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人,自尊心很強,做事一板一眼,而且容易鑽牛角尖,不過好處是責任心也很強,如果是單純在工作上合作,倒是非常好相處。


    程城在飯桌上將我們一行人都介紹給何君,然後又大致將喬振邦案件說了一下,何君很認真地聽著,耐心地點著頭,顯然在很用心地記下程城說的這些。


    “你們說那個喬振邦可能來了我們鎮上?他開了一輛克萊什麽斯的高級越野車對吧?”春子也一直一邊端著碗狂吃,一邊豎著耳朵聽我們說案子,此時插話道:“那個人不可能在這裏啦!我這間招待所就在鎮子唯一出入口處,外麵的柏油路就正對著招待所大門,要是有那麽一輛車經過,我一定會看見的。”


    李逸搶到機會,反駁道:“你一直盯著馬路看,不用睡覺啊?”


    春子將嘴角的一顆飯粒抹進嘴裏,然後道:“我耳朵很靈的,床鋪又是在靠窗,半夜裏要是有輛小汽車開過,絕對不可能逃過我的眼睛!不信你們問君姐姐!”


    被春子叫做“君姐姐”的何君,卻是很嚴肅地朝我們點點頭:“我相信春子的話。程科長,你不知道,春子確實反應很靈敏,不管多晚,隻要我們鎮裏有個打架偷雞摸狗啊火災啊什麽的,基本都是春子第一個打電話報警的,鎮口這條馬路上發生的事情,沒有能逃過春子的耳朵和眼睛的。”


    李逸咧嘴訕笑:“喔,這麽一說,比狼狗還厲害啊。”


    “喂,說誰狼狗呢!你這個手上印著合格證的笨蛋!”春子反唇相譏。


    我倒是好奇了:“什麽合格證?”


    春子鼻子裏哼哼了兩聲:“他手上紋的東西啊,不像豬肉上印著那個‘已檢疫合格’的合格證啊?”


    李逸引以為傲的那一對錦鯉躍龍門的大花臂,居然被說成是豬肉上印著的檢疫合格證,實在令人忍俊不禁。


    李逸還待要說什麽,春子一下子堵住了他嘴:“怎麽了啊,你一個大男人還想欺負我一個小姑娘嗎?”


    程城伸手示意李逸不要和人家小姑娘一般見識,放下了飯碗:“一會吃完飯,我們想先去喬振邦家的老宅看看,小何,有沒有問題?”


    “要不要先去鎮外排查一下,可能疑犯沒有進我們鎮子,我們先排除這種可能,對吧?”何君道。


    程城看出何君似乎有點抗拒的樣子:“是有什麽困難嗎?”


    “這個……”何君卻顯得有點躊躇,這種神情還是第一次出現在她臉上。


    一邊的春子卻把筷子一放:“哎呀,君姐姐你怎麽跟我蔡叔似的,扭扭捏捏!這有什麽不好說的?那我幫你說吧!程警官,是這樣的,我們鎮裏發生了一件殺人案,案發的那個地方啊,就是喬大作家的老宅子!我叔叔是不是也在推脫你們的工作?其實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程城眉毛一挑:“什麽樣的案子?”


    春子嘟嘴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叔叔不肯告訴我,說什麽小孩子不要打聽這些——你們問君姐姐吧。”


    何君臉上已經恢複了那副嚴肅到近乎冷漠的表情:“程科長,我們路上說吧。”


    這麽一說,何君就等於是答應帶我們去喬振邦的老宅了。


    出門時我提出建議:留兩個人在這裏。


    我這樣建議是有原因的。


    我們一路上行來,經曆的怪事已經不少,沒道理到了最終目的地黑水鎮之後,卻一切正常了,這明顯不可能。


    所以,我們得預先準備。


    一路的經驗告訴我們,對付那些怪物,燈光似乎是一種很可靠的對抗手段,所以我們每輛車都配備的一個警用強光手電,便成為了一種重要的武器。在路上,我和程城已經討論過,在之後的行動中,可能出現需要分頭行動的情況,這時候我們就必須要保證兩點:


    第一,每隊人數不得少於兩人,而且要實行嚴格的輪哨製度,決不能出現兩人一起睡死的情況;


    第二,每隊一隻強光手電,由輪值放哨的人保管。


    並且,我們所有人平時都多留意一下,看能否可以多收集一些手電啊電池啊之類的東西。


    對於我的提議,程城隻是稍微想了想,便點頭同意。


    原本還是打算留下李逸和周鷗,他們兩個之前也被分到過一起,相互之間稍微熟悉一些,但李逸死活不肯留下,最後隻好換李海軍和周鷗一起留守,我、程城。李逸、老刀一隊人,加上小女警何君,前往喬振邦老宅。


    由於小鎮裏的青石板路實在是不好開車,而且整個黑水鎮方圓也就公裏大小,並不算是個大鎮子,我們便選擇了步行前往。


    老刀和我走在隊伍最後,他悄悄問我:“阿吉,剛才吃飯的時候,你一句話都沒說,你小子有什麽發現沒有?”


    我明白老刀的暗示,他其實是在問我,有沒有發現“髒東西”,這一路上他見到的怪事之多、密度之大,創下了他這輩子的新紀錄(當然,是認識我以後的人生裏),也難怪這老小子變得有點草木皆兵。


    而且,他是和我一起親身經曆的,不像是李逸,隻是聽我們複述,那自然沒太大的感觸。


    “你不要太緊張了,我們今天見到的這些人,我覺得都沒問題——哪有一路總是見鬼那麽誇張。”這一路確實是刺激了一點,老刀這家夥雖然一向以老牌硬漢的形象出現在我麵前,但我還是有點怕老刀這家夥,從此就變得神經兮兮,“喂,你也和我一起見了不少場麵了,可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送你一句話——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見怪不怪?”老刀念叨了一遍。


    “這世界上哪行哪當沒有危險呢?就算是當個掃地的清潔工,馬路上車來車往,也有危險,或者你當個家庭主男,但也說不定哪天就遇到個地震海嘯什麽的,誰誰知道呢?難道說,因為馬路上的車子你熟悉、地震海嘯你也常聽說,你就不怕這些了?邪魔鬼物也是一樣的東西,你就把他們當做是朝你猛衝過來的失控汽車看待,隻要我們采取正確的方式,避開碰撞,就能活下來。”


    老刀瞪眼:“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我說。


    同一件事情,複雜的人,有複雜的解決方法,簡單的人,有簡單的解決方法。


    同一團亂麻,你可以坐下了用耐心和細心消磨它,也可以掄起快刀斬了它。


    老刀最後問我:“那你給我來個簡單的辦法,說實在的,我對付對付正常的流氓強盜殺人犯那是沒的說,就這些怪東西,有點發怵。”


    “所以我早就跟你和臭魚說了,你們在這裏一切都必須聽我,這就行了。我活著,你們就沒事——你看,就這麽簡單。”


    …………


    十多分鍾之後,我們已經站在了喬振邦家的老宅麵前。


    所謂老宅,其實沒有那麽老。


    這是一棟西式的洋樓,修的相當堅實,除了少許日曬雨淋的痕跡,現在看上去還是非常漂亮。


    但裏麵發生的案子,卻十分不美麗。


    在路上,小女警何君已經向我們大致介紹了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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