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踏足正殿前庭,極盡奚落、貶低的話語便進男子雙耳。下顎微緊,男子將身上狼麾延展三分,化光站立大殿正中。舌頭就似一刀揮斷,想取天魔而代之的邪魔醜態百出。瞟了眼兩麵三刀的邪魔,男子執手向月瀆行了一禮。


    靜靜凝視天魔,月瀆一言不發。熟悉月瀆心性,男子張口認錯:“天魔辜負尊上信任,接連損兵折將,更犯下以我之短攻人之長的愚蠢錯誤,讓三十三重天銳氣日盛!”身體下彎,男子大聲宣請:“天魔小視對手,忽略大家碧血丹心,該當嚴懲,以儆效尤!”


    聽著男子連串話不由衷的自省,月瀆肅正打斷:“本尊不想再聽這些發酸的廢話,本尊隻想知道你有無應對之策?若是沒有,不需你多說半句,本尊自會嚴懲!”嘴角上揚,男子肯定迴答。含笑斜倚王座,月瀆伸手示意男子細細說來。


    沒有遲疑,男子一點空中,一副萬魔陣展露群魔眼中。震懾心魂,群魔集中心力,聽男子逐一解疑:“此陣乃天魔仿照誅仙陣擺下的萬魔陣!有此陣,我們可將須彌直接脫出大地,與九重並立齊高!到時天地受大陣影響,五行會變得渾濁,再現陰陽混沌!我們無一不是上古神軀,混沌陰陽最能助長我們發揮實力!相反,時刻都在彰顯仁德慈悲,緊密牽絆億萬螻蟻的三十三重天會束手束腳!此消彼長,不出百年,這個寰宇就會徹底落入我們掌心,任我們予取予求!”熱血沸騰,眾魔深深折服於萬魔陣,鬼王宮霎時靜得落塵有聲。


    突兀笑聲打破靜謐,眾魔聚焦王座月瀆。笑聲不斷,月瀆雙眼亮如星辰,起身走近萬魔陣。片刻之後,月瀆抑製從心底發出的笑聲,轉向男子,直問核心:“此陣除了交出我們心魂,還要什麽作為祭品,成為陣心?”


    邪肆勾唇,男子迴答月瀆:“墮神之心!”愣了一下,月瀆指向自己斜視相問。搖了搖頭,男子出聲應答:“尊上雖俱聖人修為,卻不是墮神!天魔所指墮神乃孔宣經年維護的親妹!”眉眼高挑,月瀆並不認同。


    食指一響,穗禾似牽線木偶步入大殿,狼麾甩袖,濃鬱魔氣泛濫開來。上下打量一遍穗禾,月瀆滿意頷首,兩眼環顧,示意眾魔離宮布陣。恰在此時,穗禾神誌清醒,雙目赤紅,恨不得一口把男子拆穿入腹。眾魔看著無動於衷,尤自佇立,任由穗禾魔性高漲,咬牙盡釋胸中恨意的男子,嘿笑一聲,紛紛消失鬼王宮。猜到男子接下來想做什麽,月瀆在經過男子時留下開陣時限,化光飛空。


    鬼王宮隻剩男子與穗禾,再也克製不了心中憤恨的穗禾,爆發血脈潛能,閃電襲到男子三步開外,帶著一擊不中便血濺五步的誓死決心,將充盈琉璃淨火的魔刹長劍刺了出去。可這樣的閃電奇襲卻在觸及男子的刹那,演變為兒童把戲,不僅奇慢無比,還毫無殺傷力,致使男子即便緩慢出手,也能輕而易舉夾住劍尖。眼底戾氣加重,穗禾旋轉劍柄想要削去男子手指,不想不可思議的事情再次發生,鋒利強韌的劍身竟似絲綢一般螺旋成圈。不能接受,穗禾目眥盡裂怒吼出聲,打算爆裂精元與男子同歸於盡。不想男子僅是隨意一指,便讓熊火焚燃的精元偃旗息鼓、再無反應。一招被製,動彈不得的穗禾恨怒出聲:“你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否則,終有一日,我會殺了你,為哥報仇!”


    “嗬!殺我?為你哥報仇?”迎視穗禾,男子不屑發聲,上前兩步,再激穗禾:“你忘了之前你口口聲聲要誰償命了?怎麽?還沒過兩個時辰,你就找到借口,原諒那個讓你嫉恨滿懷、焚毀寰諦鳳翎的人了?你這矛頭轉得可真快!”


    “旭鳳該死!你更該死!”穗禾恨聲脫口。望著猶如狡詐狼狽的男子,穗禾吐露內心:“你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會幫哥救我,完全是想利用我來牽製他,達到你不可告人的野心!”


    “好心?”男子嗤笑出聲。“我是魔!要什麽好心!有用就用,無用就棄,天經地義!”貼近穗禾,男子擊碎穗禾最後心理防線:“孔宣會落得如此下場,究竟是我詭詐,還是你貪婪?”麵色發白,男子魔音低沉入耳:“若你不貪旭鳳真心,讓他受蠱蟲所控,孔宣何必為了救你,跑來與我交易?若你放下身段,不以仙神自居,他又何必為了讓你自由離開須彌,以命相搏?”圍轉穗禾一周,男子緩聲收尾:“這便是飛禽之首!這便是光明之源!從不省覺自身,過錯盡諉他人!不過正是這樣,我們才能脫離桎梏,踏翻三十三重天,建立新的天地!”


    “建立新的天地?”穗禾低聲醒覺,抬頭看向男子,急切問詢:“我哥還能迴來,是不是?”


    彈彈狼麾,男子應聲迴答:“還不算太蠢!”眼睛一眯,穗禾瞥見祥瑞青蓮。眼瞼不眨,穗禾聽男子訴說青蓮:“此乃混沌青蓮,可助倒轉時空!”抬掌一揮,青蓮化為一道青光從穗禾眼前飛過。正視穗禾,男子繼續說道:“我已在寒息冰原擺下萬魔陣,混沌青蓮便是陣心!你想救孔宣,就入萬魔陣,融化青蓮為你所用!”解開穗禾禁止,男子化為黑光。看向寒息冰原,穗禾化為黑羽孔雀飛翔而去……


    滴答!滴答!寒息冰洞漸化冰水。突然,滴答聲驟停,寒息冰洞爬滿紅色岩漿。冰火交融,寒息冰洞卻如時間凍結一般,冰在,火在,交輝靜止。慢慢從身體裏脫離,檮杌元神端坐肉身胸腹,靜待來人,一步一步,銀白狼麾映入雙眼。歎息出聲,檮杌道明男子身份:“明真!你終究還是自己來了!”脫下狼頭氈帽,明真恢複本來麵貌。兩相對望,檮杌再度出聲:“明真!你身體已無一寸完好,繼續下去,你會化為虛無……”


    打斷檮杌,明真冷聲迴應:“即便化為虛無,我也要抓住這最後的機會,改天換命!”


    再度長歎,檮杌出聲勸導:“明真,你已讓時光倒流三次!莫說眾生,即便瑤光,也沒有更改選擇,依舊下了須彌,冰封月瀆……”


    雙眼染厲,明真冷聲喝止:“夠了!你的任務隻是護住姐姐心髒,在寰宇傾塌的瞬間,將它還給姐姐,讓姐姐順利脫離這個早該覆滅的寰宇!至於其他,輪不到你管!”雙眼緊縮,檮杌再喚明真。不想再聽,明真甩袖明言:“檮杌!你不要忘了!你能活到現在,是因為姐姐在犧牲自己之前,以心度化,將你拋離寰宇所致!現在你想改變主意,再看她為了那些不出萬年便故態萌發,蠅營狗苟的生靈獻祭自己,我絕不答應!”翻然轉身,明真側目迴頭:“若讓我察覺你有任何異動,我在拿迴姐姐心髒的同時,就會讓你灰飛煙滅!”話音一落,明真化光消失。糾結一片,檮杌看向閃光胸膛,無聲喚了一聲瑤光……


    返迴天宮,丹朱首次覺得自己百無一用,眼睜睜看著潤玉帶著傷患,從巳時初刻忙到酉時五刻,滴水未進,三餐未食;各司仙神亦恍若未覺,依照指令來了又走,走了又來。攤開十指,丹朱蹙眉自嘲,一不能參知政務,二不能端茶遞水,雙手水嫩已趕超凡塵閨秀。聽到丹朱自嘲心語,潤玉批完五嶽仙君傳來的人界秩序已複的奏疏,停筆步出禦案,邀丹朱一起共進晚膳。雙眼笑如彎月,丹朱拉上潤玉前往璿璣宮……


    安撫完丹朱,潤玉披著晚霞進入天星宮,一路找尋,在永生池邊見到了合目休憩的瑤光。淺笑安步,潤玉行到重開苦樂花和兩生果的池畔,引水入皿,煮水烹茶。茶香嫋嫋,瑤光揚唇睜眼看向潤玉。視線交匯,潤玉笑容消失,直言相問:“你在看誰?”


    笑意加深,瑤光倚著右臂柔聲迴答:“我自己!”眉梢輕挑,潤玉要瑤光道明。沒有迴避,瑤光娓娓開口:“那還是玄墨剛入天星宮,成為明真長隨的事!”迎著潤玉凝實視線,瑤光一指潤玉位置坦誠繼續:“當時我就坐在那個位置給明真烹茶,發現了剛剛百歲的玄墨!我本要將玄墨驅逐出宮,不想他竟趁明真不注意,咬了明真一口,立下主仆血誓!……”仔細聆聽瑤光敘述,潤玉將瑤光神情盡覽,發現瑤光每每說及明真,聲音都會不自覺的柔軟三分,一雙紫眸也會水亮兩分。比較之心驟起,得出結論卻是自己還差明真少許。淡淡不喜漫延心房,潤玉起身走到瑤光身前,遞出清茶。


    迴憶被一下打斷,瑤光仰視潤玉,瞳孔滑過不解。不想讓瑤光知道心中霸道想法,潤玉偏頭移開視線。端詳潤玉一會兒,瑤光反思剛才言行,察覺自己說得歡愉,竟忘了潤玉與旭鳳同樣感情甚篤。小心接過清茶,瑤光一瞬不瞬看著潤玉。灼灼視線粘在身上,潤玉更覺不能迴眸。不想,一股至柔靈力傳入腦海,所有與旭鳳相關的記憶頃刻補齊。翻閱記憶,一貞貞,一幕幕,事無巨細,無絲毫錯漏。詫異在心,潤玉開口問詢瑤光,何以兒時私密都知之甚詳。措手不及,瑤光對上潤玉深邃眼瞳,遲疑出聲:“與你初遇布星台,發現你肩負天命真龍紋,卻是天煞孤星的命理,我便迴了天外天問詢明真因由!明真為了讓我清楚所有來龍去脈,用溯迴流光鏡讓我看了你的過去!”


    劍眉再挑,潤玉彎腰坐在瑤光身旁,語調和緩,張口重複:“天煞孤星?”如芒在背,瑤光咽了口口水,嗯了一聲。傾身貼近,潤玉繼續開口:“背負天命真龍紋的天煞孤星?”全身緊繃,瑤光下意識向一旁挪了一點點,卻被潤玉攔手拉迴。距離更近,唿吸都可被臉頰肌膚感知,潤玉問詢瑤光:“若我失去初心,墮仙成魔,你會渡我,囚我,還是殺我?”殺字出口,瑤光立即皺眉,要潤玉不要胡言。不容瑤光轉移話題,潤玉肅正重複:“瑤光!若我成為混世魔君,你會渡我,囚我,還是殺我?”


    雙眼看進潤玉執著眼底,瑤光知道潤玉不是在隨意相問。深吸一口氣,瑤光正色迴答:“若是以前,我會將你封印四海,直到你看破七情,自破封印!”笑容再起,潤玉問詢瑤光現在又待如何。不躲不閃,瑤光直言不諱:“為了蒼生,我依然會阻止你!但是,我會尊重你的選擇,不管是渡,是囚,我都陪著!”


    笑如皓月,潤玉銘刻瑤光略失血色的容顏,雙手用力,將她抱起:“永生池雖然對你極好,但它補足不了你失去的心頭血!我帶你迴碧瑤宮休息,再拿紫蘊龍王參為你療傷!”眼神停駐潤玉側臉,瑤光洞悉潤玉已知自己是如何救助了旭鳳,輕輕點頭,任潤玉抱迴碧瑤宮……


    時過子時,一聲震動天地的巨響,驚醒了所有安睡的生靈。燈火通明,一座寒冰千山衝出地表,越升越高,直入蒼穹。緊接著,大地一分為二,一半花紅柳綠,一半冰封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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