朋友?”那個聲音好像在這麽重複著,他頭痛的不行,感覺像火鉗在腦子裏攪動。當然了,他的朋友,他的摯友,他的導師,他的引路人……德拉科送來了光輪2001,德拉科從月色下穿過欄杆遞來的三明治,德拉科帶著他來到高錐克山穀的家,德拉科的家養小精靈,蛇怪……德拉科……比迪……


    鮮血刺痛了那些安逸的、快樂的記憶。


    哈利的心髒猛然收縮,痛苦讓他發瘋,而額頭上的劇痛讓他產生了抗拒。


    那個催眠一樣的聲音還在念著什麽……不……不對……這是什麽……?


    畫麵散亂成了碎片,像是漫天飛舞的羽毛,有的發著明亮耀眼的光,有些昏暗的像是剛泡過惡臭水溝:瑪姬姑媽在侮辱他的父母,破釜酒吧的聚會,他衝出了女貞路,阿茲卡班囚徒,霍格沃茨審判計劃……他的教父……伏地魔……死掉的麻瓜……惡咒逼近了他的眼睛……


    不……!


    “好痛——”哈利聽到自己尖利的聲音在腦子裏大喊大叫,感覺自己的腦子好像被抽出去了。


    黑暗中那雙若有若無地盯視的眼睛漸漸遠離了他,哈利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但那些閃爍的讓人絕望的記憶使得他難受極了,火辣辣的疼痛從額頭竄遍了全身。他猛然睜開眼,發現自己又站在黑黢黢的大廳裏。沒有那些食死徒了,安安靜靜的,聚會結束了,他們都離開了,按照他的指令……隻有他站在這兒,把玩著魔杖。


    他知道自己在等待著什麽……


    哈利的心髒砰砰狂跳,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正在另一個地方,為什麽?他又做夢來到了伏地魔的腦子裏?他怎會變成伏地魔?不不,他沒有,他不可能控製這個軀體,他隻是像一抹遊魂飄落到了這裏,從伏地魔的眼睛裏看到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他聽到嘭的一聲。


    一個穿黑袍的男人出現在門廳裏,枯瘦的體型、蠟黃的臉、鷹鉤鼻,還有一雙空洞、冰冷像是兩條隧道一樣的黑色眼睛。一個他熟悉的人,他太熟悉了,他握著自己的魔杖等待著這個男人,審視的目光從頭掃射到腳,沒有放過每一寸細節。他在再一次認識這個男人。


    “主人,您在唿喚我。”


    男人走到跟前,在空蕩蕩沒有別人的大廳裏行禮,平靜地像是最虔誠的信徒上前,跪下了身,在哈利收不住的驚愕中,垂下他從來都是高傲、冷酷的頭,親吻黑魔王的下袍角。男人的臉色從頭到尾都沒有變化,沒有熾熱,也沒有不甘,一點也不像是那個兇神惡煞,在霍格沃茨的課堂上將人從頭挑剔到腳,把人貶低成哀嚎的曼德拉草和光長體型不張腦子的巨怪的……那個男人。


    “……沒錯,我在唿喚你,我以為我再也得不到你的迴應。”他張開了口。


    男人半晌沒有說話,隻是重新站直了身,平靜地注視著他。沒有盧修斯那樣的花言巧語、巧言善辯,但他站在那兒,像是本該來到這裏,本該站在這裏,司空見慣,不需要太過驚奇,不需要更多辯解,也不需要被質疑。


    哈利感覺他嘴巴又張開了:“顯然,我仍舊對老朋友總是誤會太深,從鄧布利多的眼皮子底下逃出來不是件簡單的事。”


    憤怒的情緒充斥著哈利的整個大腦,比起前一次見到那個鉑金長發的男人時的平靜,此刻的他整個人都像是要炸開的氣球,在這個黑暗的世界裏橫衝亂撞。


    叛徒!


    間諜!


    卑劣的奸細!


    “……可惜今天不是敘舊的時候……”哈利心中的詞語無法脫口而出,而尖利冷酷的聲音還在輕輕地與眼前的男人說話。“西弗勒斯。”他繞著這個男人走了小半圈,猩紅的眼睛裏閃著光。


    “我記得……”


    哈利又醒了過來。


    走廊裏的風像是從頭灌下的一桶冷水。


    他拔腿就往樓梯上衝去。


    “……十三年前,是你聽到了那個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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