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家門口劍拔弩張,爭執的雙方都各不相讓。鍾二叔想要帶人闖進鍾家,確定鍾揚是否死亡,順帶為接收鍾家的家產做準備,楚英則是堅決不讓這些不安好心的門進入他們家大門一步,不肯讓他們擾了鍾揚的清靜。


    別說鍾揚沒有死,就是要死了,楚英也要他安安心心清清靜靜地走,而不是被這些人汙了耳朵髒了眼睛。


    村中調解的族老姍姍來遲。


    鍾二叔的說辭是探望侄子,楚英說鍾揚生病了不能打擾。


    兩方毫不退讓,調解的人想讓楚英退一步,讓鍾二叔去見鍾揚一麵,楚英並不同意。因為楚英的神力和楚漢傑的本事,這些人也不敢太過將人逼急了,雙方僵持了下來。


    鍾揚的夢還在繼續。


    父親去世後,小童生消沉了許久才振作起來。讀書比以往更加的刻苦,人也更加的消瘦。


    隻是沒有人敢勸小童生,讀書是撐著小童生度過這段難關的一口氣,若是不讓他讀,他們真怕小鍾揚會倒下去。


    家中的事情落在了李嬸和楚英頭上,李嬸主內,楚英主外。十歲的童兒一夜之間長大了,每日都牢牢地守在少爺身邊。


    父親去世後,楚英很快地進入鍾家占據了小童生父親和兄長的位置。楚英盡心盡力給他撐起了一個安穩的家,隻有當從山上收獲迴滿滿的獵物的時候,楚英才會露出燦爛的笑容,小鍾揚每次見到,對楚英就越發愧疚,讀書也越加努力。


    小鍾揚還未曾經曆情愛,卻已經經曆了世界上最深厚的情誼。


    他發誓一輩子都不會辜負楚英,他會努力讀書,努力考科舉,讓楚英做秀才夫郎,舉人夫郎,進士夫郎,甚至做上官家夫郎,受人尊敬。


    然而,現在的他卻再也無法兌現自己的諾言了。


    他不想死的,可是他真的好累。


    身體對他越來越沉重,意識卻似飛羽似塵埃似流光般飄渺起來。


    “等一下,先別走,我答應你行了吧。”原身徹底的離開了,鍾揚驚坐起來,守在他身邊的瑞瑞驚喜的不能自已。


    “幹爹,你醒來了。”瑞瑞道。


    鍾揚沒有理會瑞瑞,心中念及剛剛小童生執念離開時,那濃濃的眷戀與不舍,對楚英李嬸童兒的不放心,沒能守護家人的遺憾,未曾實現理想抱負的歎惋,鍾揚忍不住就想答應他,答應替他守護家人,有生之年盡自己的力量讓他的子孫能夠考科舉。


    小鍾揚對楚英的感情很深,深到他自己可能都沒有察覺出自己對楚英萌芽的那絲愛慕,隻把它當作了感激之情。


    小鍾揚這次發作的這麽厲害,執念離開的這麽快,可能有那麽一點兒他和楚英同居的因素在,雖然他自認為自己隻是合情合理地扮演了小童生這個角色,讓楚英顯得不是那麽尷尬,還是讓鍾揚對此愧疚不已。


    其實他本可以不這麽周全的。


    他為了不讓嶽家挑理,直接用人家的身份,和人家的夫郎住在了一起,這和奪人妻子有什麽區別。小童生沒有怨恨他,把他給弄死,真的是非常善良的一個人。


    麵對一個惡人,也許鍾揚占了他的身體,可以心安理得。


    可是麵對一個善良到沒脾氣的人,若是有一絲良心在,就總是忍不住想要去補償的。


    更何況,前世獨立慣了,鍾揚也不喜歡欠別人。


    這次真的給了鍾揚一個很深的教訓。


    他沒有把白來的身體當一迴事,總覺得對方會隨時把這些收迴去,他也隨時準備著把身體還迴去,卻因為自己的舉動傷害了一個不該傷害的靈魂。


    鍾揚在夢中體驗了小童生短短的十八年,胸膛裏還殘留著許多小童生的許多情感,溫馨的、痛苦的、歡樂的、難受的,還有聽到廢除科舉消息時的痛徹心扉,恍兮惚兮間,鍾揚覺得好像此時的自己就是小童生,小童生就是自己。


    一開始他用並不太溫和地手段勸說小童生放棄,後來又幹脆置之不理,但是現在卻衷心地希望這個小可憐能走的安心一些。鍾揚不知道小童生去哪裏了,是投胎,還想像他一樣幸運的穿越時空,在另一個時空重新開始。若是,可以,鍾揚希望小童生能獲得新生,最好去他的故鄉現代,在那裏沒有那麽多的傾軋,中下層百姓的日子不會過的這麽艱難,這麽的讓人心灰意冷。


    小童生的身份這一輩子考科舉的希望渺茫,但是兒子孫子曾孫子這裏或許可以爭取到一個機會。他有超越這個時代的眼光,也許真的能掙紮出一個機會。


    如果實在不行,人事盡到了,他也就對得起小童生了。


    瑞瑞見鍾揚醒來卻不理他,心中還有些小難過,不過他懂事地沒有表露出來,而是跑出去告訴大人們這個好消息。


    “楚英,你攔著不讓我這個二叔見大侄子一麵,你到底安得什麽心。”鍾二叔繼續發難。


    “我楚英從沒有做過見不得人的事情,大夫說過了,現在相公要靜養不能被打擾,若是我把你們放進去了,相公出了事情你們誰來負責。醜話說在前頭,我相公是家裏的獨苗苗,還沒有留下血脈,命金貴的緊,他要有一個好歹,你們就是在絕我鍾家的戶,不管是誰害得我都要讓他一命償一命。”


    楚英的話讓不少人不寒而栗,跟著鍾二叔來的幾個鍾家遠親都產生了退意,他們毫不懷疑楚英能說到說到,眼前這個狠戾的哥兒曾在十五歲的時候隻手打死過野豬野狼。


    馮氏見楚英這個模樣捂著心口泛疼,看著楚漢傑的眼裏泛著兇光。


    他家的傻小子呀,這兇神惡煞的樣子是給誰看呀,名聲還要不要了,這是嫌被村裏的長舌婦編排的還不夠多是吧。好不容易把鍾二叔家兩個兒子差點淹死的事情才過去,就衝他今天的這句話,將來這村子裏還有誰敢和他來往。要是揚小子真的有什麽不測,就算有一身的好本事,也找不到下家了。


    土地爺保佑,迴頭我也去給您老人家磕磕頭,讓我的女婿揚小子好起來吧,不然我家的傻小子可就沒人要了。


    “哼,讓長輩給晚輩償命,虧你說得出,果然是斷子絕孫的獵戶家出來的,我大侄子說不定就是被你克死的。”


    鍾二叔的話惹怒了楚漢傑和馮氏,馮氏生下楚英後傷了身體不能再生育了,楚漢傑是個獵戶,自己也覺得捕殺獵物會損陰德,對於自家子嗣的事情看得開,就算村子裏有風言風語說他損了陰德要斷子絕孫,他也沒往心裏去,更沒有因為楚英是個哥兒和馮氏紅過臉,至於傳宗接代的事情更沒放在心上,可是自家不在意是一迴事,別人拿這種事情侮辱他們家楚英可就不行了。


    就算楚英是個哥兒,也是他們夫夫倆疼愛著長大的。馮氏不喜楚英一副男人的做派,也從來沒有不讓打獵過。


    楚漢傑這是真的生氣了,他上前揪住鍾二叔的衣襟,提小雞仔一樣把鍾二叔給提了起來。


    “你、你要幹什麽。”鍾二叔發抖地道,心中懼怕,楚漢傑可是個不怕事的狠人,要真的修理他一頓,吃虧了他也沒處說理,村長那個老東西,給他送了不少東西,他還一直偏心楚英他們。今天敢來鬧事,也是瞅著村長不在村子。


    “閉上你們的髒嘴,再敢噴糞,老子給你縫上。”楚漢傑甩手給了鍾二叔一巴掌,將人給扔到了地上。鍾二叔的兩個兒子在他被楚漢傑提起來的時候就想來救他,隻是被大力氣的楚英給提了起來扔出了人群。


    鍾二叔一手捂著自己摔疼的腰一手捂臉哭嚎,鍾二叔平時還是要麵子的,現在麵對楚家父子的強大的武力,他心態徹底的失衡了,“殺人了,楚漢傑父子想要私吞我們鍾家的財產把我可憐的大侄子給殺了,我來看望大侄子他們不讓進,還要殺了我啊。我大侄子可憐啊,四歲沒了娘,十三又沒了爹,娶個夫郎還是引狼入室。若是我大侄子沒有事情,他們為什麽不敢讓我進去看,肯定是楚漢傑父子把我大侄子謀害了,我要去衙門告他們。”


    “二老爺,你怎麽說李嬸可不認。我在鍾家十幾年,說句托大的,李嬸我一直將少爺當作親兒子養大的,若是夫郎謀害少爺,我又怎麽會給他隱瞞。”


    “就是,我娘不會說話,你一直吵著要見他少爺,不讓少爺好好養病,你才安的什麽心。”童兒附和道。


    “你們和楚英是一夥的,都收了他的好處。”楚英越不讓他見鍾揚,鍾二叔越覺得鍾揚快要死了,鍾家的財產就是他了,鬧得越歡。


    周圍聚集來的村民越來越多,村長剛從縣裏迴來,過來的時候看到就是這副場景。人都是健忘的,兩家的仇恨這時候都不記得了,對楚英堅持不讓鍾二叔進家門的事情覺得有貓膩,有些懷疑楚英是不是真的做了壞事,畢竟他這麽厲害,鍾揚那個瘦弱的身體,根本反抗不了。


    “童兒哥哥,幹爹醒了。”瑞瑞稚嫩的聲音,像一盆涼水澆滅了鍾二叔的坐念唱打。


    “瑞瑞,少爺真的醒了?”李童兒激動地一把抱起來瑞瑞,高興地道。


    “誰教你這麽說的,你幹爹真的的醒了,小孩子可是不能說謊的。”鍾二叔聞言,也不哭嚎了,看向突然出現的瑞瑞,聲音嚴肅地道。


    “真的,我沒有說謊,幹爹怪怪的,醒來了不說話,也不理瑞瑞,瑞瑞就出來叫童兒哥哥你們了。”瑞瑞道。


    “這一定是少爺剛醒沒有緩過勁兒呢,沒有認出瑞瑞,一會兒就認得瑞瑞了。”李嬸眉開眼笑地安撫瑞瑞道。


    謝天謝地,少爺終於醒了。


    “鍾二叔現在可是聽到了,我家相公好好的,不勞你操心了,我們還要給相公請大夫抓藥,怒招待不周,就不請你們進來坐了。”


    楚英又去村長那裏打了個招唿,“村長今日家中有事,不便招待你,改日相公好了,我們再去拜訪你。”


    “不用這麽客氣,鍾揚醒了是大事。”柳村長道。


    楚英送走村長砰得一聲把大門關上了,留下門外一群看熱鬧得和前來鬧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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