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各自的房間,沈搖星倒床補了一覺, 直到太陽落山才被敲門聲吵醒。


    半睡半醒地撐起身子過去開了門, 敲門的人是白煞, 那興奮的模樣像是剛從外麵玩好迴來的, 眼睛噌亮, 咧開嘴指向外麵, “小姐, 外麵街上好熱鬧啊, 不如您也一起出去走走罷?”


    沈搖星抓了抓頭發, 瞄了眼樓下客棧大堂, 早已是人山人海,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確實熱鬧得緊。


    “好。”睡了一天, 走走也好。


    “對了,叫上孟辛夷一起。”沈搖星突然想到。


    “孟姑娘已經在一樓大堂等著了, 還有殷公子。”


    關門的手微僵,少女嘴角抽了抽:“怎麽......他也要一起?”


    “嗯!屬下將殷公子此次同行之事告知了大人,大人吩咐屬下定要護好殷公子。這客棧魚龍混雜, 屬下怕殷公子一人不安全,便是請他一起。”


    沈搖星臉色複雜, 這孩子嘴怎麽那麽多呢,再說,一個連肢解分/屍都不帶眨眼的人,哪裏需要她們護著。


    她往圍欄看下去。


    果然。


    那兩人正站大堂一角落候著, 相隔有些距離。男子半張臉掩在麵紗下,纖長的手指捏著白天掌櫃送的那猴臉麵具。


    似有所感,他突然抬頭,冷漠的視線與少女對上。


    捏著麵具的手指微緊,江明月胸腔發熱,目光故作矜持的移開,注意力卻緊緊黏在她身上。


    外麵街上確實熱鬧,人多得好像轉個身都要碰著的那種。


    白煞看著走在前麵的兩人,心裏甚慰,大人若是知曉小姐與殷公子關係這般好,該是高興得合不攏嘴罷,隻要她暗中再撮合撮合,待迴去了大人定會賞她。


    這般想著,白煞靈機一動,當下便彎腰捂肚痛唿出聲。


    沈搖星頓住了步子,迴過頭:“怎麽了?”


    “小姐,屬下、屬下想去一趟茅房......”


    “哦,那你去罷。”少女善解人意的揮揮手。


    白煞瞄了眼一旁漫不經心的女人,伸手抓住其手腕,“孟姑娘你今日去的那茅房我忘了路,可能帶我去一次?”


    孟辛夷眉頭微皺,正想說話卻被她擠眉弄眼的表情頓住,頃刻明白了她的用意,扭頭間視線有意無意地在男子身上打量,道:“好。”


    待兩人一走沈搖星才發覺了尷尬,可想跟過去已經來不及了。


    心下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隻得幹咳了一聲,撓撓脖子對一旁的人道:“那我們在這裏等等她倆罷。”


    江明月抿唇不語,低垂眼眸看了她。


    兩人默默站在靠牆人流少的地方,眼看著男男女女提著款式不一的燈籠路過,等了許久也不見人迴來。


    突然,沈搖星感覺自己的衣袖被輕扯了一下,她抬頭看過去。


    男子與她不過一臂距離,動作間還能嗅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冷香,很是好聞。


    沈搖星有一瞬間的愣神,目光聚焦在他抬起的食指,纖長溫潤,比那白玉都要好看。她順著手指望向他的臉,目露不解。


    少女的眼神少有的專注,叫江明月不住耳根發熱,指向不遠處的攤位,輕道:“不若我們去那裏看看?”


    沈搖星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一個賣燈籠的攤位,那些來來往往的人拿的燈籠大抵就是在那買的,奇形怪狀,甚樣的都有。


    反正站這閑著也尷尬,過去看看也無妨。


    這般想著,沈搖星點了點頭,抬腳走在前麵。


    江明月唇邊抿起一抹淺弧,就像那些隨妻主出門散步的郎君,乖巧跟在少女身後。


    兩人來到燈籠攤位前,走近了才發現,那掛起來的燈籠每盞都寫著幾行字。


    離著沈搖星最近的一盞是個荷花形狀的,外觀呈粉紅色,上麵所寫的是“輕清為天天不清,重濁為地地不明,中間為人人難見,雜以萬類難找尋。 ”她沒有多想,隻知曉這燈籠形狀好看,直接便拿起這盞問道


    “大娘,這盞燈籠怎麽賣?”


    攤主此時正忙著寫字,聞言抬頭笑道:“這燈籠不賣的,隻要猜出上麵的謎底便可拿去。”


    謎底?


    沈搖星這才認真看上麵的字,隻是看了好一會都沒能看出個甚,這......文字方麵向來不是她的強項,光是看著都有點頭疼。


    她偷偷瞄了眼身旁的男子,感覺再這樣下去肯定要被他取笑。於是挺了挺胸,故作鎮定道:“大娘我怎好意思白拿您的燈籠,需多少銀兩您盡管說便是!”


    就一個燈籠,哪怕好看點也值不得幾個錢罷?


    本還想用銀兩換智商,怎知大娘是個實在人:“姑娘欸,真不用。今日啊是八月會,這燈籠是官府派下來的,衙門會給我發工錢,我這要是收了你的銀兩可是要被罰的。”


    這下沈搖星是真尷尬了,琢磨著要不還是換一個算了,反正在他麵前丟臉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最重要的是淡定。


    沈搖星剛想放迴去順另外一個,伸出的胳膊忽然被一隻手抓住,她臉上一僵,不待反應便感覺側臉一道溫熱靠近。


    男子靠得極近,唇間唿出的熱氣引得她耳朵發癢,輕輕低語就像羽毛一般在耳廓撫過,直達耳朵深處,激得她打了個顫栗,渾身僵硬。


    反應過來立馬捂住耳朵,動作大的往旁邊躲開兩步。


    扭頭一臉不可置信的瞪向他。


    江明月微怔,想起方才下意識的舉動臉色驀紅,寬袖下的手指輕輕摩挲,含羞閃爍的眸子卻仍舊緊緊盯著少女。


    既羞又癡的模樣教人為之心顫。


    沈搖星咽了咽口水,最終還是敗下了陣,視線不自然的飄向別處。


    再對視下去她都感覺這人好像要吃了她一樣。


    “那個......姑娘可是還要這燈籠?”


    陡然擠進的一道聲音打破兩人之間的旖旎氛圍,沈搖星連忙迴道:“自然是要的。”


    “那,姑娘可知曉上麵的謎底?”


    “......”是什麽來著?沈搖星迴想方才男子在耳邊說的話,凝眉故作沉思狀,一拍大腿肯定道:“是霧!謎底是霧!”


    話音剛落,身旁便傳來一聲輕笑。


    沈搖星臉色漲紅,看著大娘的眼神依舊自信,心下卻忐忑。這人不會為了看她笑話而給她錯的答案罷......


    “欸對,姑娘你可以將燈籠拿走了。”


    沈搖星這才鬆了口氣,低頭看向手裏提著的蓮花燈籠,心裏絲毫沒有成就感。想了想,還是將燈籠遞了過去。


    “喏,這個給你。”


    江明月一雙美眸微微睜大,連唿吸都輕了些,“你...要將它送予我?”


    如是這般,那這可算是兩人的定情信物?亦是她接受了自己?


    一想到這可能,江明月便心動的不能自己。


    “什麽送不送,這本來就是你的,你猜出來的。”沈搖星說得理所當然,也打碎了他的念想。


    胸腔的熱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失落,江明月眸色微涼,終是抬手接過。


    沈搖星又選了另一個好猜些的,待拿到手後那大娘突然從一旁拿起了一支木簪,沈搖星立刻被那木簪吸引了目光。隻因木簪雕刻的十分別致,尤其是頂端那狐狸頭,齜牙咧嘴像是要從木簪奔脫而出,兩側點綴的朱色狐眸讓其增添了一絲猙獰。


    “凡是成對來領燈籠的都有飾物送,這簪子是挑剩下的,你們看看要不要。”


    “要”沈搖星忙接過,稀罕地打量。


    “這簪子代表雙雙和睦,姑娘你將它送給自己心上人就可與其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長長久久在江明月聽來無疑是最悅耳的話,滿心期待地希望少女能將木簪送予他。


    然而沈搖星拿到簪子後就沒再聽話,自顧自插到自己頭發上,心情很好的衝他道:“好看嗎?”


    哪知對上的卻是男子生悶氣的後腦勺。


    沈搖星也不在意,調整了燈籠內的蠟燭。


    空氣中除了煙火味,還有一股濃鬱的麥芽甜香,她舔了舔嘴唇,提著燈籠順著香氣找尋了過去,直到一處捏糖人的攤位停下。


    “麥芽糖嘞又香又甜的麥芽糖!”


    許是氣氛的烘托,沈搖星興致格外高昂,走過去便讓她照著自己的模樣捏一個。


    雖說捏得並不怎麽像,可那香氣就足以叫人吞口水。


    待糖人捏好後她還沒來得及接過,便被另一隻手奪了過去,沈搖星嘴角抽搐,無語地看向那眉目冷淡的人,“要就自己買,拿我的做什麽?”


    江明月不予理會,取下自己臉上的麵紗,漠然看向那發愣的女人,“照著我的模樣再捏一個。”


    女人此時已經看呆了,垂涎的模樣叫江明月厭惡至極,陰鷙的眸底一閃而過猩紅,他殘忍的勾了勾唇:“再看挖了你的眼。”


    森冷的話語沒有半點玩笑意思,女人背脊發涼,裏衣瞬間被冷汗打濕,忙低下頭胡亂捏了起來。


    “嘖”沈搖星擰眉,覺得他這要求簡直無理取鬧,“人家不看你怎麽給你捏啊?”


    男子像是沒聽見她的話,連眼神都懶得給。


    最後,沈搖星被迫與他交換了糖人,不過在她看來倒無所謂,反正都是吃的。


    “還挺甜。”沈搖星津津有味的舔了舔糖人。


    少女舌尖從那與他有些相似的小人臉舔過,就像是舔在他臉上一樣。


    江明月臉龐爬上一絲可疑的紅暈,眯著眸子看得入神。


    夜色漸濃,街道上人流不減反增,幾乎人手一盞燈籠有說有笑。沈搖星吃糖的動作一頓,迴頭警惕的看向人潮。


    江明月見狀也淡淡朝那方向掃了眼,“怎麽?”


    沈搖星遲疑了會,搖搖頭。


    大抵是她神經過敏罷,感覺方才好像有人在盯著他們。


    想法剛落,一抹寒光在人群中閃過,直衝他們而來。


    沈搖星神色一凝,眼疾手快地拔出腰間的障刀,在寒光未碰到男子前將其打歪了方向,手指長的葉狀雙麵刀鑲進了木製的麥芽攤上。


    女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出嚇得癱倒在地上,看向那散發寒光的刀刃咽了咽口水。


    因是太熱鬧,周圍人並沒有發覺他們的不對勁。


    沈搖星擋在男子身前,警惕地注意四周,不忘向身後的人問:“你沒事吧?”


    此刻少女似乎早已忘記男子警覺性與身手並不比她低。


    比起少女緊張的模樣,她身後的江明月已是高高揚起嘴角,狹長的眸底宛若那碎開的繁星,閃爍著滾燙的熱意。


    “嗯。”他輕輕應道。


    沈搖星沒空理會男子是如何心情,凝眉依舊警惕四周,一抹黑影從不遠處晃過,她與身後的人說了聲,迅速追了上去。


    一路追到昏暗的狹窄小巷,人卻沒了影。沈搖星跳上屋簷,四處張望,那可疑的黑影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竟是跟丟了。


    愈想愈覺得不對勁,沈搖星連忙往迴趕。


    待看到依舊安靜站在原地的江明月時她才鬆了口氣,後知後覺一想,欸?不對啊,她幹嘛要擔心他?以他的身手如何都輪不到她來擔心才是。


    少女麵色古怪,慢吞吞走了過去,“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方才那人好像是針對你。”


    江明月眸色深邃,望向少女時泛起絲絲漣漪,麵紗輕晃,他略微歪頭想了想,勾唇漫不經心道:“我得罪之人數不勝數。”


    “......”


    嗬,敢情你還覺得驕傲了?


    “不過......”男子話音微頓,低柔的嗓音意味深長,“殷公子卻不然。”


    沈搖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是啊,他現在身份是京城貴公子,又怎會招來這些麻煩?


    少女擰眉思緒的模樣叫江明月異常滿足,想叫她不必為他擔心,畢竟他從未將那些人放在眼裏。


    隻是一想到少女為他掛心,他便愉悅得全身酥/麻。


    然而沈搖星此刻在想的是:唉,追人那會一不小心把麥芽糖給弄掉了,她才吃了沒幾口!真是浪費!


    心思各異的兩人沉浸在自我世界中。


    忽然,一聲巨響在他們頭頂上空炸開,絢麗的煙花將城鎮照亮大半。行人紛紛停下步子,仰望讚歎。


    沈搖星也跟著抬頭,說起來她已經好久沒看過煙花了,上一次還是在幾個月前,可比這還好看呢。


    “嘣”一朵朵煙花在空中綻放,伴隨著聲聲驚歎。


    此刻所有人目光都被這美麗的風景吸引,唯有江明月半分注意都未曾分到那煙花上,他定定看著少女被火光照亮的側臉,視線漸漸上移。


    落在她發間的狐狸簪上。


    ......


    次日,幾人買下了一輛馬車,準備吃個早點便啟程。


    待三人快吃完時男子才姍姍來遲,沈搖星捧著碗瞄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


    “殷公子請坐!”白煞連忙讓開了少女身旁的位置。


    江明月淡淡頷首,坐下的同時不動聲色地將一支淺色發簪放到少女手肘邊,離木桌邊緣不過指甲蓋的距離。


    渾然不覺的沈搖星當下便掉進了坑裏,清脆的碎裂聲響起,她不明所以,看向地麵碎作兩半的發簪,耳邊是男子的幽幽歎息


    “你可知這琉璃簪值多少黃金?”


    沈搖星眨眨眼,“啊?”


    不禁又看了眼地上的碎簪,一臉懵逼,“你訛我?”


    一旁的白煞亦是目瞪口呆。


    江明月淡然自若地伸手在她眼前攤開,薄唇微掀:“賠我。”


    “......”沈搖星額頭青筋凸起,咬牙切齒道:“你自個把簪子放這關我屁事啊!”


    男子動作未變,眸光幽幽。


    這人又在作什麽妖啊!


    沈搖星忍了又忍,終是壓下了滿腔的惱火,“我現下哪來那麽多銀兩,就算把我賣你也訛不到那麽多!”


    “你不必給我銀兩。”江明月瞥向她發間的狐狸簪,“一物賠一物便可。”


    “......”沈搖星抬手摸向頭上的發簪,敢情這人是在打這主意。


    她毫不猶豫地將發簪取下給了他,想要直說便是,搞那麽多花樣做什麽。


    江明月滿心歡喜地接過狐狸簪,直接便插戴在束起來的墨發上,眸中波光粼粼,像極了那些渴望得到妻主肯定的小郎君:“可好看?”


    “......”


    嗬。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6-15 15:44:41~2020-06-17 21:29: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書香肆意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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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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