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延安的情報網覆沒,在軍統的預估中,隻有兩個可能。


    第一個可能:


    內奸!


    相當高級別的內奸!


    隻有這樣,才能解釋一張如此巨大的情報網才會在短時間內傾覆。


    盡管這個過程,在軍統得到的消息中是對方用了數日時間,像剝洋蔥似的一層層剝掉最終徹底傾覆的。


    但這樣的舉動,在軍統看來很像是掩飾——這是對方故意在掩飾他們有詳實的情報的障眼法。


    第二個可能:


    存在內奸,但級別並沒有想象中的高,隻不過是內奸提供了關鍵的信息,邊保獲取了這些關鍵的信息後,繼而順藤摸瓜,將整張情報網一網打盡。


    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這個內奸其實早就存在,而邊保在獲取了相關訊息後,一直在默默的調查,直到現在、直到張安平這時候受命開始布局針對新四軍,對方才在這個時候將情報網一網打盡。


    警告的意味有,以打促和的意味也有。


    包括戴春風,都是如此看待這件事的。


    沒有人懷疑根子會出在張安平身上,也沒有人懷疑問題出在林楠笙身上。


    可是,這並不是張安平想要的結果。


    他營造的這個局麵,讓軍統想查這個“內奸”都沒法查。


    如果是按照可能一,調查範圍是有數的幾個高層,這不難查——可高層就意味著身份極其特殊,想要調查,不僅僅是戴春風的手令就能解決問題的,首先是不可能像普通調查那樣直接翻箱倒櫃、蛛絲馬跡的調查。


    其次,這些調查一旦泄露,不說引起的反噬,光是來自政敵(中統等)的看熱鬧不嫌棄事大,就能讓軍統成為笑話。


    軍統高層出現內奸!


    這個標題會讓軍統沒臉見人!


    而如果按照可能二,涉及的範圍、牽扯的地區將極為龐大——畢竟這個推測的基礎是這個內奸能了解到絕密級的信息,但邊保為了保護對方,一直引而不發,直到現在才圖窮匕見,那說明對方已經做好了隱匿的準備,調查,未必能查出結果。


    這便是張安平來之前軍統核心層的想法,包括戴春風也是如此。


    不過戴春風卻寄希望於自己的外甥,畢竟外甥創造了無數的奇跡,他覺得這一次外甥一定能揪出內奸。


    但現在,張安平卻告訴他:


    邊保錢重文的手裏,有連他張世豪都不知道的詳細情報!


    麵對張安平給出的兩個迴答、一個和自己一樣、一個卻稍有出入的迴答,戴春風的臉色變了又變。


    這是說……軍統局本部裏有高層出問題了?


    沉默許久後,戴春風神色凝重的道:“看來,真的是局本部裏有高層出問題了。”


    如果沒有張安平剛剛帶迴來的情報,戴春風的內心裏,其實是偏向於可能二——也就是在涉密的核心層有內奸。


    可現在這份情報卻印證著第一個可能,也是戴春風最不願意麵對的可能!


    “會是誰?”


    他思索著一個個名字,又一個個的否決。


    軍統高層,局本部的高層,有跟他戴春風不對付的人,但怎麽看、怎麽判斷,都不應該有背叛黨國的人!


    思索許久,戴春風沒有絲毫的頭緒,他便問張安平:


    “你有想法嗎?”


    張安平卻不迴答,反而道:“我的人,我想全部換迴來。”


    戴春風皺眉:“那邊提出的是什麽條件?”


    “釋放被拘地下黨;另外我還有幾條,我不想理會。”


    “你想從他們身上查出點東西?”


    張安平不吱聲。


    “沒把握?”


    “我心裏有個想法,”張安平頓了頓:“但我需要仔細驗證,如果是真的……”


    他神色變得陰狠,又收斂起陰狠,平靜道:“一旦印證我的猜測,我到時候再向您匯報,您看成嗎?”


    對於張安平賣關子的行為,戴春風倒是沒有太在意,隻是皺眉道:“如果你想將人全部換迴來,邊保那邊,大概率是不會鬆口的。”


    “我知道,我願意為此背負所有責任,絕不推諉!”


    戴春風無奈的笑了笑,自家這外甥啊。


    “行了,照你的想法去做,天塌不下來!”戴春風笑道:“就是塌下來,也有我這個高個子頂著!”


    張安平畢恭畢敬的敬禮後退去,隻留下戴春風在辦公室裏苦笑,這臭小子,本就有分寸,自打輸了這一次後,簡直是分寸到沒邊了。


    臭小子!


    他帶著難言的情緒又嘀咕了一聲後,抄起電話:


    “讓談判組來一個人,我想聽聽談判過程。”


    隨著他的電話,一名正在吃飯的談判組成員,就不得不抹幹嘴巴屁顛屁顛的來到辦公室,詳細為老戴介紹起了談判的過程。


    雖然他說的都是簡略版,但依舊花費了不少時間,等他匯報完,正好就到了談判組出發的時候。


    這名得到了戴春風勉勵的談判組成員,摸了摸癟癟的肚子,隻能忍著去吃飯的衝動,上了談判組的汽車。


    車隊在行駛的過程中突然停下,張安平以餓了為由,命人下去買些充饑的糕點,其他人沒怎麽吃,倒是那名向戴春風匯報的特務,吃了個暢快。


    下車的時候,他注意到分配給張安平的糕點動都沒動,瞬間意識到了來自張長官的好意,特務心中感動莫名,發誓要在接下來的談判中為王先驅。


    可惜他想多了,接下來的談判根本沒有像上午那樣唇槍舌戰,反而是張安平幹脆利落的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交換!可以交換!但文字性的東西絕不提供。


    邊保的談判組商議一陣後,似是不甘心的同意了張安平的條件。


    談判看似達成了統一的協議,但在最後的環節,張安平卻鬧出了“幺蛾子”。


    “我們手裏誤抓的貴黨人員,遠沒有貴方提供的這麽多——我希望貴方提供一份名單,如果其中有誤會,我希望貴我雙方可以在執行環節一並解釋清楚。”


    這算是反將一軍了。


    從軍統的角度來說,地下黨提出了監獄的數量、被羈押人員的數量,這時候以此作為反擊是應有之意。


    錢大姐含笑看著張安平,笑意中包含著一種難以的情緒,似是嘲弄,似是冷笑。


    “既然張長官有此要求,我方自然答應。”


    “名單……在此!”


    也不見錢大姐有所表示,便見有邊保工作人員抱著一摞文件走近,將文件置於會議桌以後對方離開,隻餘下厚厚的一摞名單。


    “張長官,這是貴方扣押我方人員的名單,請過目。”


    錢大姐幽幽的說道。


    張安平古井不波的臉上,出現了一波複雜的情緒:


    “貴方倒是準備充分——此事我已知曉,談判……就此作罷!答應你們的事,我會率先履行,還請貴方履行約定!”張安平悠悠的說完便起身,隨後頭也不迴的離開了會議室。


    隻是,會議室裏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徹骨的冷意。


    ……


    軍統局本部。


    張安平出現在了戴春風的辦公室中,相比往日的情緒和表現,現在的張安平,渾身都透漏著徹骨的冷意,渾身都散發著徹骨的寒意。


    “舅,”張安平當著秘書的麵,一臉悲憤的喊出了這個壓根在人前沒有出現過的稱謂,隨後一副哀大莫過於心死的樣子,無精打采的道:


    “你說,咱們拚死拚活,多少人搭上了性命,到底是……為了什麽?!”


    麵對張安平在談判結束後表現出的乏力和無助,戴春風忍不住皺眉,他凝視著張安平,問道:


    “出什麽事了?”


    張安平聞言卻自嘲的笑了起來,越笑聲音越大,笑著笑著,他眼淚都流下來了:


    “舅,局座,我不甘心啊!”


    “我從加入軍統開始,兢兢業業,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和放鬆。”


    “因為我知道,我的身後,是無數為了中華民族而拚死拚活的偉大男兒!”


    “我的身後,是為了國家而拚上了一切的男兒,他們拋家棄子,他們舍棄家業,隻為了在中華民族最需要他們的時候,做出他們該有的貢獻。”


    說到這裏,張安平紅著眼睛,憤怒的一拳砸在了桌上,怒火在他的眼中燃燒:


    “可是,我不能理解,為什麽有人、為什麽有人竟然能無視他們的付出!為什麽有人竟然為了一己之私,不顧一切!”


    “他們,他們都是我黨國最忠貞的男兒啊!”


    “可是,為什麽有人為了一己之私欲,而不顧一切呢?”


    “為什麽?”


    張安平紅著眼睛質問著戴春風,此時此刻,他代入的是無窮無盡的偉大兒郎,他們或者沒有文化、他們或者隻是聽從國家的號召,他們,或者隻是被抓壯丁似的逮到了軍隊。


    可是,麵對日寇,他們不顧一切,他們舍生忘死,他們為了國民政府說的那個偉大的夢想,賭上了一切!


    可是,他們的長官,他們長官的長官的長官,卻很少為這個偉大的國家考慮,他們考慮的第一要素,從來都不是這個偉大的國家,而是個人的利益、黨派的利益!


    但在戴春風的眼中,張安平說的自然不是這個,而是……


    “你是說……有人……”戴春風的聲調很古怪:“在賣你?”


    “這還用問?”


    張安平的聲音帶著咆哮,但也帶著一抹哭腔:“舅,我知道他們的心意,他們不滿我淩駕於他們之上!”


    “我知道他們的心意,他們憎惡我這個後輩淩駕於他們之上!”


    “我知道!”


    “我都知道啊!”


    張安平憤怒的一拳砸在了桌上:“我能理解他們的聯合,我能理解他們的忌憚,可是,我不能理解他們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朝我的背後,刺出這麽殘酷的一刀啊!”


    “我沒想過爭權,我他嗎一直在退讓!我他嗎一直在避免因為內部的爭鬥而禍及黨國大業、禍及於民族大業啊!”


    “可是,可是……”


    “他們就怎麽敢?”


    “怎麽敢?!”


    張安平憤怒的咆哮著,眼神中全是憤怒和徹骨的心塞。


    這時候的他想的是來自大隊長、來自國民政府頑固派的冷箭,可此情此景,在戴春風的眼中,卻無疑是另一幅畫麵!


    ……


    戴春風從延安的情報組撫摸後,就想過一個可能:


    這是不是有人向自己的外甥射出的冷箭?


    但他一直在迴避著這個想法!


    因為……


    能射出此箭的人,都是軍統極其重要的元老,在此時此刻,如果揪出對方,對軍統而言,那將是致命的打擊!


    軍統元老出賣黨國情報!


    這個醜聞,會是軍統揮之不去的陰影,也會是他戴春風難以愈合的傷疤。


    所以,戴春風從來不去想這個可能!


    可是,這個可能會沒有嗎?


    不可能!


    以戴春風對黨國“精英”的了解,為了利益、為了權力,那些黨國的精英,不會拘泥手段。


    隻要能幹死張安平,手段重要嗎?


    而此時此刻來自外甥的哭泣、來自外甥的泣血,已經讓他意識到所謂的內奸,極有可能就是外甥話裏話外所說的那樣:


    壓根就沒有內奸!


    根本就沒有內奸,有的,隻是來自權力爭鬥的不擇手段!


    可能嗎?


    不僅是這個答案,而是……非常非常的可能!


    但是,作為軍統的掌舵人,戴春風卻不能輕信張安平的“泣血”,他凝視著自己的外甥,問:


    “為什麽這麽說?”


    張安平用一種近乎癡傻、用一種近乎嘲弄的口吻說道:


    “為什麽?”


    他大笑後,說道:“就因為邊保那邊,在處心積慮的告訴我——軍統有他們的內奸!”


    “為什麽?”


    “就因為邊保在用種種手段向我傳遞著一個事實:軍統有他們深深保護的內奸!”


    “局座,舅,這還……不夠嗎?不夠嗎?!”


    麵對張安平的質問,戴春風沉默以對。


    其實在中午的時候,他就猜到張安平有類似的猜測。


    現在,隻不過是證實了而已。


    說到底,是有人羨慕張世豪能古井無波、按部就班的接盤,是因為有人妒忌張世豪得到了他戴春風的扶持,能順風順水的接任軍統負責人之職務!


    於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候,絞盡腦汁的獲取了種種情報,背刺張世豪!


    可能嗎?


    嗬,這不是可能不可能的問題,而是……


    當張安平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一直避免自己往這方麵去想的戴春風,已經默認了這個答案。


    因為這個答案是他的外甥張世豪給出來的!


    可信嗎?


    不用懷疑!


    他不懷疑外甥的迴答!


    因為他戴春風,早就猜想過這個可能!


    現在,是經過外甥得以證實。


    麵對失望的外甥,麵對著心灰意懶的外甥,麵對著眼中含著眼淚的外甥,戴春風起身,輕輕的拍打著外的肩膀,笑著說:


    “或許,是有人覺得……攘外必先安內呢?”


    張安平念叨著這句話:


    攘外必先安內!


    他眼神冷漠起來:


    “攘外必先安內!”


    “局座,這件事……我願意一力承擔任何責任!”


    他凝視著戴春風:“我願意背負所有的責任,這件事……絕對不能就此罷休!”


    戴春風看著殺氣騰騰的外甥,輕輕的點頭:


    “我知道的。”


    “不能放過他!”


    張安平帶著無盡的殺機說完了這句話後,輕聲說:“職部張世豪,願意就此次失敗,接受任何懲處!”


    “絕無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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