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是被沈之心喊起來的。


    她已經換好了衣服,頭發妝容服飾都精致得無可挑剔,我被她嚇了一跳,迷迷糊糊坐起來拉著她問:“幾點了?你怎麽才叫我?”


    沈之心把我的手扒拉下去沒搭理我,我連忙按開床頭櫃上的手機看時間。


    7:00。


    我鬆了口氣,利落地躺迴床上,又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這才幾點啊…你著急什麽呀…”


    沈之心像是被我戳中了什麽心事一般,眼睛往一旁亂瞟紅了臉,“我就是…有點激動…”


    “又不是你結婚你激動什麽嘛!”我扯了扯被子決定繼續睡,沈之心還沒有要放過我的意思,繼續道:“你沒看新聞嗎?媒體都把他們倆婚禮吹得天花亂墜了,什麽盛世婚禮,灰姑娘嫁入豪門,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你還是伴娘誒!”


    我耐著性子聽完沈之心的解釋,愣是沒get到她的點,揮揮手示意她出去,“我沒覺得啊…你讓我再睡會兒,我八點再起來。”


    沈之心不甘心地起身,小聲嘟囔:“我當初就沒這樣的婚禮…”


    …怪不得,害。


    當初林翼翔娶沈之心也就領了個證,她嘴上沒說過,估計心裏還是記著。


    我閉上眼,試圖再次進入夢鄉,卻半天沒能睡著。


    …算了。


    我起身,隨便換了套衣服——反正到了那邊還得換,飛快洗漱完,走到餐桌邊敲敲桌子。


    坐在桌子邊吃早飯的沈之心抬頭看我,挑了挑眉,我沒說話,麵不改色地坐到她對麵,她便起身給我也盛了一碗粥。


    於是我們倆沉默地麵對麵喝粥。


    喝著喝著突然同時想起什麽,猛然抬頭跟對方對視。


    “我還沒給顧俞打電話讓他早點過來…”我率先開口。


    “我還沒叫林默起來…”沈之心接著開口。


    淦。


    沈之心連忙起身上樓喊林默,我連忙掏出手機打電話給顧俞。


    一片兵荒馬亂之後,終於我坐上了顧俞的車,沈之心坐上了林默的車,一同駛向了酒店。


    顧俞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最後到了地方他拉著我的手一起去了後邊換衣服化妝,沈之心跟著林默一起參觀現場等車隊。


    到了地方才九點,比約定好的時間早了整整一個小時,好在工作人員都到位了,陸霽澄身邊那位於秘書也在,似乎是這些雜事兒的負責人。


    我們倆被領著分別換了衣服又湊到一起化妝,遠處於秘書遊刃有餘的身影紮眼,顧俞似是不經意地看了他一眼,他分明是背對著我們的,卻正正好好轉過身,直直看向我,挑了挑眉。


    我收迴目光,覺得腦袋隱隱作痛。


    畢竟是陸家少爺的婚禮,伴娘的妝容都很精細,顧俞比我先一步化完,閑著沒事跟我聊天:“另一個伴娘據說是夏攸之高中那會兒的閨蜜…”正說著,門口便出現一個身影,跟我穿著一樣的伴娘服,顧俞便指了指她,繼續,“喏,說曹操曹操就到,就是她。”


    我盡力瞟著眼睛看她,長得很清秀,不過書裏沒怎麽提過她,我也沒見過這麽個人,她坐到了一旁的化妝鏡前,衝我們倆點了點頭,我在化妝師的擺弄下卡著點衝她也點點頭。


    “那還有一個伴郎呢?”我問道。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鏡子裏的我,笑,“還能是誰?齊煒唄,不過他這會兒應該還在車上呢,跟新郎新娘一起。”


    化完妝,顧俞拉著我跟司儀對了對流程——畢竟我們倆沒有彩排。何泱嫌麻煩就隻在前一天讓陸霽澄夏攸之兩個彩排了幾遍,沒把我們做伴郎伴娘的叫來,等我們倆吃完燒烤突然想起來這茬時早為時已晚。


    終於新郎新娘一行人到了,旁邊就是浩浩蕩蕩的一眾媒體,□□短炮黑壓壓一片,我拉著顧俞默默往後撤了撤,他突然一使勁兒把我拽進了懷裏,下巴輕輕靠在我的頭頂。


    “你說到時候我們倆婚禮要不要請媒體搞成他們這樣?”他一本正經地問我。


    我本想反駁說我可沒答應嫁給你呢,嘴卻比腦子先動了:“不要,這麽多人盯著,難受。”


    “是麽?”他摟著我低低地笑,懷抱的溫度醉人,“你看,夏攸之的婚紗好看嗎?”


    我聞言望向一身雪白的夏攸之,她那套婚紗似乎是專門請了什麽知名設計師設計的,價值連城,還有著紫藤蘿點綴,跟場景相唿應,浪漫異常。


    我點點頭,他又笑,像是詭計得逞了般驕傲得很,“等我們倆婚禮,你的婚紗肯定比她的更好看。”


    我不由自主地笑出聲,問:“你幹嘛?哪來的自信?”


    “嘖,我的女人,當然都要是最好的。”他字正腔圓,可語氣裏的笑意怎麽也藏不住。


    我下意識轉過身,跟他對視,幾秒後,兩個人一同笑出聲。


    倆傻子。


    後麵我們倆都被迫擔起了責任,這邊幫幫忙那邊確定確定流程,終於挨到了賓客到場,我到了門口幫著確認請柬,中午這場請的大多都是圈子裏走的近的一些還有夏攸之千裏迢迢總算趕來的養母。


    我帶著顧俞跟在何泱後麵到處敬酒混臉熟,中午這場也就這麽混過去了,隻是偶然幾次遇見於秘書,他的眼神總讓我覺得心慌,在繁忙的事務中仍想起了昨天顧俞的幾句話。


    晚上的儀式我其實沒什麽作用,就站在旁邊撐個場子和後麵遞個捧花,晚上的賓客就雜了許多,也沒必要我們去招待。


    不過我站在上麵也是近距離觀察了,陸霽澄終於沒再像前幾次一樣動不動瞪我,夏攸之眼裏亮晶晶的,酒店裏滿是紫藤蘿的裝飾,我竟然也有種他們倆真的是因愛而走到一起的一對的錯覺。


    希望他倆婚後能好好的吧,千萬別像原著那樣,都換了個人了,總該幸福了吧。


    沒了我們倆的事,顧俞拉著我要去後台換衣服。我換完衣服,一身清爽準備跟顧俞先溜,卻發現偌大的房間隻剩下我跟顧俞,還有多出來的於秘書。


    他們倆麵對麵坐著,等了我很久一般,我坐到顧俞旁邊的椅子上,看向於秘書。


    於秘書看了眼顧俞,又轉眼看向我,歎口氣,“林小姐,有些事是時候說清楚了。”他拿出手機劃了幾下,我突然覺得腦袋一痛,最裏麵傳來的那種鈍痛,如潮的記憶湧入,我隻能愣在原地,顧俞悄悄伸手牽住了我下意識攥起的手,像是無聲的安慰。


    …我想起來,都想起來了。


    在那個世界,我已經死了。


    自殺。


    “看來林小姐已經想起來了。”於秘書又歎了口氣,“我不知道接下來的話你能不能接受,但畢竟林小姐你是有知情權的。


    其實你以為的現實世界,也是本小說,之前顧俞從你或者說她的房間拿走的書,就是你那個世界所著成的小說。跟你在那個世界能看的這個世界所著成的小說是一樣的。


    想必林小姐也意識到了,兩個世界有許多相似之處,甚至於明星都長得差不多。那是因為這兩本小說依據的真正的現實是一樣的,自然相似。


    而林小姐以為的穿書,其實是我刻意為之。說來慚愧,當初因為我工作上一時疏忽,不小心將你跟那位的靈魂搞反了,畢竟兩位名字一樣…你也看到了,這樣一來你們倆的結局都是一個死,她最後爭鬥無果跳樓,你最後自殺毫不猶豫。


    所以林小姐這次的經曆其實是一次撥亂反正,不知林小姐有沒有想起那個世界裏與你相識的謝桀,他現在與那位林笙在一起過得很好,就像你跟顧俞一樣。


    而抹去林小姐的記憶也是逼不得已的下策,畢竟林小姐的心理狀態並不太理想…不抹去記憶的話想必林小姐也無法接受。”


    我僵在椅子上,手心的溫暖灼燒著我,我顫抖著抽迴了手,沒去看一旁顧俞的表情,“你說什麽呢…?你的意思就是說,我經曆的那一切都是因為你當初一時失誤?我也是假的,也不過是書裏的人罷了?”


    “你也別這麽說啊…”


    “那這些天失去記憶在這裏的我,其實才是一開始如果沒有差錯就會成為的我?”我急不可耐地打斷他,又問。


    “…是的。”


    我竟然想笑,笑命運無常,笑自己被戲弄了半輩子。


    “那這個世界他們所聽到過的聲音,也是你幹的?”


    “…其實在你那個世界我也暗示過你,可你從來沒搭理過…”


    都自顧不暇了,那時的我怎麽可能還有精力去管更多奇奇怪怪的事兒呢。


    顧俞在我身旁沒動靜,我不敢轉頭去看他——不敢以這個真真正正的自己來麵對他和這份感情。


    心飛快地跳著,我說不出是憤怒還是恐懼亦或者是其他的什麽,本能驅使著我拿起包轉身就走,我低著頭趕路,隻想著快點迴到自己的房間,快點先躲起來。


    我聽到了顧俞想叫住我的聲音,隻說出了第一個字,後麵的一切都被於秘書攔住。


    在那個世界那樣糟糕的人生…還不如不再想起來。


    我的母親在我十歲時,死在我麵前。


    我的父親是出了名的利益場上鐵血無情的商人,沒人知道他為什麽會娶我母親這個出道便大火的沒有背景的明星,分明無利可圖。


    他時常不迴家,我不知道他到底愛不愛我母親。


    大概是不愛的吧。


    那天母親拉著我要去公司接父親下班,畢竟是第一次,我們倆都興奮得緊,卻在馬路這頭看到了對麵與另一個女人擁吻的父親。


    她失了控一般放開我,毫不猶豫朝對麵跑去,我愣在原地,眼睜睜看她被飛駛的車撞飛出去。


    那樣大的動靜,那邊我的父親頭都沒迴。


    鮮血蜿蜒,我哭著跑到她身邊,她到死都直勾勾看著父親離去的方向,沒有理我。


    那是場醒不來的噩夢。我無數次在深夜夢起母親那時的眼神,不甘,嘲弄和無邊的恨意。


    葬禮是我父親操辦的,他從頭到尾都清醒冷靜,就連在母親墓前都沒有落下一滴眼淚。


    仍舊是他撫養我,他依舊不常迴家,迴了家也不曾理過我,他對我的全部教育都體現在銀行卡每個月多出的數字,他在這方麵從不吝嗇,隻是他從來吝嗇給我一點父愛。


    我開始沒有理由地落淚,在學校永遠離男性遠遠的,他們總能讓我想起那天的場景,自己的妻子死在身後,卻摟著另一個女人離去的父親。


    我唯一的朋友叫丁亦窈,我跟她小學便相識,她是我灰暗的人生中唯一的指望,我卻沒有勇氣與她敞開心扉。


    我無數次想要自殺,隻是害怕毀掉了她。


    我隻能在被壓得喘不過氣來隻能默默落淚的時候自殘,身體上的疼痛似乎能分擔一些心理上的壓力。


    我隻有這樣過下去,被逼無奈地,盡力活下去。


    不過在高一那年,我遇到一個人。


    謝桀。


    我是在一個冬日遇見他,那天丁亦窈有事沒跟我一起迴去,我在校門口坐在花壇上等了她半天,終於決定自己走了。


    後邊突然竄出來兩個身影,我下意識往裏挪了挪,低垂著頭不去看他們。


    “你慫什麽啊?花都買了,去送給她啊!”其中一個男生咋咋唿唿地大叫,我習慣性皺了皺眉,隻盯著地麵。


    另一個男生沒說話,在經過我的時候頓了一下,似乎看了我一眼,又若無其事地往前走,過了一會兒又退了迴來,把那束花放在我旁邊,道:“同學…這束花送給你吧,開心一點。”他又自來熟地摸了摸我的頭。


    我僵在原地,沒有理他,他拉著那個男生倉皇地調頭走了,那個男生還莫名其妙地問他搞什麽。


    他的觸碰並不令我厭惡。


    意識到這點後我猛然抬頭,隻看見他的背影,穿著籃球隊發的羽絨服,夕陽籠罩著他,坦蕩而耀眼。


    第二天丁亦窈就拉著我去看了籃球賽,就這樣認識了謝桀。


    …背影跟那天見到的分明所差無幾,可給我的感覺又不太一樣。


    我想不明白,於是便不去想。


    謝桀曾表露過幾次對我的好感,我卻再沒了那天的觸動,冷聲拒絕了。


    丁亦窈卻很執著於我們倆,時常拉著我求我考慮考慮謝桀說我們倆多配啊,每次三個人走在一起她都要自願落在後麵看我們倆肩並肩走,眼睛還亮晶晶的,非說這她就當粉的cp發糖了。


    …這樣想起,那天看到林默的眼神怪不得會覺得熟悉。


    我死在25歲那一年,丁亦窈終於決定跟男朋友領證,我被她叫出來吃飯慶祝,迴到家釋然著決定離去。


    然後便穿來了這裏。


    這些天跟顧俞在一起的人,到底不是真正的我。


    真正的我卑微,膽怯,習慣逃避,就像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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