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少年便在鬆橋秀信的指引下發現了埋在不遠處的商隊以及那頭早已被摔死多日的駱駝的屍體。車上的東西散落一地,被劃破的米袋裏傾倒而出的米粒與沙礫混雜在一起,裝著水的罐頭大概是因為掉落時被擠壓的狠了,扁的像是紙片一般,裏頭的水早就漏的一滴不剩,唯有所處位置的周遭還隱隱有一片濕潤的痕跡,象征著裏麵曾經有裝過水。


    “……是米!”少年激動的撲上前去捧起一捧來,便是急促的從身上掏出一個袋子將這些飽滿而又有些髒兮兮的東西往袋子裏塞,直到再也塞不下為止。


    “要——!”小男孩也是萬分興奮的模樣,他黑色的瞳孔中透出點點星光,連帶著他身側那名老人也是隱藏不住的露出激動之色來。


    “……如果你們能夠救我,我就把這些,不,比這些更多的糧食贈予你們”鬆橋秀信有些艱難的仰起頭看著他們開口道,他稍稍扯動那幹裂的不像樣的唇角,艱難的衝他們所在的方向看過來。“隻求你們給我水……再給我一點水……!”


    老人和少年的動作稍稍停頓了片刻,那少年似乎是停頓下來想了片刻,而小男孩卻是根本沒有猶豫。他從少年懷裏一把奪過那個竹筒,幾步便上前喂給躺在地上的鬆橋秀信。


    少年似乎有些遲疑,但是卻沒有阻止。


    待到鬆橋秀信喝完那竹筒裏的水,卻是戀戀不舍的舔了舔竹筒上剩餘的水漬,他幹涸的如同磨砂紙般的喉嚨終於獲得了幾絲生機,使得他的聲音迴複了些許生氣。


    “……隻要你們能讓我迴去和我的屬下聯係,我就能夠給予你們一輩子都不用發愁的吃穿用住和榮華富貴”鬆橋秀信看著他道,他的聲音裏帶著些許哀求。“糧食也是,水源也是,你們想要的一切我都能夠給你們……”


    “我們想要的東西,你給不了”那老人聽到此處,卻是冷哼一聲。他那雙灰色的眸子裏雖然已經因為年邁染上些許混濁,其中透出的光卻依舊亮的驚人。“要可不是因為這些物質利益才救你的”


    “老人家……咳咳”鬆橋秀信撐著他那沙啞的嗓子開口,他懇求的向前伸出手抓住他的褲腳道。“我還可以開放糧倉救不光是鳥之國,甚至是風之國的眾多難民,我的確是個人渣,不值得您救,但是您不能隻為了所謂的骨氣,而放棄實際存在的利益價值啊——!”


    說著他使出剩餘唯一的力氣,不顧身上挪動一步都難以忍受的痛楚,向前爬了幾步死死的抱住那老人的大腿。


    “商人最講究的就是信用了!我在這裏發誓,我絕對不會背棄自己的諾言!”


    “真是難看啊”老人卻是低下頭看著他道。“之前你讓難民學狗叫的時候,可曾想過自己有這樣的一天?”


    鬆橋秀信一僵,他稍稍咬緊下唇。


    “……你得遵循你的承諾”那銀發金眸的少年冷冷看過來,他晦暗的麵色中帶著些許鬆橋秀信所熟悉的不信任之色,但是從他的模樣來看,其本身的的確確產生了些許動搖。


    “……我一定會信守諾言的”


    **


    就這樣,鬆橋秀信被允許跟隨三人繼續前行。


    老人給他做了些許簡單的包紮,介於他無法自己獨立行走的緣故,最終幾人決定將商隊的車板和輪子進行改裝後將他放在案板上拖著他走。


    同時另一方麵,由於商隊殘留的貨物過多沒有辦法直接搬走的緣故,縱使遺憾,幾人也隻得草草裝上部分能夠帶走的帶在身上,繼續在這廣闊無垠的沙漠裏跋涉。


    在隨後的同行路上,鬆橋秀信得知了他們會經過這片沙漠的原因。


    原來,就在這幾日,鳥之國的大名終於頂不住饑荒造成的嚴重影響和各地由難民組建而成初步的反抗組織,轉而向鄰國的風之國求援並且許諾成為對方的附屬國以此來交換確保自己的政權。隨著這樣條約的達成,風之國的大名則派遣了武士組織來到鳥之國對叛軍進行鎮壓,為了躲避戰亂,無數難民不得已離開了自己的家鄉,開始尋求新的居所。


    老者在饑荒爆發以前曾經是一名資曆豐富的醫生,由此他才會對於包紮和接骨格外了解;而那名少年名叫清河原一,是目前的叛軍首領,也就是雇傭宇智波一族的難民頭領清河若的弟弟,依照他的說法,不久之後他的兄長便會帶著叛軍趕往與他們目的地相同的位置,直取鳥之國的宮殿發動政變;而至於那名多次救助他的小男孩,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世,無論麵對什麽狀況的反應都隻會癡傻的喊著一個‘要’字,因為這個緣故,老者幹脆直接喚他作要。


    三人本來沒有交集,在逃難的過程中基於某種不可言說的奇妙緣分相聚在一起。


    沙漠的夜晚總是沉靜如水,無邊的黑夜與被月色照亮的白砂在地平線上接壤,渾然一體,仿佛近在咫尺,又宛若遠在天涯。在一段時間的長途跋涉之後,年齡較為年長的老者尋到一處巨石的後側,示意這裏即將成為他們今晚露宿的地方。


    要從少年和老者那裏要來了僅存的些許食物,說是食物,也不過是一塊幹煸的烙餅,因為長時間的存放早已散發出刺鼻的餿味,若是放在平時,鬆橋秀信估計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而此刻他卻如獲至寶一般小心翼翼的接了過來,接著要的手小口小口的下咽著。


    要慢慢的看著他吃下去,髒兮兮的小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鬆橋秀信含糊不清的吞著嘴裏的烙餅,略顯狐疑的問他。


    小男孩眨了眨眼,略顯疑惑的歪了念頭,卻仍舊隻是還是那樣笑著看他。


    “沒用的”清河原一見狀開口道。“死啞巴對誰都是那副模樣,會說的話也隻有一個‘要’字,也不知道是這個字還是隻是發音像而已”


    鬆橋秀信聞言沉默了些許,他嘴裏咀嚼的動作變的稍微慢了一些。


    “沒有人知道他叫什麽,也隻是逃難的時候碰巧遇上的”


    清河原一說完這句話便倚在岩石上閉上眼睛小憩,卻是沒有再想要搭理他的意思了。老者也在地上草草的鋪上像是袋子一樣的東西,粗劣的躺在地上,那十分熟練的模樣像是已經做過數千遍了一般。


    鬆橋秀信把嘴巴裏的東西咽下去,食物滾過幹澀的喉嚨口帶起一陣火辣辣的異物摩擦帶來的疼痛感,他艱難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好讓自己在板車上躺的舒服一點,卻是也沒有繼續管閑事的打算了。


    第二日,他們再度遇上了沙塵暴。


    這一次的沙塵暴並沒有之前鬆橋秀信所遇到的那一次大,但是持續的時間卻很久。幾人躲在一個並不算寬敞的石洞內,僅存的糧食幾乎已經見底,從之前的地方帶出來的食物也幾乎用完,而此地距離他們所想要到達的目的地已然不遠,卻是被硬生生的困在此地無法動彈。


    “剩下的食物隻有這一點了”清河原一攤開身上的包袱,露出用布塊小心翼翼包裹起來的幾片散發著臭味的麥餅,他稍稍抬起金色的眸子。


    “如果分給三個人的話,還能勉強支撐一天半”他頓了頓道,意有所指的看向一側躺在板車上的鬆橋秀信。“但是如果多一個人的話,恐怕一天都撐不過去”


    一陣可怕的沉默。


    在場的人都明白即將被舍棄的人會是誰。


    在誰都不確定是否還會擁有將來的前提下,提前預付的保證比什麽都要脆弱。於是幾乎是默認一般的,少年將手中的食物平均的分為三等分,均勻的分給麵前的三個人。


    “等等!”鬆橋秀信卻是開口了,他黑色的眸中透出些許瘋狂之色,從自己的衣領內側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符咒來,上麵繁複的圖紋幾乎令所有人見之色變。


    “你們都認識這個是什麽吧?”鬆橋秀信稍稍扯起嘴角,他黑色的眸子略顯暗沉,聲音帶著某種魚死網破的決絕。“這一張的威力足以炸死這裏所有的人了吧?把你們的食物交給我!”


    “你!”清河原一咬牙切齒的看著他。“忘恩負義!果然當初就不應該救你!”


    “什麽恩什麽義?”鬆橋秀信看著他,麵色陰沉下來。“本來我的確還不至於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做到這種程度,但是既然你們打算舍棄我,現在這樣這也是你們逼我的!”


    “有人說要舍棄你了嗎?”老人兀的開口道,他灰色的眸子嚴厲的掃了過來。“至少在這裏有一個人,從來都沒有想要舍棄你的意思”


    鬆橋秀信一頓,他順著老人的示意看向一側的小男孩,對方早已工整的將自己拿到的事物分成了兩份,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多出來的一份究竟是給誰的。


    鬆橋秀信的動作一怔,他將那隻拿著符咒的手緩緩放下來,麵色陰晴不定的看著被小男孩推到自己麵前來的那一份食物,卻是沒有再度開口說話了。


    時間在一分一秒中逐漸度過,鬆橋秀信越看這個小男孩越覺得奇怪。對方的一舉一動都完全不符合邏輯,是一個完全顛覆他認知的人,或者說,他覺得世界上居然還有這樣愚蠢的人。


    “覺得難以理解嗎?”老人看著他道。“被沙塵暴包圍的你是不會了解的吧”


    鬆橋秀信沉默了,他看著老人的麵龐,卻是滿腹狐疑。


    沙塵暴持續了一天一夜。


    整個天空都被翻滾著的漆黑天色所包圍,死寂一般的空氣在岩洞中蔓延著。翻騰著的黃沙仿佛永遠都不會停歇一般阻塞著洞口的出路,老人看著自己麵前僅剩的食物,選擇了將它全部都留給已然奄奄一息倚靠在牆角的小男孩。


    對方看到他推過來的食物卻是瑟縮了一下,沒有接過去。


    “吃吧,孩子”老人開口道,他扯出一個微笑來,慈祥的眉宇稍稍彎起。“我的旅程就要結束了,而你的才剛剛開始”


    一天一夜之後,沙塵暴終於結束了。


    被困在岩洞中的幾人正好遇到路過的商隊,一律獲救。


    而那位老人卻被永遠的留在了那個岩洞之中。


    **


    “……然後呢?”一旁的女下屬有些好奇的開口問道。“那個壞商人就這樣獲救了嗎?”


    “對啊”鬆橋秀信哈哈大笑道。“如果隻是到這裏,還算是不錯的結局吧,壞人得救了,好人卻死了,不正和這個世道很是相像嗎?”


    “哼”宇智波斑放下手中的茶盞看著他道。“無聊的故事”


    “哪裏好結局了……”躲在天花板上的猿飛日斬竊竊私語道。


    “你給我閉嘴”宇智波鏡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你們兩個……就不會為給你們打掩護的我著想一下嗎?”東田無奈的撇撇嘴,他有些生氣的衝旁邊的兩小隻道。“給我往那邊挪一點我快掉下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猿飛日斬打著哈哈往另一邊挪了一點,卻是再度將耳朵靠在底端打算繼續偷聽的時候,卻是感覺自己趴著的地方忽然一沉,頓時三隻就直直的連著天花板塊疊羅漢一般的一道摔到了房間裏麵。


    “痛痛痛——”猿飛日斬摸著被撞疼的額頭正想爬起來,卻是直直的對上旁邊坐著正冷眼瞥向這邊的宇智波斑。


    “喲!長發大叔!”猿飛日斬坐起來衝他打了個招唿。“下午好啊!”


    氣氛陷入一陣尷尬。


    “……斑大人好……”宇智波鏡一把壓下他的腦袋尷尬道。


    “……”努力縮小自己存在感的東田。


    另一側進入警戒狀態的女下屬:……


    “哼”宇智波斑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就你們兩個嗎?”


    “……是啊,哈哈”宇智波鏡窘迫道。“額……那個,其他人是因為……他們其實是有到場的,就是因為那個……這個……”


    “無所謂”宇智波斑拿起一邊的團扇站起身來,他看向對麵的鬆橋秀信道。


    “從沙塵暴中走出的你,不也是走入另一個沙塵暴中了嗎?”


    鬆橋秀信聞言卻是陷入了沉默,他稍稍握緊手中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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