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即將昏倒的那一刹那,聽見二白在我腦袋裏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這聲音就像是一枚子彈,狠狠地擊打進了我的胸膛。我費力地睜開眼睛,就看到那男配骨正一手抓著我的領口,一邊微微地張著嘴,似乎在不停吸著什麽,而二白在我體內越發不安的躁動起來。


    我這個最大的弱點,也是別人最不能觸及的地方,那就是我的弟弟二白。一旦有人碰觸到,那麽後果就是一個,讓我拚命。


    眼前的這個男配骨,顯然是在對二白不利,這是我最見不得,也是最無法容忍的一件事。我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一把就抓住了那男配骨的手腕,眼睛也一下子全睜開了。這男配骨的眼中,滿是暴戾的其黑,似乎還帶著一絲淒涼。他閉著眼的時候,我隻覺得他有種說不出的陰沉,然而眼睛睜開了,我卻覺得有些同情這男配骨。


    我身上的昏沉勁兒和頭腦中的憤怒在不斷碰撞,我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人的意誌去和身體反應抵抗的時候是如此的難受,不過這點感覺和二白所受的痛苦比起來,那又算的了什麽。


    我苦笑了一聲對二白說道:“嘿,二白,你現在走,還來得及。別小看你哥啊,這個醜八怪……讓我來對付,綽綽有餘。”


    二白聲音低沉地說道:“哥,我不走,我哪也不去!你就別逞能了,我要是走了,你的魂魄就會被他吸走,與其讓我自己一個人孤伶伶的活著,我還不如讓我跟你一搭個伴,在這家夥肚子裏,咱也不會無聊!”


    二白被擄走的那天,我的心情又何嚐不是如此,也許沒有老頭子,沒有那包鬼煙,我可能也就和二白一起去了。


    想到這,我皺著眉,用左手慢慢摸向懷裏,我哼了一聲說道:“你這小子,比你哥我還能倔。也好,讓咱哥倆,再拚一次,也算是為師兄他們爭取點時間吧。”


    我掏出那包鬼煙,抓了幾根,再一次地叼到了嘴裏。這次,我沒有去掏打火機,而是一抬手,把鬼煙全都塞進了嘴裏。


    二白一下子驚慌起來,他趕忙說道:“哥,你這是要……”


    我點著頭笑嘴裏咕噥著說道:“哈哈,怎麽,你小子要變卦啊。你不是說要和我一起死嗎。那既然橫豎都是死,那咱就死的轟轟烈烈,你可別給娘們唧唧的,給我掉鏈子啊!”


    二白沉默了半晌像是下定決心似的隻說了一個“好”字,而我的手也悄悄的摸向了背上的那個紋身,隻要我破掉了背後的紋身,那麽我就可以把二白從我身上擠出去。二白已經死過一次了,我不能再讓他跟我死一次,!


    他剛說完,我這就要去弄紋身,可還沒等我動手,忽然就聽到有人幽幽地念了一首詩:“


    幾世離分幾世緣,


    同是手足比金堅。


    落難方見真情現,


    看淡生死談笑間。”


    緊跟著,一道紅光忽然間就從我麵前的洞頂上亮了起來,把這山洞照了個通通透透。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就聽到有個聲音在我耳邊說道:“俺家老仙就說沒看錯你們倆,有情有義。”


    剛說完,我就覺著腮幫子一緊,嘴裏的那幾根鬼煙“嗖嗖”幾下全都飛了出去。紅光一閃,緊跟著我就覺得身子一暖,一股熱流順著天靈蓋就傳了下來。


    然後那聲音又說道:“你再拖一會,你師兄那就快成了,快起來吧。”


    說著我就覺得身後有人托了我一把,我一下子就從地上站了起來。那男配骨愣了一下,他忽然就像被火燒了似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我看著那紅光和那聲音就覺得很渾身一震,手也收了迴來,二白興奮地說道:“是張婆婆!”


    那聲音笑著說道:“是俺,也不是俺。俺和俺家老仙,也就能幫你們這麽多,這個結,是因你們而起,也得因你們而終,可別做傻事啊。這‘劈柴’的原配就在你身上呢,快把她放出來,興許也能有點用,俺先走了啊。”


    話音未落,那紅光徒地一閃,不見了蹤影。張婆婆說這男配骨的原配在我身上,難道是……


    想到這,我一把摸向懷裏,掏出一個養魂瓶,直接就把那瓶蓋給打開了。一縷青煙從瓶中慢慢地飛了出來,緊接著的是一聲幽幽地歎息。


    那青煙慢慢落地,幻出了一個女人的身形說道:“唉,這是要送我去地府嗎?”


    我搖著頭說道:“還沒到時候,我想你也應該很想見見他吧。”


    說著,我點著了一支鬼煙慢慢地把它吸進了進去。剛才張婆婆說讓我“別做傻事”,讓我心裏一緊,如果不是張婆婆及時出現,我真就差一點就把和二白的聯係給切斷了。


    看著那被我破掉真身的女鬼,我淡淡地對她說道:“說吧,你們應該有很多事要聊。”


    那女鬼慢慢地迴過頭去,望著眼前不斷甩手的男配骨怔在了那。


    女鬼輕輕地唿喚了一聲:“斌……”


    那男配骨身子一凜,慢慢地抬起了頭,當他那雙漆黑的雙眼望向女鬼的時候,發出了一聲悲鳴。他眼中的那股暴戾弱了一些,而淒涼的眼神卻更深了。


    這兩個鬼魂就這麽一動不動地對望著,再沒有發出過半點聲音。就這麽過了許久,我聽到那女鬼淡淡地說了一句:“已經過了這麽久了,也許我們……該走了。”


    說完,她就慢慢地飄向了那男配骨,輕輕地趴在了那男配骨的肩膀上。那男配骨身子一抖,開始不停的掙紮著,就好像是在和什麽力量抵抗著。忽然間,那男配骨一聲嘶吼,眼神一凜,暴戾又壓過了淒涼,我看到他直接伸著手就朝我撲了過來。他這一撲,把那素體的女鬼撲的身形消散。那女鬼又化作一縷青煙,繞向了那男配骨的腿。那男配骨身子一沉,步伐漸漸地慢了下來,他時而哀號,時而怒吼。


    二白看到如此,歎了口氣說道:“哥,我感覺他們……挺可憐的。”


    二白說完,我聽到甬道裏似乎傳來了師兄他們的歡唿聲,我低下了頭,抬起了左手,對二白說道:“有時候,有些事,我們沒法改變,也無力抗衡。但是,在這世上,還是會有很多人和很多事,值得我們拚盡性命去守護。出來吧,也讓我們幫他倆一把。”


    那股麻脹感又充斥在我的左半身,我吐掉了嘴裏的鬼煙,笑著對那男配骨說道:“守了這麽久,你也累了。做過的錯的對的也都不重要了,好好歇歇,該上路了。”


    說著,二白抬起我的左手,拍向了那男配骨的肩上。那男配骨衝到了我麵前,身子一下就定在了原地,我知道,師兄已經破了這個配骨局,我也知道這裏的一切,都結束了。


    我看到他眼裏流出的淚水滑過了他的陰沉的臉龐。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死的,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把他做成了一個隻懂得殺戮與守護的“局”。但是我知道,我們都有要守護的東西,我們也都有值得拚盡性命去守護的東西,也許隻是方向不同,不過,已經足夠了。


    身體裏的那股暖流,代替了二白的煞氣,我隻覺得那股溫暖的感覺慢慢地從我手上傳遞到了那男配骨的身體裏。那男配骨的身軀不再顫抖,慢慢地平靜下來。


    我看到他眼中暴戾的黑色慢慢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感激與平和。我朝著他點了點頭說道:“一路走好。”


    那男配骨僵硬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麵色也不再那麽陰沉。我看到他的嘴巴張合了兩下,沒有發出一絲聲音,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身軀“嘩”地一下,變成了無數閃著微光的碎片,慢慢的消散在空氣中。兩股青煙從碎片之中飄了起來,相互纏繞著,朝著山洞上麵的夜空飛了出去。


    我身後的甬道裏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我迴過頭去,就看到乾盼山喘著粗氣跑了過來,他先是往我身後看了一圈。


    然後他奇怪地問道:“少白兄,那……那個男配骨呢?”


    我抬頭看了一眼空中星星點點的光芒說道:“走了。”


    乾盼山眨著一隻獨眼,撓著頭說道:“走了?寒舞可是剛弄明白怎麽控製這男配骨的。”


    我點了點頭沒有迴答。


    乾盼山愣愣地看著我說道:“你……沒事兒吧,有沒有受傷?”


    我笑了笑,看著從甬道裏衝過來的小離和師兄搖著頭說道:“我沒事。”


    二白默默地迴到了我的身上,在我腦袋裏說道:“哥,你為什麽不告訴他們,咱倆剛才差點就……”


    我低聲說道:“有些事,值得你去做,那,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也就不需要再多說什麽。”


    二白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就再沒有了聲音。


    小離衝到我麵前,興奮地說道:“少白哥哥,你一定猜不到這配骨的定情物是什麽!”


    我微笑著對她說道:“嗯,是什麽呀?”


    小離眨著大眼睛,在我麵前攤開了手掌,在她手心裏的是指甲蓋大小的一對鮮紅的圓玉。那圓玉上各有一個孔,連著這兩個孔的,是一條紅色的細繩。


    師兄淡淡地說道:“這是一對‘懷古’,在棺材蓋裏找到的。”


    我點著頭沒有說話,紮紙劉推了一把乾盼山說道:“哎,我說老乾,你在那看啥那,那配骨哪去了?”


    乾盼山迴過頭,一臉深沉地說道:“那配骨啊……到處都是……”


    聽了這話嚇得紮紙劉往後退了好幾步,差點坐在地上,被師兄一把給扶住了。師兄走出甬道,看著那山洞裏的光芒,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我。


    二白在我腦袋裏問道:“哥,你說那男配骨走之前,對咱們說的是什麽呢?”


    我微笑著說道:“也許是,‘謝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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