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橋秀信咽了口口水,他能夠感覺到緊貼在自己脖頸上苦無冰涼的溫度,那尖銳的觸感如無時不刻不再提醒著他自己的性命已然不再於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認得對方的身上那紅白相間的標誌,那是唯一能夠與千手一族分庭抗禮的宇智波一族的家徽。從目前的局勢來看,明顯是他所雇傭的千手一族的一方身處劣勢,由此對方才會挾持這個目前看起來似乎是宇智波一族領袖的人的親近之人作為籌碼。


    而對於他本身而言,自己的價值也僅僅隻是對於千手一族來說可有可無的一名委托人而已,其重量與對方手中的那個人質完全沒有可比性,而沒有價值的人質最後的下場——


    鬆橋秀信略微屏住了唿吸,他能夠意識到自己目前的處境極為不妙。如果沒有辦法加重自身所擁有的的砝碼,提升自己的價值的話,想必等待著自己的結局就是與自己的商隊一同埋沒在這片無垠的沙漠之中。


    必須要想想辦法才行……


    如此想著,他的目光卻是在無意間瞥到自己之前抓到的東西身上。或許許多人都覺得他其實愛財如命,將錢看的比什麽都要重要,方不知他最珍惜的還是自己的這一條命。


    在長年行商的過程中,鬆橋秀信也不乏與各種各樣的人打過交道,他們有的權勢滔天,有的實力強大,敢於與這些人做交易,他自然也不會忘記留下許多的後手。


    就比如現在這樣的情況。


    “……等等”鬆橋秀信略顯緊張的開口道,他看著對麵的親手扉間道。“我的手上有之前與千手一族做貿易時留存秘密據點所在的情報卷軸,你不能就這樣棄我於不顧”


    千手扉間一頓,他的麵色陰沉下來。


    他知道鬆橋秀信所說的那個秘密據點所在的位置並非空穴來風,並且這一據點一旦被宇智波一族的人知曉,足以對千手一族造成非常大的一次打擊,但是那一次交易全程是蒙著對方的眼睛進行的,雖然不知道鬆橋秀信為什麽能夠掌握那個據點的情報位置,但是憑借這一點的確足夠威脅到他。


    “哦?”宇智波斑倒是有點驚訝的看著自己手中的商販。“沒想到你還有點用處”


    沉默了些許,千手扉間冷聲道。


    “交換人質”


    宇智波斑看著他,卻是和對麵的泉奈交換了個眼神。


    “成交”


    **


    雖然這一次說是交換人質,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宇智波泉奈畢竟是個忍者,而鬆橋秀信卻是一個普通人。如果是普通的交換人質而言,倘若是以保住鬆橋秀信的性命為前提的人質交換,那麽幾乎對於千手一族的這一邊是絕對的劣勢;與之相反的是,對於宇智波斑而言,既不會錯過救迴泉奈,也不會錯過那個所謂千手一族的情報卷軸。


    千手扉間更是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由此他提出人質交換的前提是,在宇智波一族的族人敞開包圍圈,自己封住宇智波泉奈的查克拉,等到沙塵暴暫且稍許停歇下來,並且處於一個千手族人隨時都可以跑路的開闊地的環境下進行。


    而至於鬆橋秀信,他則是憑借敏銳的嗅覺意識到了危險的到來。


    隨著風暴逐漸停歇下來,周圍的能見度逐漸清晰了一些,空中彌散鳳舞的沙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小,直至完全平息為止——這對於雙方來說就像是一個開始交換的信號一般,在幾乎相對無言的某種莫名的默契之中,千手扉間慢慢放開了抵著泉奈脖子的那柄苦無。


    雙方開始慢慢的走向自己原本所在的那一側陣營。


    一步,兩步,三步……


    就在宇智波泉奈和鬆橋秀信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宇智波斑和千手扉間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出手——


    千手扉間兩枚粘著起爆符的苦無幾乎在瞬間擲向宇智波泉奈和鬆橋秀信所在的位置。而宇智波斑的苦無則精準的將它們全部打偏落到別處,炸出一片沙塵。


    這家夥,果然連委托人也想一起殺!


    鬆橋秀信一邊抱住自己的腦袋趁機滾到另一側,縱然如此,他的小腿也還是受到爆炸的餘波炸的血肉模糊,幾近無法行動。眼見千手扉間就要趁機繼續補刀,鬆橋秀信急忙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卷軸直直的向著宇智波斑所在的方向擲去。


    千手扉間一頓,卻是沒有空再顧及他,反而衝著那個卷軸所在的位置而去,而另一方麵,宇智波斑看著那個從天而降的卷軸正欲伸手接住,卻在下一秒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危機感,他急忙帶上泉奈一步跳開。


    果然,那根本不是什麽情報卷軸,經過偽裝貼滿了起爆符的假卷軸!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幾乎難以相信一個商人會把這樣危險的東西隨時帶在身上。連續不斷的爆炸很快將整個地形全都震的塌陷下去,源源不斷的流沙將人埋沒下去,鬆橋秀信也不例外,他艱難的在沙堆中掙紮了幾下,便隨著那些流沙摔了下去。


    **


    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鬆橋秀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


    他的耳朵,鼻子,嘴巴和頭發裏都灌滿了沙子,整個人都陷在一小灘並不算十分柔軟的細沙中,也幸好得益於此,他並沒有直接摔在一旁的硬石頭上當場喪命。


    這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深坑,似乎是方才的起爆符炸出的深坑連動了之前千手族人使用的土遁形成的。此刻已經進入深夜,唯有月色隱隱從頭頂透進稀薄的光亮。他試著動了動身子,瞬間便被疼的幾乎再也不想動彈一下。


    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身上的骨頭都已然錯位,尤其是先前被炸傷的小腿,幾乎已經沒有了知覺。渾身上下都彌散著不間斷的痛楚,腿部神經劇烈的抽搐幾乎讓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沙漠的晝夜溫差極大,冰冷刺骨的空氣毫不留情的貼合著裸露在外的皮膚,自袖口和褲管處慢慢的鑽進來。他隻得顫抖著使自己平靜下來,緩慢而又努力的深唿吸,來維持最基本的思維能力。


    他布滿恐懼的眸子緩緩的轉了一圈,四周沒有任何其他的人。偶爾有輕微的沙子滑落的聲音響起,自洞頂呈直線狀垂落的軟沙被月色染上一層皎潔的白光,就像是最纖細的□□那般緩緩垂落,在地上壘起一堆又一堆的土丘。


    “有……人嗎?”鬆橋秀信試探著的叫了一聲。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迴音,唯有沙子泄露的聲音仍在斷斷續續的持續著。


    鬆橋秀信沒有再開口說話了,他一方麵希望有人發現他現在的情況營救他,一方麵又覺得如果來的無論是千手一族的人還是宇智波一族的人,對他來說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又或者,這兩方的人都已經離開了,這空曠的沙坑中央隻有他一人存活。


    一股莫名的恐懼感就和這宛若寒冬般的空氣般包裹著他。白的有些刺目的月亮宛若一個高高在上的旁觀者,散發出幽深的光芒。似乎是因為沙城暴剛剛席卷過的關係,四側的星星似乎比以往更加耀眼,它們籠罩在一片詭異的幽光中,冷漠無情的停靠在空中。


    第一天。


    血液已經不再流出了,骨折的手臂未能動彈過。


    鬆橋秀信扯了扯幹澀的嘴角,他早已用自己能夠發出最大的聲音持續不斷的求救多次了,隻是無論他如何唿喊,都沒有任何人迴應他。於是鬆橋秀信開始迴想起自己為什麽會落到這般田地,他開始破口大罵那些雇傭宇智波一族的難民,以及他所雇傭的千手一族,覺得這些人簡直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收了他的錢居然還反過來殺他。


    他又想起那些難民髒兮兮的模樣,渾身上下都在散發著的惡臭以及那一雙雙灰敗的眼睛,覺得那簡直是魔鬼的化身,活該被千刀萬剮的對象。


    四周依舊十分安靜,自洞頂垂下的沙子已經漏了幾乎一整天,日光斜斜的打在臉上,卻並沒有該有的暖意。它就像一個漫不經心的過路者,淡淡的垂下一瞥,便匆匆的起身離開。


    第二天。


    鬆橋秀信安靜的躺在地麵上。


    他能感覺到沙子泄露的聲音越來越大了,然而睜眼去看的時候,卻發現它還是原來那般大小。


    地上堆積的土坑愈發的大了起來,但是基本都沒有多高就因為缺乏支撐力垮了下去。這裏的沙子因為質地比較軟的緣故,吸收聲音的能力也很強,一般來說基本聽不見軟沙落在地麵上的聲音。


    然而鬆橋秀信卻覺得他能夠聽見,這聲音越來越大,變得和瀑布一般醒目而顯眼。


    第三天。


    饑渴感愈發的明顯了。


    然而全世界卻仍然仿佛隻有他一個人在一般。


    他抿了抿幹澀的唇瓣,強迫自己忍耐住胃部傳來那猶如數萬蟲子不斷瘙癢的空腹感,嗓子幹的幾乎就要冒出煙來,耳畔開始傳來深深的耳鳴聲,仿佛有大軍襲境,無數個人的腳步聲震顫著地麵,吵的他不得安寧。


    第四天。


    同樣皎潔的月空,宛若圓餅一般的月亮散發著迷人的香氣。


    他恍惚的抬起唯一能動的那一邊手,艱難的去夠那麵圓餅。那食物宛若是鏡中花,水中月一般一碰便消弭在空氣中,徒留冰冷的現實和寒冬般刺骨的空氣讓他瞬間從幻覺中清醒過來。


    他想道,如果這時候有人來救他,他就把所有的錢財都給他。


    第五天。


    他看見了那隻他曾經拿在手裏的饅頭,它還冒著熱騰騰的煙,被一隻虛影般的手掌抓在手裏,他努力的去夠,那手卻怎麽也不讓他抓到。


    似乎是戲耍夠了,那手又將手中的饅頭細細的碾碎,饅頭的碎屑宛若細沙一般慢慢的灑落在地麵上,與土黃色的沙子混在一起,色差明顯,對比鮮明。


    他急促的抓起一把塞進嘴裏,舌間傳來粗糙的異物感,驀然清醒過來,嘴裏全是沙子。


    第六天。


    鬆橋秀信的精神力已經快要不足以支撐他保持清醒的意識了,他聽見隱隱有人在沙漠上穿行那種特有的一輕一重的聲音逐漸傳來,然而此刻他已經無法發出聲音,也無法判斷這究竟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現實。


    他能感覺到一雙冰涼的小手摸上他的額頭,有什麽人在爭論討論的聲音逐漸響起。隨後有什麽人被拖倒在地的聲音響起,他艱難的撐開眼皮,三名難民模樣的人圍繞在他的周圍。


    耳邊逐漸傳來斷斷續續的話語。


    “……殺了他……”


    “……別攔我……”


    “……死啞巴!”隨著一聲突兀響起來的聲音,鬆橋秀信恍惚的意識被拉迴來了一些,他的瞳孔這才聚焦在一個點上,一個小小的身影擋在他的麵前,那身破爛不堪的衣服正是先前在鎮上看到抱住他大腿的小男孩。


    “——要!”小男孩搖了搖頭,他衝著麵前的人喊。


    “要什麽要!奇怪的家夥!”推倒他的那個少年惡狠狠的看著他道。“就是這個人害的我們日子這麽難過,今天讓我看見他,非得親手殺了他不可——!”


    “——住手吧”一道比較蒼老的聲音響起,另一名看起來年紀比較大的男子發話了。他看向地上的鬆橋秀信,灰色的眸中卻俱是冷色。


    “對這樣的人渣,沒有必要髒了自己的手”


    見幾人這般態度,鬆橋秀信艱難的動了動手指,他的嘴巴像是幾百年都沒有分開過了,皸裂的表層宛若層層鏈接的蛛網一般。被稱作‘啞巴’的小男孩從自己的褲袋裏摸出一管像是竹筒一般的東西,幾下便擰開扶著他喝了下去。


    “喂,你瘋了嗎!”那名少年幾步衝上前去搶過他手中的竹筒。“這可是我們僅存的水了,浪費在誰身上都別浪費在這種人的身上!”


    “……我的商車就在附近”鬆橋秀信看著他道,他混濁的眸底隱隱透出光亮來。“我可以為你們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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