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衍來得正好,趕上飯點,加了一碗飯就和楚望一塊吃。


    他問:“我——玉佩掉湖裏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楚望扒拉著花生米,迴答:“半個多月了!”語氣裏是委屈是控訴。


    程衍一點信號都沒接收到,問:“才半個月時間,你的王府要破產了嗎?”


    白灼菜心、豆腐湯、小蔥炒蛋、還有一盤花生米……這是郡王吃的東西嗎!這是他夢想著變成人後要吃的第一餐該有的待遇嗎!


    楚望迷茫:“……啊?”


    搞清楚程衍意有所指後,楚望才低落地開口:“仙鶴大人,您不見了,我都沒心情吃飯,就讓廚娘隨便做點家常菜而已。”


    程衍終於吃了個半飽,才接收到楚望的信號,抬頭看他,情不自禁伸手敲了下楚望的腦門:“今天我就教你一個道理,民以食為天,幹什麽都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肚子,你以為你吃得清淡就能感動上天讓我迴來嗎?”


    楚望:“我還天天燒香!”


    程衍:“……”


    他也沒搞清楚自己怎麽就能變成人,不好說這小傻子的行為到底有沒有用,也沒有指責他,隻說:“現在我都迴來了,別想太多,這陣子沒吃的都補上——別老盯著盤花生米夾啊!”


    楚望無辜:“可是花生米最好吃。”


    於是程衍也加入到夾花生米的行列之中。


    一盤花生米夾剩下六七顆,程衍不好意思和小傻子搶,才停下來問:“你怎麽認出我的?”


    他認出楚望可沒什麽難度,還呆在玉佩裏的時候,天天和小傻子大眼瞪小眼,就算楚望看起來氣色不好,也還是個水靈靈的少年郎。


    臉頰肉嘟嘟,眼睛圓溜溜,怎麽看都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少年,一點也看不出來智力問題。


    不過,楚望一見到他就認出來,連給他披層馬甲的機會都沒有,實在令程衍迷惑——難不成他本尊長得像仙鶴……?


    楚望眨巴著眼睛,毫不猶豫地迴答:“一看就知道呀。”


    程衍:“你又沒見過我這副模樣,你就不怕我是來騙吃騙喝的?”


    楚望果斷的搖頭,肯定地說:“仙鶴大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見程衍還是不太相信的模樣,楚望著急地補充:“我真的能認出來,我一聞就知道了。”


    程衍表情更加不好了,難道他身上都是湖底淤泥的味道?!


    沒道理啊,掉進湖裏的是玉佩,又不是這具肉身,難道上天讓楚望變傻了,卻讓他擁有了靈敏的第六感?


    程衍急需連接本源的數據庫,本地資料已經沒法解決他滿腦子的問號了。


    吃完飯後,楚望眼巴巴地看著程衍,問:“仙鶴大人,你要走了嗎?”


    根本沒想要走的程衍突然感覺自己真的很像準備賴在郡王府上騙吃騙喝,為了讓自己的行為看起來沒那麽可恥,他輕咳兩聲說:“我是過來幫你治病的,暫時不走。”說著他把藥鋪裏抓的幾包藥拎起來,說:“吩咐下庖屋,煮一下藥,每日一包,要注意的都寫在上麵了。”


    楚望第一反應:“是不是很苦!?”


    程衍摸了摸下巴:“這不太好說……”他很久沒吃過東西了,苦藥自然也在其中。


    楚望苦著臉,但還是乖乖接下了。


    然後他又說:“仙鶴大人,你住我隔壁好嗎?我讓侍女給你收拾屋子。”


    程衍點頭,但聽著實在別扭,終於忍不住說:“你不要喊我仙鶴大人了,我並不是仙鶴。”


    楚望問:“那我要叫你什麽呀?”


    程衍原本即將脫口而出的是“我是編號001”,但楚望凝望著他,他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我叫程衍。”


    係統上崗資格證考試,畫的重點第一條就是,做一個沒有感情的係統,不得讓任何任務接觸者發現人工智能本質是人,隻有編號,沒有姓名。


    管他呢。


    程衍心想,本源還說沒攢夠魂力之前,係統是絕對不可能獲得肉身的。


    楚望抓著程衍的手,一點也沒發現自己唐突,眨著眼睛問:“是哪兩個字啊?對了!我還不會寫字,仙鶴大——程衍,你會寫字嗎?你教教我吧!”


    程衍瞬間被轉移注意力,說:“這我得看看你朝用的哪種字了。”


    隻要在資料庫裏,絕沒有他001做不好的事情!


    *


    教傻子念書確實很難,寫字就還成。楚望雖然腦子不好,有時候很容易被轉移注意力,但偏偏他一心想要做的事情,卻會卯勁去完成,反而比別人用心更多倍。


    他最先學會寫的是“衍”字,然後對比著程衍寫下的示範,苦著臉說:“我為什麽寫得這麽醜!”


    程衍湊過來看了下,誇他:“比昨天有進步了。練字是日積月累的事情,加油!”說著話,一碗藥水端到了案頭,“來,先把藥喝了。”


    楚望立刻跳起來:“我不要我不要!”


    程衍:“……”


    讓小傻子安分練字不難,可哄他吃藥可太難了!


    剛喝過第一碗後,和仙鶴大人重逢的喜悅立刻煙消雲散,楚望恨不得把程衍和他帶來的藥打包扔出王府,隻是反抗收到了殘酷的暴力鎮壓。


    “哪裏不苦了!你試一試!苦得要命!”楚望奮力抗爭。


    程衍:“再苦能苦到哪裏去!不信我陪你喝!”


    對於一個無數年歲沒有吃過東西的人來說,那藥水進口的滋味,可謂是一言難盡。


    程衍喝了一小口,麵不改色地放下,說:“也、也就這樣嘛。總之……你想變聰明,就得把藥喝了。”說完之後,飛快跑到外麵先漱口把一嘴的苦味去掉。


    楚望悲憤控訴:“你還說不苦!”


    嚴師程衍:“反正你就得喝!”


    用上了一切的方法哄騙楚望喝藥,程衍這個時候才有一種“養小孩真的太痛苦了”的想法。


    楚望喝完藥就不願動彈了,趴在桌子上玩墨水,問:“我還要喝多久的藥啊……”


    程衍說:“這是第一個療程,調理你的身體,第二個療程,配合針灸和藥浴,去掉你腦子裏的餘毒,最後一個療程,查缺補漏——也就個把月的時間吧。”


    楚望不知道自己到底變聰明了沒有,但他聽懂了這個意思,掰著手指數:“天呐!還有這麽久!”


    程衍把一個糕點塞進楚望嘴裏,“去去苦味。”然後又說,“手伸出來,給你把下脈。”


    楚望乖乖照做,但嘴裏討價:“我還想再吃一塊。”


    “你想多喝一碗藥?”


    楚望癟嘴,“仙鶴大人,我覺得你變成人後更可惡了。“


    程衍不接話,他按著楚望的脈搏,表情有幾分凝重。


    楚望也緊張了起來:“怎麽了?”


    程衍搖頭,收迴了手,說:“沒事,你繼續練字吧,我出門抓藥。”


    一提到藥,楚望立刻不問了。


    程衍已經換了一身衣裳,在製衣鋪量身定造了兩套本朝出診大夫常穿的服裝,加錢做了小變動,揮舞衣袖便有了幾分糊弄人的清冷氣質來。


    他但凡腰板一挺神態一繃,看起來都足以唬人,關於郡王府上來了一位來曆不明的江湖神醫的事情,已經在坊間傳得神乎其技了。


    至少這位神醫哄得小郡王很開心,他最近已經表態不再懸賞勞什子玉佩了。


    但治好郡王?所有人都皆在觀望,沒當迴事,想想便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程衍在藥鋪抓藥,想了想給自己也抓了副強身健體的藥。這身體實在羸弱,感覺估計會比楚望還死得早……


    給楚望抓藥時,他有些凝重,幾番思考也拿不定其中幾味的量。


    楚望的身體沒有他想象的那麽樂觀,多年的淤毒不隻是傷到腦子,身體也拉下病根,就算治好了,也活不長。


    而想加快治療的速度,加大藥量有可能再度造成傷害,要是他成功改變了楚望枉死的命運,結果一手促成他病死,那未免太可笑。


    而且楚望現在的情況,沒有監護人替他做任何決定,程衍也不認為楚望可以擔負任何決定帶來的後果,更不忍心告訴那個小傻子,就算你變聰明了,也活不長了。


    不忍心……


    程衍輕笑一聲。


    見過太多人情冷暖,原來他還會為一個人而不忍心。


    大概傻子太天真單純,對他心懷異心,都好像有些負罪感了。


    距離楚望被人誣陷謀反的日期不多了,甚至楚望治好病,可能更容易成為別人的眼中釘,促進事情加快發展。


    但偏偏程衍盤算著要靠治好楚望來造勢,打出神醫的名號,來替楚望爭取優勢。


    王公貴族也是凡人,有難言隱疾,有不治之症,利用神醫的身份,他可以適當給一些人甜頭。


    說到底,讓楚望被誣陷的,不是戴池冠,不是戴池冠擁躉的三皇子,而是當今聖上。


    天子也是凡人,哪個沒有長生不老之類的夢想呢?


    *


    程衍抓了藥拎迴去,又想起前幾日向楚望的書童打聽到的事情。


    那書童陪楚望去了賞荷宴,迴憶起那天發生的事情,臉色都還有些驚魂不定。


    “……郡王看到那玉佩落水,就直接整個人躍進湖裏。郡王根本不懂水性呀,還好那湖不深,才被及時救上來……那天真的驚嚇到小的了!沒有及時攔住郡王,小的真是罪該萬死!”


    程衍嚐試著迴想一下當時的場景,卻還是想不起玉佩掉進湖裏之後種種,後來發生的一切他一概不知。


    可他也無法想象楚望當時如何做出這樣的行為,


    竟然會有人,會為他做這樣的事情。


    算了,在這個世界多呆久一點也不錯,離開這個世界,不知道下次有機會吃到美食是幾輩子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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