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麽迴事……!”


    風見和其他部下發出震驚的聲音。降穀沒有在下屬麵前過多流露,眼神嚴峻地仰起臉,望著通向頂層的電梯。


    這是諾娜塔內部。


    此前調查方舟案時,降穀曾遠程協助赤井潛入這裏。事發之後,諾娜塔一直處於被封鎖的狀態。幾分鍾前,降穀與風見在塔外會合。風見他們跟蹤帶走槙島的車隊至此,監視到一行人進入了這裏。


    意識到此處還藏著更多的不可告人的秘密,降穀當機立斷,發起行動強製接管了諾娜塔主控室。果不其然,他在監控錄像中看到了白石的身影。


    “這些都是厚生省的人……”


    風見蹲下身去查看。地麵上橫七豎八躺著一些工作人員模樣的家夥,全都人事不省。降穀認出其中幾個是白石的私人保鏢。“他們都沒有死,隻是被催眠瓦斯之類的弄昏了。”風見疑惑地琢磨著,“監控攝像最後拍到的是他們進入這一層,之後到底發生什麽……”


    “這裏缺了兩個人。”降穀低語,“那兩個人不在。厚生大臣和方舟案的主犯——”


    “難道他們被帶到塔頂去了?!”


    “或者是他們自己上去的。”仿佛某塊拚圖合攏,降穀心裏產生了一個大概的猜測,他邁過地麵上的人體,徑直朝電梯走去。突然,一隻手腕被猛地抓住了。“降穀先生!您還沒下達指示!”風見急迫地喊道。


    聲音很大,一時間部下們也都轉過臉來看他。降穀扭頭,卻發現風見眼睛裏閃著另一層警告的意思:難道您又要自己一個人追上去嗎?


    “請您下達指示。”


    降穀環顧了一下,他四周站著公安的同事們,他們是他的追隨者,同時也是擁有堅強意誌的團隊,他的手足夥伴。經曆過之前的那些考驗,降穀知道這些人絕不會背叛自己,但也不會盲從。然而他想到了風見曾向他舉槍相對的痛苦,想到那些所謂的“機密”,想到白石的話:這條路永遠在暗處,隻要你選擇了它,你就會不斷遇到同樣的矛盾……降穀動動嘴角:


    “你們留在這裏。”


    “可是——”風見的質疑被打斷了,他的上司露出一個堅定的微笑,和平日裏毫無二致,在此刻卻仿佛點亮的火焰。


    “大家聽我說。我知道你們心存疑問很久了,覺得自己被蒙在鼓裏。其實我也不完全了解事情的真相,但就我所知,當中一些內/幕涉及特定秘密保護法範疇的內容,所以我才沒有向你們公布。”


    四周一片寂靜。


    “維護國家利益是我們的使命,但國家利益未必等同於正義。我會做出自己的選擇,就像之前方舟案時那樣……而我不希望因此把你們卷入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我們願意同您分擔!”風見急切地說,其他人紛紛附和。降穀隻是搖搖頭。


    “正是信任你們,所以我才需要你們留在這裏。施加壓力也許能阻止事態失控,但讓秘密公開更需要合適的語境,人多反而有可能壞事。”


    “降穀先生,您的意思是……”


    “守在這,不要讓其他人來幹擾,我上去探探情況,說不定能讓那兩人主動來個真相大白呢?”見風見仍然不依不饒,金發青年拍拍胸脯,“就知道你還要說,放心,我有穿防彈衣在裏麵。”


    他略帶調皮的表情讓風見覺得自己像個千叮嚀萬囑咐的保姆,然而風見知道眼前這個人的孩子氣恰恰是他舉重若輕的表示,心意一決,任何人都無法再撼動。


    “如果前來‘幹擾’的人是fbi呢?”最後風見問。


    降穀眨眨眼睛。這個問題中包含了某些含蓄又直白的信息,他也選擇了同樣的方式迴答。


    “那就看他的本事嘍。”


    ***


    越往上走,空氣越寒冷稀薄,到達最高一層之後,再通向塔頂露天平台就沒有電梯了。降穀弓起身子,提防不要從台階上失足跌落。他小心地沿著繞柱的螺旋樓梯向上攀登,避免發出響動。黑夜中能看到的是自己唿出的白霧以及遙遠的城市燈火。


    一些破碎的對話隱隱約約傳過來。


    “事到如今……”槙島的聲音在唿嘯的風中有些微弱。


    “必須承認這一點……我很抱歉,槙島君……”白石站得近一些。


    降穀讓視線稍稍露出平台的地麵,看到槙島和白石站在那裏。風雪席卷,偌大的塔頂沒有其他人了。他謹慎地伏在那裏諦聽。


    “寺山修司說過,如果誰不從自己的記憶裏解放出來,那他就不能算一個真正自由的人。”槙島向前走去,臉上透著淡漠。“你的道歉也不過是想讓自己解放而已吧,白石先生?”


    白石沒有迴答,也沒有退縮。


    “曾經我對你抱有很大的期望,畢竟你是看著我長大的人之一,作為參與實驗的科學家,那時你也有過仁慈的一麵。就和宮野艾蓮娜一樣……”


    一時間,降穀以為自己聽錯了。


    “那位安室先生被你支開了——他總是這麽幸運。當初宮野夫人悄悄救了他,讓他免於被投入實驗的命運。當西比拉計劃失敗,政/府又開始暗中縱容新的藥物開發,宮野夫婦為此離開,失敗的試驗品們成了被抹消的對象。”


    空氣冰冷刺骨,降穀覺得自己被凍僵,他的心髒艱難搏動,他無法動彈,無法思考,隻能聽著。那些話像冰山崩塌,與風聲一起在他耳朵裏轟響。


    “基因調整的孩子們不過是國家飼養的小白鼠,他們都死了,但我活了下來,作為某些大人物秘藏的玩賞對象,一隻乖巧又刺激的危險寵物……”雪花落在槙島漂亮的銀發上,青年的語氣卻沒有感情,始終像是在敘述客觀的事實。“白石先生,你覺得我是為了什麽而活著,又為了什麽迴來?”


    “因為你無可救藥的好奇心。”白石說。


    “這個國家想要忘卻的東西太多了,忘卻自己的過錯,從記憶中解放,就真的自由了?您說得對,如同我想看看方舟ai的結局一樣,我對自己的結局也感到好奇。我想看看身為新一任的厚生省長官,知曉這一切內幕的男人,你到底會怎麽做。不過——”


    槙島的笑意一凜,“——這並不意味著我會坐以待斃。”


    他突然一躍而起,抬手直取對麵老者的脖頸。然而就在距離厚生大臣隻有一步之遙時,斜刺裏唿地一拳打來,槙島被迫轉攻為守。


    “到此為止吧!”


    降穀利索地收迴拳頭,擋在二人之間。


    ***


    風似乎小了一些。降穀擺出標準的拳擊姿勢,準備著。他凝視對麵的槙島。他們打過幾次照麵了,槙島總是那副模樣,微微笑著,沉靜理智又離經叛道。但這一次,降穀覺得自己對這個奇妙的敵人有了更多的理解。


    他們的人生軌跡曾經有可能重合,命運卻如此不同。


    然而他們又同樣被一個陰謀所籠罩,這個從多年前就開始醞釀的巨大的陰謀,他們兜兜轉轉從未跳出去,最終再次交匯於此。


    “是你……”槙島柔然一笑。“今晚我一直在猜測你是否會再一次地追上來,果不其然,不愧是安室先生。”


    “這個名字已經是過去式了。”


    “喔,抱歉。不過我仍然更願意稱唿你為‘安室’先生,因為這個名字所代表的身份既不屬於公安也不屬於組織,它更能代表你自己的獨立意誌。還記得嗎?這是當初你自己說的,給我留下過深刻的印象。”


    降穀自然記得。那時他隻身追蹤崔槙二人,與他們在海邊的懸崖上對峙。就是那一晚,槙島認可了他,並且借他之手銷毀了諾亞方舟的主體。


    “我以為在聽到剛才我和白石先生的對話之後,你多少會有一些動搖才對。”銀發青年垂下睫毛,眼睛裏有一絲惋惜。“現在的你是降穀零嗎……到頭來,你還是選擇作為國家的走狗生存,哪怕套在脖子上的繩子曾經差點勒死你,今後也有可能把你拉向錯誤的方向?”


    “我不會讓你刺殺大臣的。”降穀平淡地迴答,“這不意味著我讚同厚生省的做法,僅僅是因為這是我職責的一部分。”


    槙島輕笑。


    “那麽,我也來盡到一個犯罪者的職責吧。”


    一陣旋風迎麵撲來。槙島出手極快,降穀接下對方迅雷不及掩耳的第一道攻擊,槙島盡管看上去體格修長纖細,發動連擊的力量卻並不弱。雖然有心理準備,降穀依然感到驚訝,一邊後退一邊拆招。


    這是……馬來拳?


    一個側踢,降穀猛地壓低重心,就勢在地上翻了個滾。他和許多人搏擊過,包括赤井,槙島的格鬥術在某些地方讓他想起赤井的截拳道,靈活多變,張弛自如,攻擊時卻兇狠異常。不管怎樣,這家夥總不至於比赤井更強吧——想到這,降穀的信念熊熊燃燒起來。不能輸給他!


    槙島的腿再次掃來,降穀以雙臂架住對方腳踝,順勢一扭,將敵人帶倒向後甩去,但槙島同樣反應敏捷,很快再次爬起,招式連綿向他襲來。降穀沉住氣,穩住步法逐一抵擋。幾迴合過後,當槙島連擊出拳打向他側臉時,降穀抓住空隙,一把抓住槙島的手腕將其拉向前,同時另一隻胳膊的肘部直擊對方麵門。


    這一招是某個fbi曾經對他用過的,雖然不願承認,但的確有用。與他預料一樣,槙島也以另一手來防,而降穀的手臂卻立刻改變態勢,旋轉身體反頂住對方肩關節,兩人一起撲倒在地。疼痛讓槙島不由得低哼一聲。然而他沒有束手就擒,以驚人的柔韌性從降穀的壓製中擺脫了。兩人重新拉開距離。


    “真的打算把我交出去嗎,安室先生?”槙島喘著氣,晶亮的瞳孔裏閃著冷光。


    “你和多起案件有關,犯過的罪必須償還。”


    “明明赤井先生都沒這麽做?”


    降穀不快地皺眉。“之前fbi是為了利益而窩藏你們,但我會把你們繩之以法。”


    “嗬……想想厚生省幹過的那些勾當吧,方舟一案隻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僅僅為了曝光那個案件就已差點讓你失去立足之地。你想做的事無異於與虎謀皮。”


    “的確。”降穀說,“所以我不會讓厚生省來處理這件事。”


    槙島微微一怔。


    “你說你也好奇自己應有的結局,那麽我來告訴你……你應當得到公正的審判。不僅僅是你,還有在幕後推動這一切的那些人——”降穀站直腰板,銳利地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白石。現在他已然明白,製造人工智慧的方舟計劃、篡改基因的西比拉工程,連同黑衣組織的藥物研究在內,都得到了日本政府的暗中默許甚至是支持;公安之所以退出對黑衣組織殘黨的清掃,也是因為越往上查,就越有可能牽動內閣高層,迫於巨大的阻力,選擇見好就收。


    一線的搜查官們為了鏟除罪惡而奮鬥,結果卻發現自己做的事就像手指與大腦相搏一樣荒誕。降穀克製著內心的怒火,他想到了蘇格蘭,想到許多因組織而死去的人們,想到那些作為臥底而殫精竭慮的日日夜夜。“我確實在做與虎謀皮的事情,但我還是想試一試。”他重新望向槙島。“現在諾娜塔已經被我的部下控製了,你們都不可能從這裏離開。束手就擒吧!必須有人向公眾說明真相,然後去承擔責任!”


    雪越來越大,雪花無聲地落在他們頭頂和肩膀上。許久,槙島垂下雙手。


    “你是個理想主義者,理想主義者不會舍棄天真的一麵。”他忽然笑了起來。“雖然這樣也很可愛……”


    “其實你也一樣是理想主義者,不是嗎?槙島先生,你從方舟的毀滅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你在內心某處其實也期待著得到製裁,因為那意味著你沒有被這個國家遺忘。”降穀轉向白石,從他出現在這裏到現在,白石還沒有和他說過話。“白石大人,您還好嗎?”


    大臣歎息了一聲。“你不該來這裏的……”。


    “護衛您是我的工作。”降穀走過去,“但槙島必須由我們看管,以確保未來對他的處理會遵循法律程序。就算您動用權勢也沒有用,因為您也脫不了幹係——是時候讓所謂的‘特定秘密’見光了。”


    “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從這兒離開。”白石說。


    他抬起雙手,降穀以為他要接受逮捕,緊接著突然手臂上傳來一陣刺痛。青年的瞳孔縮小了。


    白石手裏握著一支麻醉針筒。


    “你……”降穀意識到不好,暈眩已經席卷上來,他一個踉蹌,白石的臉在視野裏倒了過來,變得越來越模糊。


    “我說過了,你不該來這裏的。”


    在降穀失去意識之前,白石俯身低聲道。然後他取下了降穀的槍,抬手毫不猶豫扣動扳機,一發子彈打穿了槙島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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