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進府的時候,林風尚還在睡夢之中。恍惚間看到麵前銀光一閃而過,夢見一人身穿紅衣,拿著柄黑色巨劍,將他逼入絕境。劍要落下來的刹那,倏地驚醒,恰好聽到門外下人道:“郎君,開封府來人了。”


    愣了一下,以為還在夢中。


    門外之人等了片刻不見迴應,又道:“郎君?”


    林風如夢初醒,想到''開封府''三個字,臉色刷地一下,變得蒼白無比。一時間忘了迴應,屋外人又叫了幾遍,叫得林風心裏直發慌。


    他做了什麽事自己心知肚明,如今專門討債的上門了,他怎能不心虛,如何不慌?恐懼一上頭,思想跟行為就不受控製,林風慌慌張張地起身披了衣服,隨手拿了一些錢財,打開窗戶便跑了!


    “郎君?”


    展昭就在傳話之人的身後,將屋內動靜聽得清清楚楚。窗戶一動,他二話不說閃身到了另外一邊,冷漠地看著林風雙手雙腳並用,笨拙地往外爬。


    他看著好笑,堂堂將軍的大兒子,竟然落到這樣的地步。


    走上前去,提起對方領子,在林風驚恐的目光中,將他帶迴了開封府。


    包拯剛剛結束對白玉堂、呂望竹的問話,得了二人的口供,正要傳喚林風。


    聽到林風的名字,展昭毫不猶豫地將他扔到了堂上。“大人,林風帶到!”


    包拯頷首,看向林風,問:“林風,你是要告白玉堂、呂望竹合謀殺你府上七名下人,是也不是?”


    林風想,事已至此,他若臨時改口,定會成為全京城的笑柄。倒不如一條路走到黑,賭賭看到底是包黑子棋高一著勝券在握,還是龐太師更勝一籌早有準備。


    故而道:“迴大人,正是!這兩惡徒當時下手非常狠毒,將我府中的下人打得麵目全非,奄奄一息。最後隻能被其他人抬著迴來,這可都是咱們林家門房親眼所見。還有周大夫,十幾年來我們林家誰有個頭疼腦熱都是他看的,那天也不例外,是找他開的藥。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傳喚他們來一一對證!”


    包拯見他執迷不悟,也不廢話,“既如此,來啊,傳周大夫與林府門房。”


    不多時,便有人將他們帶到。二人的口供果然跟林風對得上。


    林風見狀麵露得意。


    包拯不動聲色地又問:“除了這二人之外,可還有旁的證據?”


    林風便不滿道:“包大人這話何意?難道這還不夠?哼,恕小侄直言,小侄對咱們大宋律是不像包大人一樣,能夠倒背如流,可也知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以及殺人抵命的道理。小侄更知道,白護衛是包大人手下一等一的高手,包大人對他賞識得很,出了事,想維護一二也說得過去。可眼下人證物證俱在了,你身為府尹,再想包庇也得有個度吧!”


    白玉堂怒視林風:“臭小子,嘴巴放幹淨點!小爺清清白白,用得著他包庇嗎?你要是再敢對包大人不敬,信不信小爺綁住你的雙手雙腿,扒光你衣服,把你掛在城牆上三天三夜?!”


    林風一瑟,張狂之色頓時斂住了。


    “肅靜!”包拯將驚堂木重重一拍,也不嗬斥白玉堂,隻微笑著對林風說道:“林公子此言差矣,按規矩,原告、被告對簿公堂時,雙方都可以呈上有利於自己的證據,否則怎叫對簿?若本府隻聽你一家之言就下結論,豈不成了偏聽偏信之人?既然你的證人都傳喚完了,本府現要傳被告的證人上堂。宣阿寶,沈安!”


    被帶上來的兩個人正是昨夜展昭等人從將軍府裏綁來的下人。


    “阿寶、沈安,速速將你們所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


    由於阿寶隻是個在廚房裏幫傭的下人,林風並不識得他,所以不知道他是誰。但是他認識阿寶身邊的沈安,正是花園裏負責侍弄花草的人,因此臉色微變。


    阿寶害怕地看了一眼林風,暗念倒黴。早知道昨天晚上就是憋死了也不去茅廁,就不用撞上一群瘟神,更不用被他們威脅……隻是千金難買早知道,大公子固然可怕,但那女人的銀針和□□卻要可怕一萬倍。還是乖乖地招了吧!


    “迴大人的話,大公子說的並非事實真相。其實那日皮千他們等人迴府的時候,雖受了些傷,可遠遠不到需要人抬迴來的地步。小的就是親眼看到他們七個罵罵咧咧地從大門口走進來的,晚上還吃了整整一桶飯,胃口好著呢,一點都不像傷得快要死了的人。而且……”阿寶覷了眼沈安,吞吞吐吐地說:“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沈安親眼看到了。”


    不等包拯問話,年紀大概有半百之數的沈安已經害怕地跪了下去,苦著臉道:“是,那晚上小人正要去茅房的時候,經過皮千等人住的屋外麵,親眼看到,跟在大公子身邊的東文捧了一盒東西進去。說是給皮千他們送的藥膏,塗了以後傷能好得快一些。”


    “小人當時還在想,這大公子對皮千他們可真好。一點小傷,也要讓東文親自來送。這樣想著,小人便去了茅房。等迴來的時候,就聽到屋裏傳來幾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小的有些好奇,但攝於皮千往日淫威,不敢上前。也就在此時,小人忽然聽到皮千說了一句:“你們不得好死。”又聽到東文冷笑了一句,說:“大公子好吃好喝地養了你們這麽多年,卻連件小事都辦不好。既然這樣,就為大公子做最後一件事吧,也算是盡忠了。””


    “你胡說!”林風大聲地反駁:“如果他們死於毒發,為何仵作驗屍的時候,卻半點毒素也沒有發現?隻說是筋骨斷裂,失血過多而死!”


    沈安立刻害怕地解釋:“迴大人的話,小的所言句句屬實,都是小的親眼看見的,在青天大老爺麵前,小的不敢撒謊啊!”


    包拯卻問林風:“仵作驗屍的結果還未公開,你是如何知道他們死於筋骨斷裂,失血過多?”


    “因……因為……”林風額上有冷汗不斷沁出,“因為他們死的時候,我派人去看過。對!就是這樣!”


    展昭瞅準機會上前,手中捧著一物,道:“大人,這是今早去林府的時候,卑職根據沈安的口供,在皮千所住的屋子裏找到的。是一塊沾了不知名藥膏的碎片,可證明沈安所說的都是實情。請大人過目。”


    林風如遭雷劈。


    饒是如此,仍然矢口否認,甚至倒打一耙:“誰知道這是你們哪裏摸出來的古怪東西,想誣陷我?”


    馬漢剛剛接過,要拿給包拯,公堂外傳來一陣爽朗笑聲:“還好還好,好戲還未結束,本王來得不晚!”


    人群自動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過道。搖著折扇,玉樹臨風的八賢王再度出現。這迴他身邊跟著的不單單有上迴的紅衣姑娘付明,還有一個穿著水綠裙子,貌美如花的女子。


    “王爺!”


    包拯連忙行禮,八賢王連連擺手:“不必多禮,你審你的,我隻旁聽就是了。”


    自從包拯擔任開封府府尹以來,八賢王就會時不時地過來旁聽,開封府的人都習慣了。這不,張龍已經拿了一張椅子,放在包拯的右手邊。八賢王也不客氣,輕車熟路地找到位子坐下。


    他的目光落在包拯案上那塊碎片上,跟包拯說:“你們方才所言,本王都聽見了。林風,你懷疑這東西是開封府的展昭,聖上禦封的禦前四品帶刀護衛特意找來誣陷你的?”


    這帽子扣的可大了,林風怎麽敢接。“迴王爺,在下並沒有說是展護衛找來誣陷我的,在下隻是覺得,就算這是從皮千房裏搜出來的東西好了,誰能證明它是□□?誰又能證明它是在下讓東文送給皮千的呢?”


    八賢王聞言微微一笑:“這個容易!本王有一義女,醫術冠絕天下,對□□也頗有研究,讓她聞一聞,就能知道這是何物。阿姝?”


    身邊綠裙少女脆生生地應了一句,上前拿起碎片聞了聞,又仔細觀察其色澤,外觀。


    “這裏麵有來自西域的橄罄草,極為稀有。對活血化淤有奇效!可是傷重的人用了,會失血不止。要是混合了甘露草一起,更容易造成氣血上湧,直衝大腦,造成一波又一波的衝擊。這藥膏裏兩種草藥的成分極高,傷重的人用了這藥膏,會因為大腦積血過多而死。”少女隻用了片刻,就說出了藥膏的成分跟用法,看林風的臉色,就知道答案絲毫不差。


    少女繼續說:“照這位公子說的,那些人是死於筋骨斷裂,失血過多。依我看,分明是因為用了太多藥膏,血液集中到了腦部,且上湧的速度太快,造成了血管破裂,鮮血溢出人體造成。至於筋骨斷裂……嗬,人都死了,你再去折斷他的手腳,有何難的?”


    林風無從辯駁。


    包拯又宣了他的隨從東文,東文是個忠心的隨從,本來抵死不認,但受不得綠衣少女一顆真話丸,吃下去後,問什麽答什麽,連自己與林府裏哪個丫鬟暗中私通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眾人看好戲的同時,也對少女所展露的手段欽佩不已。


    最後,東文、林風都被判了刑,林風想了想,仍是沒有供出龐太師的名字。一是因為按照包黑子一貫的脾氣,絕不會因為他多供出一個人而網開一麵。二是既然包黑子指望不上,那他唯有指望朝中唯一能跟包拯作對的龐太師來救他了。算算時辰,父親也該下朝了……


    既然真兇落網,真相大白,被誣告的白玉堂跟呂望竹當然要無罪開釋。


    “夫君!”包拯剛剛宣布了判決,門外便衝進來一人,撲到呂望竹懷中哭訴:“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劫後餘生的呂望竹也是感慨萬千,“此次為夫能大難不死,還要多謝幾位恩公才是。”他輕輕扶住妻子,溫柔地說:“與我一道,謝謝他們吧!”


    成雙雙含淚點頭:“夫君說的是。”


    夫妻二人一一拜謝過白玉堂、展昭、張依依等人。


    張依依看著麵前登對的夫妻,覺得他們有些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是誰。一晃神,人家已經走到了八賢王跟包拯麵前。


    “更要多謝包大人明察秋毫,多謝王爺仗義執言!”


    八賢王卻看著麵前的書生臉色大變!


    包拯道:“不必多禮,本官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


    “還是要多謝的!”


    呂望竹執意要拜,攜著妻子,雙雙跪倒。八賢王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大聲道:“你怎可拜他,簡直胡鬧!”


    眾人一驚,紛紛停下交談,望了過來。


    付明跟綠衣少女互相交換了個隻有彼此才知道的眼神。


    “義父。”綠衣少女輕聲唿喚。


    八賢王火速反應了過來,連忙鬆開了書生瘦弱的手臂,幹笑道:“我的意思是,本王還在這裏,你就拜包拯。小心被心懷鬼胎的小人看見了,又要編排一些莫須有的罪名給你了。還是不要拜了吧!”


    尷尬的氣氛勉強緩和了一些。


    呂望竹夫婦感謝了一圈,才互相扶持著走出開封府。在門口,張依依目送二人離去的時候,忽然撞上了很久沒見的成元一。這個知道了她是女兒身以後,總打算要娶她迴家,為此不惜在大庭廣眾之下,數次斷言她是女人!有一次更過分,竟然當眾逼她脫衣服證明自己是個男人,否則等於默認自己是女人,得嫁他為妻。


    對這種明顯是邀請自己動手的暗示,張依依是從來不會拒絕的。二話不說,左右袖子往上一推,把人按在地上教訓了好幾通!後來又跑去了陳州,讓對方沒了音訊,才算擺脫了。


    從陳州迴來後對方也沒跟從前一樣天天上門來糾纏,張依依都快要忘記還有這麽一個人存在了。不過就算現在重逢,張依依也不沒有跟他見麵的意思,連忙在對方看過來之前避了開去。


    卻聽到成元一親切地稱唿呂望竹為:妹夫。


    張依依腳步一頓。


    驀然想起自己剛剛得知劇情有所變動的那會兒,好像、似乎,就是因為成元一她妹子出現?


    他妹子叫什麽來著?


    成雙雙是吧?嫁給了呂望竹……


    ——


    八賢王迴府之後,因心中有事而坐立不安,茶飯不思。


    左思右想,還是吩咐人備了馬車。


    “去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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