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望夏假最後的日子是在程府裏度過的。


    母親下葬之後, 在程衍的勸說下,他收拾了自己的行囊, 決定離開楚家村。他本來是想在碧潭縣自己租一個房子,在程衍的軟硬兼施之下才鬆口,隻是借住到了程府, 還是有些不自在。


    程才俊聽說了楚望是書院裏最優秀的學子後, 對他熱情招待, 又惋惜自己兩個兒子都不肯好好讀書, 程家入仕的夢還得等下一代才能繼續做。


    楚望住在程衍的院子裏, 程衍讓下人收拾了廂房給他住, 結果就是他半夜總是摸去廂房,自己的臥室連續幾天被褥都沒掀開過。


    平日裏楚望不出門, 就呆在程衍的院子裏。他收拾東西離開楚家村, 帶最多的也就隻有自己的書本而已, 待在屋裏,能鑽研治學一整天,既怕麻煩也沒必要,他都不願出門, 把死宅的精神發揮到透徹。


    程衍倒是早出晚歸,酒樓的生意忙得不可開交, 致命的是, 程津還隔三岔五地惹出什麽問題來,程衍時不時就要接到酒樓裏的員工訴苦,說程津不懂裝懂, 把生意弄得一團糟,程衍還要去幫他收拾爛攤子。


    “那些員工都是被大哥收買了,才會汙蔑我,想要把我趕出酒樓!”程津對程才俊惡人先告狀。


    “閉嘴!”程才俊惡狠狠地說,“你大哥不是這樣的人!我讓你跟著大哥好好學習,你是不是一點都沒聽進去?”


    程津憋紅了臉,又委屈又憤怒。“成天老是大哥怎樣?他就是想要繼承酒樓,不讓我染指一分,什麽都沒有教我!”


    他不知道為什麽程才俊那麽偏向程衍,氣衝衝說完後,踹了一腳身邊的椅子,惱怒地轉身離開。


    程才俊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開始遷怒花姨娘:“你看看你!是怎麽管教津兒的,把他教成這副模樣!”


    花姨娘也是很委屈,小聲地說:“那……津兒也沒說錯,老爺是不是太偏心衍兒了,再說底下的人一告狀,您不分青紅皂白就指責,津兒這麽大的人了,總會覺得丟人嘛。”


    程才俊說:“我偏心?你看看他說的是什麽胡話,程衍恨不得趕緊當甩手掌櫃跑路呢!他哪裏想繼承酒樓了!”程才俊說著也氣惱,咬牙切齒地罵:“一個兩個都不讓我省心!”


    程衍去楚家村快半個月,嚐到了曠工的甜頭,最近確實工作的興致一點都不高,心裏對程津意見更大。


    “我本來今天中午可以迴家的,結果程津這個智障居然和客人在酒樓裏吵架,鬧到半個縣的人都來看熱鬧,我看他開酒樓沒前途,去大街上表演雜耍還說不定有人捧場。”


    程衍披星戴月迴來,見到楚望就和他倒苦水。


    楚望笑了笑,溫聲說:“好了,都過去半天了,別生氣。事情解決了吧?你吃飯了吧?”


    他走上前,幫程衍把脫下來的外袍掛起來。


    程衍轉頭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湊到他脖頸蹭了蹭,低聲撒嬌:“解決了;午餐吃了,晚餐還沒有。”


    楚望被他蹭得脖子發癢,朝旁邊躲閃了下,說話聲音也帶著笑意:“別鬧,我留了晚餐,熱一下一起吃好嗎?”


    程衍把下巴擱在他肩頭,轉頭說話的時候,唿吸噴吐到楚望的耳根,立刻看到那處白玉無瑕的皮膚慢慢充血漲紅。


    他還嫌不夠,貼得更近,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在楚望做出反抗之前,把他壓到旁邊的屏風上。


    屏風發出了一陣聲響,往後晃動幾下,搖搖欲墜。


    楚望驚喘一聲,盯著他咽了咽口水,說:“你、你做什麽……”


    程衍嘖嘴,湊到他脖頸,輕聲說:“我想先吃點別的。”


    “砰——”


    楚望還沒想好怎麽對這騷裏騷氣的話做出反應,兩人突然聽到了屋外傳來聲響。楚望愣住,程衍放開了他,走到外麵去看。


    他進屋後,門沒有關,他的院裏沒有丫鬟,唯一的小廝白日裏在院子裏頭照顧楚望,但晚上沒睡到這邊,住在要繞到後麵的屋子裏。


    楚望也跟著跑過來看,聲音有些不安和緊張:“剛才是誰?”


    程衍搖頭,他隻看到一個身影跑出庭院,但閃得太快,他沒看清。


    他收迴了視線,看楚望表情的擔憂,寬慰說:“沒事,別管了。”


    楚望低聲說:“那個人……可能看到了什麽……”


    程衍走過去,攬住了他的肩膀,說:“就算他真看到什麽,我們也不用怕。”


    楚望盯著他,眼裏還是有思慮,但沒有再說什麽了。


    程衍的庭院後麵有個小廚房,程府幾個主院都有,以前全家一塊在外頭吃,利用率不高,不過現在他做生意而忙碌,加上怕楚望和程家其他人一塊吃飯會不適應,要一起吃飯不方便,這個小廚房才投入使用。


    程衍換下奔波一天的衣裳,出來就看到楚望端著盤子,擺著飯菜走了進來。


    他走上前接手,還問道:“疾風呢?你平日需要,可以直接使喚他的——我月俸都是給了的!”


    楚望幫他把飯菜擺上桌,溫聲說:“太晚了,就沒有喊他了。”


    程衍拉著他一塊坐下,說:“那就算了。下次做什麽喊他幫忙,不成就喊我。”


    楚望說:“我又不是什麽都做不來。”明明程衍才是大少爺,卻好像反而是他借住在這裏,處處被人照顧了。


    程衍拿了筷子,和他說:“我怕你讀書太辛苦嘛。不說這個了,你陪我吃一點吧。”


    楚望點頭應允。


    程衍夾了菜,順手就往楚望嘴邊送,楚望愣了愣,才張口吃下去。


    他紅著臉說:“你吃吧,我自己來。”


    程衍這才自己開始吃起來,他餓得有些久了,吃起來也有些狼吞虎咽。


    楚望給母親守孝,吃的都從簡了,程衍也跟著他一塊。程衍讓小廚房的廚子變著花樣多做點素菜,不至於吃起來索然無味。


    晚餐稍微豐盛了一些,程衍多吃了幾口,停頓了下來,說:“你又做飯了?”


    楚望點頭,說:“我自己吃,也不用專門麻煩別人……”


    程衍平時中午都會迴家吃飯。酒樓裏的廚房歸程津管,他不想去湊熱鬧,也因此沒有再用酒樓的廚房。


    迴家和楚望一塊吃飯,也是兩個人難得一塊相處的時光。


    然後程衍才發現,楚望都是自己做飯,他廚藝也不差,因為從小在家裏與母親相依為命,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學著做。


    隻是程衍覺得沒必要,一直想和楚望說這個事,卻因為沒時間而忘記。


    程衍說:“那不叫專門麻煩別人,你想想,我給了月俸,你不讓廚子做飯,那我不是白雇傭了嗎?而且,你讀書那麽辛苦,還要做飯太累了。”


    楚望低聲說:“其實也不是很辛苦。而且……”


    “嗯?”他最後說得沒聲了,程衍沒聽清。


    楚望埋頭,說:“我隻是想做飯給你吃而已……”


    程衍愣住。盡管楚望低著頭,程衍也能看到他耳根發紅,像是從剛才擁抱時的餘溫還沒褪去一樣。程衍笑了起來,說:“我何德何能,讓我們碧潭縣的大才子給我做飯啊?”


    他心情好些,語氣也輕佻了不少,說著話還要伸手去撥楚望的下巴,楚望不肯抬頭看他,他就用手指輕撓著。


    楚望卻突然抬頭看他,咬著唇說:“你可以為我洗手作羹湯,我為什麽不行?”


    程衍愣了愣,沒忍住一把抱住他。他心裏覺得好笑極了,覺得這點事情楚望也要計較,可是另一方麵,他卻無法否認自己心頭的喜悅。


    *


    吃飯的時候談了心,入睡時兩個人偎依在一塊,很快就把之前疑似有人闖入的事情給忘記掉。


    隔幾天後,程衍才知道,那天偷看的是程津,因為他告狀到程才俊那裏去,程才俊來詰問他了。


    程才俊剛聽到程津告狀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去找雞毛撣子,怒氣衝衝說:“你非但不好好學習經商,還想出歪門邪道來汙蔑你大哥和楚望!你太讓我失望了!”


    換程衍這種有經驗的,看到雞毛撣子立刻就躲閃。


    而程津梗著脖子就是不動,紅著眼委屈又倔強說:“我才沒有!為什麽大哥說什麽爹都相信,我說的爹卻不相信!”


    程才俊鼻子都氣歪了:“你讓我怎麽相信!你大哥以前還成天跑青樓,要不是他……咳,也不會停歇。”


    程津嗤笑:“他不是不行,是對女人不行吧。”


    程才俊舉起了雞毛撣子:“不準胡說!”


    程津氣衝衝說:“我是親眼見到他倆在摟摟抱抱,大哥還、還親了楚望!”程津瞪圓了眼睛,好像迴憶起了之前看到的畫麵,眼裏有些厭惡,他說:“不信您自己去看!”


    程才俊不信,所以他去蹲了兩天牆角。


    看到了楚望給程衍做飯,看到了兩個人吃飯是程衍非要喂楚望吃飯,看到了晚上程衍不睡自己屋,拋棄廂房找楚望……


    程才俊在庭院外占了半個多時辰,看到燭火都熄滅了,程衍還沒有出來,打了幾個噴嚏裹緊外衣迴自己屋裏去。


    他先喊了程衍的小廝過來問話。


    疾風知道的並不多,但程衍和楚望相處,也沒有避著人,小廝那麽有眼色,自然不會看不出來。


    程才俊頭疼得要命。


    程衍但凡是院裏偷藏個小倌,都沒讓他那麽頭疼。


    他問疾風:“衍兒對楚望是個什麽態度?”


    疾風迷茫地說:“什麽態度?小的不知,不過大少爺對楚少爺挺關心的。”


    程才俊又問:“那……楚望對衍兒的態度你?”


    疾風說:“也挺好的啊!”


    沒問出個所以然,所以程才俊決定當麵直接問程衍了。


    所以他找程衍去書房,開門見山就是:“你和楚望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程衍還以為程才俊找他是要說酒樓生意的事情,始料不及的開場讓他直接愣住。


    隔了幾瞬他才恢複表情,說:“爹不是都知道了?”


    程才俊本來心裏還有疑慮的,聽到程衍這話,直喘氣,伸手要去摸雞毛撣子,摸了半天才發現書房裏沒有,氣唿唿地拍了下桌子,說:“什麽時候的事!”


    程衍眨了眨眼睛,如實迴答:“還在書院的時候的事情。”


    程才俊沉默了下,才開口:“你不是因為爹不讓你去青樓,所以報複爹吧?”


    程衍被程才俊這腦洞逗笑,根本嚴肅不起來,說:“爹,您適合去說書了。”


    程才俊氣得隻能瞪他。他沉默了下,又說:“津兒說,你是不是對女人不行?”


    “程津?”程衍挑眉,想到了那天他和楚望溫存,有人在庭院發出聲響的事情,那個人的身份也很明顯了。


    他心裏想著,程津也很適合去說書,然後幹脆地點頭說:“對,二弟說得對。”這借口不錯,可以一勞永逸。


    程才俊繼續沉默。


    程衍之前就想過要和程才俊說這件事的。不管怎樣,他會以這個世界的程衍的身份過一輩子,程才俊是他父親,總有給他一個交代。


    但程衍沒想要這麽快出櫃,至少要自己先慢慢培養好勢力,再潛移默化,讓程才俊一點一點地接受。


    這麽一個暴擊下來,他有些怕程才俊會因此發怒生氣。


    程才俊沉默了許久,才說:“你和他……是認真的嗎?”


    程衍和他對望,發現程才俊眼角也有皺紋了,雖然平日裏他拿雞毛撣子揍自己兩個兒子,動作都是虎虎生威的。


    他點頭,肯定地說:“是認真的。我會和他過一輩子。”


    不等程才俊說什麽,程衍又接著說:“是我強迫楚望和我在一起的,他被我纏得不行才同意。爹如果要罵就罵我,不要怪他。”


    程才俊瞪他,說:“你能做出這種欺男霸女的事情,我一點也不奇怪!跪下!”


    程衍立刻照做。


    他沒像平日耍滑頭,也沒有辯駁,倒是又讓程才俊覺得更生氣,他又吼了一聲:“跪什麽跪!給我起來!我程才俊的兒子條件那麽好,怎麽還需要做強取豪奪的事情來!”


    程衍:“……”爹真難伺候。


    程才俊真算得上是開明的父親,或者是因為他已經操心這兩個兒子不行,程衍順利地和他出了櫃,程才俊還語重心長和他說:“既然和人家在一起,就好好對人家。”


    程衍說:“我知道。”


    程才俊複雜地看他,說:“等再過幾年,如果你們願意在一塊,就把婚結了吧,即便你們倆都是男子,也要好好過日子——哎!等等……算了!你給我出去吧!我不想見到你這個逆子了!”


    他說一半,突然想到了什麽,又變了臉,一副眼不見為淨的表情,把程衍趕出去。


    程衍不明所以。


    直到幾日後他查到了當朝的婚姻法,知道了這個朝代自先就有娶男妻合法的律令,隻不過嫁為人/妻的男子在社會地位上會變低,其中便有限製,嫁人的男子不可考科舉做官。


    程衍:“……”明白了,程才俊看他那個眼神,是在看潑出去的水。


    作者有話要說:程衍:又是我嫁!?


    蠢作者:咳,反正你……一迴生二迴熟嘛!


    想收尾了,大概就剩個番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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