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轉星移,世態瞬息而變,即便是對立、攻伐的兩方,也有放下過往、握手言和的一天。自天魔兩界互利盟約,刀兵入庫,以忘川為界和平共處開始,時間匆匆又過數日。如今忘川兩岸已不見了防禦工事和仙魔戰營,徒留濤濤河水和涇渭分明的白晝黑夜。


    又是一日的靜謐,開心天魔兩界終於能夠相互砥礪、執手向前的普渡天神,扒開腰間的酒壺開懷喝了一口,再次拿起船櫓搖了起來,口中唱起了悠揚的歌聲。他那渾厚富有深度的歌聲,遠遠聽來都能吸引繁星墜落。


    這時,一顆紫色星辰似乎真的被普渡天神的歌聲牽引,離開天際飛往有些陳舊的小船。詫異不已的普渡天神,望著化為人身的瑤光,一時忘了反應。身著素服的瑤光,抬眼清冷開口:“勞煩天神,送瑤光一程!”


    清冷悅耳的聲音喚醒了有些癡愣的普渡天神,他匆匆向瑤光行了一禮,拿起船櫓搖了起來,可是剛才悠揚的歌聲卻再未出口。瑤光望著認真搖櫓的背影,將聲音中的清冷壓下,柔聲再道:“天神的歌聲渾厚悠揚,可否讓瑤光再聆聽一曲?”


    身心緊繃的普渡天尊聽出瑤光的深意,徹底放鬆下來。開心的應了一聲,眉眼帶笑的唱了起來。小舟飄搖,恢複了以往的船速。瑤光一邊聽著歌聲,一邊喚出一個琉璃淨瓶伸入忘川。小小的淨瓶按照常理,隻需短短的時間就會被灌滿,但是奇怪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隻見川流不息的忘川一滴也沒有灌入淨瓶,反而是忘川表麵浮著的縷縷熒光鑽了進入…


    一葉扁舟搖搖曳曳,隨著忘川漂向彌惘之海。目的地一到,瑤光便與普渡天神道了一聲謝,飛身而起踏水而去。從冥河老祖那裏了解到明真和瑤光近況的普渡天神,目送了瑤光一程後,調轉船頭往迴劃去。知道瑤光再臨冥界定非小事的普渡天神一邊搖櫓,一邊皺眉,再沒了唱歌的心情…


    站在彌惘之海中央的瑤光拿出琉璃淨瓶,施法將瓶內的熒光喚出,開始仔細觀察。一縷縷淡薄縹緲的七色煙霞,緩緩從四周聚集。瑤光翻手變出一個穿插混沌紫紋的金玲一把碾碎,七色煙霞宛如找到了依附,爭先恐後的與金玲混合。慢慢的,一朵七色金蓮浮在了瑤光眼前。瑤光揮袖一收,旋身消失在了原地。


    瞬息後,瑤光站在了一塊青色石塔的旁邊。瑤光繞過青色石塔,從袖中輕輕拿出七色金蓮,一步一步走向斷開的高台。站在高台邊上的瑤光,俯身將七色金蓮送入下方的紅色旋渦。七色金蓮在旋渦中不斷旋轉,過了許久都沒有被吸納。


    瑤光望著遲遲不走的七色金蓮,似乎又看到了那個麵容清俊但生性倔強的少年。“初見,隻記住了一雙脆弱警惕的雙眼;再見,眼中隻有被少年燒毀的苦樂花和兩生果。直到少年自絕於忘鄉台,被自己用繁星紫紗救迴,才真的記住了他。少年很聰慧,凡是與體質相符的術法一學就會,學到後期甚至連空間術法都掌握的爐火純青。那是自己唯一一次有了收徒之念,但是卻被少年果斷拒絕。一直都不明白少年為何拒絕自己,直到多年後,與他長得一般無二的人替他說出了理由”。瑤光站起身,靜靜看了會兒七色金蓮,拔下斷緣,在自己麵前用力揮了一下。金蓮緩緩閉合,被旋渦帶動,消失在了漩渦之中…


    一道紅光虹貫而出,貫穿了輪迴台上方的酆都。閉合的金蓮緩緩升起,連通冥界、人界的輪迴隧道徹底打通。感應到瑤光的陸壓旋身出現在輪迴台,他看著自我封印的瑤光,緩緩上前。一直目送金蓮的瑤光,耳邊傳來溫和的男低音:“人人都說神仙好,誰知神仙有煩惱!勸君惜取凡人時,莫待時光空自消!”話音一落,金蓮化為金光消失在了輪迴隧道。


    瑤光轉頭看向陸壓,施禮道了一聲謝。陸壓溫和一笑,搖了搖頭,等待瑤光說明真正的來意。因為他知道瑤光並不是放不下過往,隻是自責沒有及時矯正景犴,讓景犴誤入歧途。


    瑤光看著心如明鏡的陸壓,柔和說道:“瑤光知道冥府事忙,但為了各界生靈,仍有一事需拖請老祖和太子!”


    陸壓端正站立,正色答道:“天尊但說無妨,隻要我等力所能及,定全力以赴!”


    瑤光麵向陸壓,抬起右手。陸壓低頭仔細一看,一片淡灰色的指甲映入了雙眼,心中倒抽了口氣, “滅世天劫”從靈魂深處浮上心頭。驚懼不已的陸壓閉了閉眼,努力平複心境。再次鎮定下來後直接問出:“天尊要我們守好九幽和額鼻,是不是?”


    瑤光放下右手,正色答道:“是!明真離開前說過,寰宇還有一次天劫,從瑤光的狀態看,天劫應該來自須彌!瑤光已經細細查看過封印結界,雖然沒有異樣。但是!”瑤光低頭瞥了一眼右手中指,抿唇繼續:“以我現在的狀態,封印被破是遲早的事情!”


    陸壓越聽心中越驚,長期執掌冥界刑事的他,很清楚事態有多糟糕。現在的生靈不僅七情甚重,而且欲望也很強烈,這兩樣偏偏是瑤光鎮壓的邪神和邪魔最為擅長的,如果不盡快導正各界生靈的心態,一旦須彌界的邪魔突破封印,各界生靈隻會變為那些邪魔的玩物。而要阻止這一切,最快的辦法就是瑤光揮動滅世劍消滅一切。但是此時的瑤光若揮動滅世,萬物不會再同以往一般重入輪迴,再次新生,而是真的死亡、寂滅。還有更糟的可能,就是瑤光在揮動滅世前,被完全玷汙,那樣的話!陸壓晃了晃頭,不敢再想下去,因為那個結果不是任何人可以想象承擔的。


    瑤光看著麵色漸白的陸壓,握緊右手,淡淡開口:“太子放心,不會發生最糟的可能!瑤光會在那之前將一切邪魔處理好,自裁於混沌靈台!隻是,後續的事宜得有勞太子、老祖和幾個故人一起處理了!”


    瑤光的話像一個最強的驚雷炸在了陸壓心裏,早已揮劍斷情的陸壓再次體會到久違的心痛。他雙唇變淡,望著對自己生死全然不在意的瑤光,快要控製不住自己,一句又一句的質問響在了兩人心中。為何這般任性?為何把自己看的這般無足輕重?為何心裏眼裏隻有蒼生?


    瑤光皺眉看向陸壓,不讚同的搖了搖頭,清冷斥道:“天下萬物皆有得失,即便仙神亦不例外!既然受萬物尊崇,得承香火,摒棄私念與□□,守護萬物即為仙神之根本!若做不到,就應舍棄抗天之術,自斷仙緣,踏足紅塵,成為冥冥眾生!”憶起瑤光伴生術法的陸壓,還未等瑤光說完已經自慚低頭。發現自己說重了的瑤光,緊接著向陸壓道了歉。


    正當瑤光和陸壓陷入安靜時,冥河老祖出現在了兩人麵前,瑤光和陸壓同時拱手行了一禮。冥河老祖慈祥的笑了笑,柔和的化解了瑤光和陸壓的氣氛,並告知瑤光他會親自看守九幽和額鼻,隨時注意須彌封印。瑤光淺笑謝過了冥河老祖,旋身消失在了冥界…


    冥河老祖摸了摸陸壓的肩膀,慈愛的說道:“陸壓,你執迷了!你忘了當年我們在明真麵前立下的誓言了嗎?要護住族人,為他們留下一線生機,我們終身不得動七情,不得偏私任何生靈!”


    陸壓抬頭望著冥河老祖,啞聲說道:“我知道!我隻是一時接受不了,她還和過去一樣,說舍就舍了,沒有半絲猶豫!那是她的命,怎麽可以說得那麽理所當然,那麽微不足道!”


    冥河老祖歎息了一聲,直言勸道:“陸壓!從你舍棄過往永鎮冥府開始,你和瑤光就再無瓜葛了!你不可能成為她的劫,更不可能成為她的緣!陸壓,放下方得自在!天劫將臨,如果你真的想幫瑤光,就把兒時的過往全部忘記,做一個真真正正的冥府判官!”


    “叔父,我知道怎麽做了!你放心!不管是為了族人,還是瑤光和萬物生靈,我都會做一個真真正正的冥府判官的!”說罷,陸壓眼中泛出堅定的神光。冥河老祖欣慰一笑,雙眼向下看去,麵色漸肅,他似乎看到了那個日月淩空,冰封萬裏的世界…


    哢嚓!哢嚓!這是尖牙咀嚼鐵石的聲音。細細打量,眼前逐漸出現一個臉麵肅白、額上長角的黑袍大漢。大漢從一旁的鐵桶中舀出一勺銅汁,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大漢看著前方五米處滴下的水滴,嘴角一咧,犬牙突出,粗狂沙啞的笑聲從喉間發出。心情愉悅的掰下一塊黑色的鐵石,再次咀嚼起來。


    “大王!大王!孔宣醒了!” 大漢迅速轉身,看向全身漆黑,毛發粗長的發聲者。直到喘息不已的發聲者再次肯定的說出相同的話,大漢興奮的將銅汁淋在身上,朝前方的黑色宮殿走去。


    清醒過來的孔宣看著熟悉的四周,厭惡的捂了捂鼻。“怎麽,才離開沒多久,就這麽厭惡再生之地了?”


    孔宣放下手,轉頭朝迎麵而來的大漢看去,虛弱的答道:“不敢!大王再生之德孔宣感激不盡!”


    大漢俯下身,直視孔宣的雙眼,邪肆說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們這些闇鬼!否則也不會在認識雲麒以後,就再也不踏足鬼王宮!怎麽樣,他給你的鳳凰真身,你還滿意嗎?”


    孔宣雙瞳一縮,震靜開口:“大王說笑了!孔宣是奉大王指令去接近雲麒的,怎會背叛大王!”


    大漢看著心口不一的孔宣,淡然一笑,盤膝坐在孔宣身邊,笑著說道:“你不必如此!你出生高貴,自然看不起我們這些活在六界最底層的闇鬼!如果你沒發生意外,即便是我,也不過是一隻你能隨意捏死的螞蟻!但是,我們這些你們可以隨意捏死的螞蟻,也會成為你們的天敵。隻要你們心裏有一絲陰暗,我們即便身死,也會在你們心裏重新複生!孔宣你應該開心,成為闇鬼,你永遠也死不了了!”


    孔宣壓住快要泛出喉嚨的惡心,開口說道:“恭喜大王,達成了多年的夙願!”


    大漢齜牙一笑:“我也要恭喜你,再次讓外界因為你陷入一場腥風血雨!孔宣,玩弄人心的滋味怎麽樣?”


    孔宣邪肆一笑,看著一邊褐色的紅杉相思,答道:“我一直樂在其中!”大漢哈哈一笑,告訴孔宣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重新迴到外界,享受自由殺伐的快感!孔宣雙瞳幽深,邪魅一笑,扯斷了一旁變異的紅杉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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