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趕慢趕,丹朱沒有半分停歇進了洛湘府,可尋遍每個角落都不見錦覓。眉頭一緊,丹朱心憂錦覓迷情難舒,又做出什麽傻事,腳跟隨即一轉,踏出洛湘府四處找尋。剛找沒一會兒,一聲震天鑼鳴響在耳邊,身形一頓,丹朱聽得天樞朗聲宣喻潤玉明詔:“滋百花林主事,花神錦覓!不尊天職,枉顧天規,私下人界散播功德,擾亂六界陰陽法序,引萬千生靈六欲橫生!今按天律,褫奪其花神尊位,貶落凡塵,曆經生靈輪迴之難!特公告六界,鹹使聞知!”眼睛一眨,丹朱想到此刻錦覓會在哪裏,飛身一躍直趕政界宮。


    踏入大殿,丹朱迎頭便見錦覓跌坐大殿正中,心頓時糾成一團,一邊唿喚,一邊疾步靠近,但錦覓全無反應,一直背對丹朱。


    繞過錦覓,丹朱站立錦覓正前方,低頭見到錦覓堪比枯井一般的眼眸。喉頭發酸,心霎時疼成一片,丹朱俯身下蹲,緩緩伸出雙手扶上錦覓臂膀,小心翼翼連聲再喚:“錦覓!小錦覓!…”神情不變,錦覓如空殼木偶。淚花閃現,丹朱瞬間凝噎在喉。


    簌!簌!簌!錦覓衣袖在此時無風自動,視線下移,丹朱看彥佑艱難爬出。不可思議,丹朱伸手托起縮小數倍的彥佑,驚唿出聲:“彥佑!你怎麽傷得這麽重?”無力仰首看了丹朱一眼,彥佑體力難撐再落丹朱手心。心下一急,丹朱調轉靈力治療彥佑,不料剛有成效,一副赤金鎖環顯露於彥佑七寸筋骨,“這!這是…封龍鎖!”難以置信,丹朱手掌輕顫。


    眼珠轉動,錦覓終於有了反應,兩手一下覆上丹朱手指,朝彥佑聲嘶力竭哭喊:“噗嗤君!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萬沒想到怎麽喚都沒反應的錦覓一有反應會這般竭斯底裏,丹朱驚愕眉眼,想及可能,“你們見了潤玉!又觸了他的底線,是不是?”動了動掌心,丹朱低頭急切問向彥佑。


    “沒有!沒有!我們沒有!”雙目泛紅,錦覓矢口否認,抬手指向禦座揚聲申訴:“是他!是他!是他不顧手足之情,重傷了噗嗤君!是他不念爹爹與臨秀姨對他多年照拂,非要拆散我和鳳凰!是他!全部都是他!不是我們!”


    不敢相信錦覓會變得滿心怨憤、如瘋似魔,丹朱翻手收起彥佑,連打法印,點向錦覓眉心:“小錦覓,你聽叔父說!鳳娃忘了你,不可怕!你被踢除仙籍,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沒了本心,被心魔吞噬!那樣,即便你與鳳娃緣結永生,你也會時時刻刻活在恐懼之中,將你們的感情悉數耗盡!”身形一震,錦覓眼珠再轉,直視丹朱,聆聽後話:“小錦覓!你要記住!隻要你和鳳娃心貼著心,哪怕生生世世輪迴人界,你們也能在茫茫人海裏認定彼此、恩愛百年,這與盟誓永生是一樣的!”


    “隻要我和鳳凰心貼心,就算輪迴人界,我們也能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離?”淚水滑落,錦覓如臨淵遇到救生枝木的溺水之人牢牢抓緊丹朱:“鳳凰忘了我不可怕,我被貶黜仙籍也不可怕!隻要我愛他!他愛我!叔父就會讓我們生生世世在一起,是不是?”


    體味到錦覓又是驚懼又是希翼的內心,丹朱心肺更疼,忙不迭地點頭答應。拭去眼淚,錦覓杵手站起,對丹朱柔聲要求:“叔父!你可以陪我走一趟摘星府嗎?我希望,叔父可以看著我進輪迴隧道!”頷首一點,丹朱應聲尾隨,與錦覓一起跨出大殿,前往摘星府……


    踏入摘星府,丹朱見到忙碌仙官,左右一看,抓住一名過路小侍問詢天樞所在。看了看丹朱與錦覓,仙侍微微彎腰,伸手平舉,指引兩人前往昊天閣。攀登一路,丹朱、錦覓見到伏案書寫的天樞。


    “星主!花神前來報道!”執手一禮,仙侍通報天樞。


    抬眼一看,天樞點了點頭,揮手示意仙侍退下,再拿錦覓功過薄,對錦覓正色出口:“請花神核對履職功過!若無異議,下筆署名!”移步上前,錦覓拿起功過薄一看,震愣原地。


    見錦覓遲遲不動,丹朱上前一看,先是詫異,再是欣喜:“原來小錦覓隻是削了仙籍,她的根基、功德並未勾除,依然在冊!”


    聽到丹朱話語,天樞端肅開口:“仙上!陛下訂立的新天規,開篇第一要義便是仙神功過當功不抵過,過不掩功,實事求是,公正嚴明!天樞既被陛下交付要職,掌管摘星府,司仙神功過,理當將仙神功過一筆一劃如實記錄於案!”看眼錦覓,天樞繼續前言:“花神觸犯天規,當取締仙籍,但這不代表花神經年累下的功德會一筆消弭,更不意味著花神自此大道無期!”直身騰起,天樞雙手抱拳朝向政界宮,逐字一頓:“陛下頒布新規之日,就以明諭眾仙,天界法度明正持公,無可超越天規的存在!今花神違律,陛下公示下詔,一為明證天規威嚴,二為警示眾仙,仙——以人為本,以法為根!人可隨七情六欲搖擺,成仙成魔!仙必摒除貪嗔癡欲,克己奉公,為生靈表率,係六界祥和!否則,無需繼續立足天界做仙,下界做人更適!”


    麵如調色,錦覓匆匆落筆,退出昊天閣。慢了半拍,丹朱緊追在後:“小錦覓!你慢點兒!慢點兒!”


    出了摘星府,錦覓忽想人界成親需走六禮,翻然轉身衝丹朱說道:“叔父!我既無需走輪迴,忘了鳳凰!想先去神界一趟,請娘下界,為我主婚!”


    聽錦覓生了這般想法,丹朱伸手一拉,連聲阻止:“小錦覓!叔父很明白你此刻心情!隻是,你若現在去往神界,便會晚了下界的時辰!隻怕你的功過薄又會多添一筆,影響你後世福報!”


    “叔父!我想婚禮有娘在場,讓我和鳳凰此生圓滿!叔父,你就答應我吧!”猶豫一二,丹朱不敵錦覓目中渴望,與錦覓一塊去了神界…


    步入梓芬清修道場,錦覓不僅見得梓芬,還見得已經位列菩薩尊位的穗禾。遲疑稍許,錦覓將心底想法說與梓芬,又邀穗禾同去自己與旭鳳的婚禮,預將所有過往全部了結。


    淡淡一笑,穗禾平視前端金蓮,迴答錦覓:“一日!世人端坐竹林聽得風過竹稍,有僧問世人,是風動,還是竹動?世人有迴風動的,有迴竹動的!僧人卻笑迴世人,動的非風非竹,而是世人胸膛裏的那顆心!施主現邀穗禾出席婚禮,動的就是施主的心!可穗禾早已不在竹林之中,施主即便動心,穗禾也聽不到,看不到,又如何出席施主婚禮!”兩手合十,穗禾兩眼一閉,消失錦覓麵前。


    眼神轉暗,錦覓心憂梓芬做出相同選擇。慈愛微笑,梓芬除去身上錦斕袈裟,變為一人間美婦,喚來清濯水蓮,插於錦覓發髻,“覓兒!娘送你出嫁!願你和旭鳳從此和和美美,相伴白頭!”兩眼晦暗不在,錦覓笑燦蓮花…


    同一時間,瑤光漸漸恢複意識,聽得潤玉、簌離尾末對話。


    “娘,孩兒食言了!不能再承歡娘的膝下,讓娘安適靜謐長居桃園!”


    “鯉兒!隻要你好,哪怕前方滿是狂風暴雨,娘也如身處桃園一般安心舒泰!你不要掛心娘,更不要覺得對不住娘!娘都想好了,你下界曆聖尊劫時,娘會自請進入鴻蒙宮,照料瑤光飲食!你有什麽不放心的,都可告訴娘!有什麽想知道的,娘也會及時說與你!”


    張口預迴,潤玉察覺瑤光意識已清,話音一停。看到潤玉預訴還休,簌離腳跟一轉,迎上瑤光緩睜雙目。


    打量簌離過後,瑤光看向潤玉,腦中影像一閃,嘶啞出聲:“天帝?”以為瑤光再出意外、未忘過往,簌離驚疑瞳底,身心繃緊。


    眸光瞬移,潤玉瞥看瑤光膚下經脈,未見膨張鼓勃,收斂心跳,問詢瑤光:“天尊,可覺哪裏不適?”


    聽到潤玉問話,瑤光環視四周一圈,撐手預起。見到瑤光此舉,簌離快步上前,助瑤光坐立床頭。再看簌離,瑤光揚笑代謝,剛想開口,鬢邊九陽經脈突突直跳。伸手按壓,瑤光雙眼數眨,眼前晃過數個殘缺片段。深唿吸數下,瑤光串聯片段,疑惑於心:“我不是與天帝一道去了青丘,參加子熙婚禮嗎?為何會在這裏?”再加探索,隱約見到子熙身著婚服,手牽一人,迎麵而來。猛然睜大眼睛,瑤光仰頭問向潤玉:“敢問天帝,本尊是否擾了子熙婚禮?”


    留意瑤光眉眼,潤玉迴答瑤光:“天尊雖舊患複發,卻強撐身體到大婚結束,並沒擾到婚禮!”稍稍停頓,潤玉見瑤光未有他色,說出後續:“今日天明,潤玉本想再問天尊,下界曆聖尊劫的事,卻見天尊倒在臥房!潤玉想天尊定不想驚擾到子熙和其他仙神,這才將天尊帶迴了政界宮!”


    迎視潤玉清透眼瞳,瑤光對照腦中記憶,稍許,尋得明心狂悖笑聲,瞳孔一縮。“難怪天帝會如此緊張,隨時想知道我的狀況!原來明心藏我體內,時時威脅著六界安寧!”雙唇一抿,瑤光望著潤玉,開口說道:“是本尊不是,勞天帝憂心多日!”下榻對潤玉端正一禮,瑤光開口繼續:“天帝所請本尊感念在心!隻是,聖尊劫非等閑劫難,還請天帝下界之前,入我鴻蒙宮,學掌天地法則,以過聖尊劫中汨羅劫!”已通曉法則的潤玉瞳底流光一閃,點頭迴應。心下一安,瑤光直身站立。


    錯眼與簌離對視一眼,潤玉執手請奏:“天尊!家母極善烹飪,望天尊同意家母入住鴻蒙宮,予以照料!”


    以為潤玉是不放心自己因為步入寂滅,神魂虛弱,輸給明心,禍及眾生,才要在曆聖尊劫時,讓簌離入鴻蒙宮,熟掌自己一舉一動,麵向簌離,瑤光欣然笑道:“上殿能來鴻蒙宮小住,本尊不甚欣喜,怎敢勞上殿照料!”簌離一聽,張口欲說。抬手一伸,瑤光拉住簌離,打斷再語:“上殿若不棄,可否抽空與本尊品茗對琴?”


    聽明瑤光話裏深意,簌離心潮翻湧,即為瑤光為眾生無畏生死,卻不願多添他人煩憂觸動,也為潤玉心係瑤光,卻不能讓瑤光獲知半分心顫。迴握瑤光,簌離開口答複:“能與天尊品茗對琴,乃簌離此生大幸!為報天尊禮遇,還望天尊同意簌離時常備下素齋給天尊食用!如此,簌離在鴻蒙宮,才不會坐立不安!”


    想及因果輪報,瑤光豁然應承:“既如此,就有勞上殿!”轉向潤玉,瑤光再行一禮:“本尊在鴻蒙宮,靜候天帝!”


    對視瑤光清幽眼瞳,潤玉臨空抬手,“潤玉送天尊!”說罷,潤玉喚來雲駕,扶簌離、瑤光端坐雲中,撐開護衛結界,飛向神界…


    晚間,瑤光安睡後,政界宮九響鍾鼓,潤玉與六聖同時宣諭眾生:潤玉將親封周身神通與準聖身軀,魂轉陰陽,曆一億三千兩百劫,彌補六界疏漏,立六界共認法序,還眾生萬世安泰。


    緊接著,天界各處綻放苦樂花、兩生果,映照過往生靈真實內心!魔界、阿修羅界生靈也翹首親見潤玉跳落輪迴隧道,化出龍身,慢慢演變成靈體青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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