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是說,你把名字和地址都給別人了?”


    “嗯。”


    “我再問你一遍,你把名字和地址都給別人了?”


    “嗯。”


    “所以,你就把名字和地址都給別人了?”


    “嗯,給了。幸是沒聽清所以要問三遍嗎?”


    晚餐後例行向收留我的赤阪幸報告一日行蹤,結果被同樣的問題追問了三次。當然,隨著我每一次的肯定答案,原本就嚴肅的幸此刻的臉,與不斷向上升調的話音相反地低沉了下去。


    我知道她應該是在生氣。她抱怨上司的時候,把煎蛋卷弄焦的時候,或者發現蟑螂的時候,都是這張仿佛被恐怖片女鬼附身的臉。也許下一秒她就會掏出報紙敲我的腦袋了,我得保護好眼前的布丁才行。


    “算了算了,小透不也說了那隻是普通的遊戲廳和咖啡店的店員嗎?”一旁正在倒茶的美雪插入了我們反複的對話中來,“米花商店街那裏的人我想應該沒問題的吧,大家都是街坊鄰居,彼此之間都很熟了。”


    “太想當然了。”幸的臉色還是陰沉著,將火氣轉向了美雪,“你在那裏附近打工也是最近的事,根本還認不得多少人吧?就算是這棟住了十來年的公寓樓內我都不敢保證沒有可疑的人,更何況是一條街。”


    這麽說起來,最近和幸一起看的懸疑電視劇也是在演鄰裏街坊暗藏危機的樣子,看來那也並非是不可能的呢。


    美雪標誌性的彎眉笑容再度展現:“沒關係,米花町有鼎鼎大名的毛利大偵探在。不但如此還有警察進出,我想很少有壞人會潛伏在那裏才對。”


    毛利偵探……她一說我想起了那間事務所,就在那個送我布丁的店員先生的咖啡店樓上。


    幸大吃一驚:“毛利偵探……那個毛利小五郎?平均每三天就能破一樁殺人案的死神偵探?”


    和幸一樣,我也知道這個名字。隻要稍稍關注點刑事案的新聞很容易記住。不過比起名聲,“死神”的外號反倒更吸引我的注意。


    “那樣反而更不安全了吧!”沒想到幸下了一個驚人的結論。美雪困惑地“哎”了一聲,就聽到幸解釋說:“經常有警方人員出入,如果哪一天被他們注意到透怎麽辦!”


    美雪遺憾道:“對哦,小透的身份有很多問題,要是被調查到是幸在收留她,可能會牽扯到很多麻煩。果然還是你考慮周到呢。”


    “而且小雪你會去那邊打工,也是因為阿一之前有陣子在那裏監視過誰吧。既然有需要警方監視的人,必然說明那裏有一定的危險。”


    隻因提到了那個名字,美雪的笑容很快落寞了:“嗯……小一之前是在那裏,雖然我沒有見到他。最後見過他的人隻有小透。”


    話題方向忽然轉向了我,美雪看了我一眼,露出了苦笑。


    我假裝沒在意她們的話題,慢條斯理地吃著布丁,但現在比起布丁的味道,我腦中更多思考的是她們口中的名字——


    二若一,還有個名字是角川一,總之是叫“一”就對了。他是幸之前在地方警署的下屬,也是美雪的青梅竹馬,她們二人正是因美雪去警署找失蹤的阿一而結識。之後兩人從各自的途徑調查,美雪根據阿一最後的電話聯絡知道他有陣子在米花商店街附近駐留,而幸那邊得到的行動報告是他在暗中跟蹤/監視某人。


    上個月根據警員內部線路的通訊查到了一通奇怪的警情聯絡。對方上報的警號是幸的,很顯然幸沒有發過這樣的消息,因此她很快判斷出那是阿一留給她的訊息。


    ——兵庫縣西宮市甲子園八番町鳴尾圖書館,安室透。


    幸正是在那裏找到了我。當時我身著那個“一”帶來的某高中運動外套,在滿是中學生的圖書館中,她一下就注意到了我。


    她問了我一句“安室透?”,而我迴答了“是”,她便帶著我迴到了東京。


    她告訴美雪,一定是阿一因之前路良院的兩起殺人案牽被卷入了某個陰謀裏,他隻來得及留下我作為一切線索的關鍵。可是無論她們怎麽詢問我,我也無法給出她們想要的答案。


    要一個在過去二十來年裏(根據平成→令和的年份,我得以確定了自己大致的年齡)大部分都生活在“白色的黑暗”中的人來說,殺人案也好,陰謀也罷,都是我未曾聽說的東西。甚至連阿一這個人都是在一個多月前才認識的。


    幸的聲音忽然又響起了:“阿一向來不算機靈,在我手底下幾個月也沒參與過任何逮捕行動。不過那家夥喜歡看漫畫電視劇之類的,總算也是知道留下一些訊息。他那時候留下的地址和名字雖然粗暴簡單,但恰好是我能猜出來的程度,即是要我去找到那人並帶迴來——因為他很清楚我不可能輕易離開東京……”


    她的聲音飄忽了一會兒,又迴過神來:“總之,他是希望我在東京保護這個人才留下訊息的吧。因此我找到透帶迴來了。透的身份不明,來曆也說不清,雖說交給警察是正確的選擇,可恰好是在我被署內排擠的時候,不管是出於私心還是理智,我都覺得讓透待在我這裏是最好的選擇。”


    美雪跟著點頭:“小一雖然總是不太可靠的樣子,但他正義感很強,我想小幸應該聽說過吧,他是參加國家公務員二類考試才做的警察,他並非是警校學生。”


    “顯而易見。”幸迅速皺起了眉頭,可見那個阿一從外表上就沒有一點警察的樣子。


    美雪卻似乎沒有察覺這一點,還在熱情地介紹自己的青梅竹馬:“小一從以前就很喜歡看漫畫,他最入迷的推理漫畫的主角和他名字相同,所以他一直想做個偵探呢!”


    “他連跟蹤任務都會露餡,我看恐怕不行。”幸十分嫌棄地搖了搖頭。


    “所以他很快就放棄了,然後去參加國考了啊~”


    “我們警察的隊伍怕是帶不動……”


    “雖然我也覺得小一成為警察有點奇怪啦……”


    “不、不過他整理東西倒是非常快。”似乎想挽迴下屬的顏麵,幸又幫腔起來,“阿一很擅長處理書麵文件,特別是整理記錄,所以才會在一開始就被分配去警察史編撰室。哪像我今天又弄錯資料了,兩份時間不同的火災事件,隻是因為發生地點的名字一樣就弄錯了,還被警視補吐槽……我真是太糟了。”說到最後反而自卑起來,她忍不住捂臉一聲歎息。


    這麽說來,幸在麵對資料的時候確實多少有點笨拙,之前讓她教我使用電腦查資料的時候她就很沒耐心。


    “嘛,小一以前經常被罰打掃衛生,所以會有點整理強迫症啦~”也不知道房間打掃和整理文件有什麽關係,但美雪嗬嗬笑著把兩件事串在了一起。她突然又想到了什麽:“說到‘名字一樣’……”便看向我,直至我把視線焦點完全集中到她身上才繼續下去:


    “我最近才知道,商店街那邊5丁目有一家咖啡店,店裏有個店員也叫‘安室透’呢,和小透的名字一模一樣。”


    她提到那個名字時,我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吃了好半天的波本檸檬味布丁裏的酒精味道,此刻終於趁虛而入地在口腔中釋放開,被味蕊和大腦一齊記憶下來。


    當然,並不是說我對這個名字有什麽特殊感情。隻是我畢竟用的是假名字,突然聽到有人還真叫這名,就像是被抓到現行的小偷那樣,心虛也是沒辦法的事。


    “哦……”幸思索了一會兒,接著卻表現出對這個話題沒興趣的樣子,“不過這種名字不少見吧?”


    “雖然是這樣啦,順帶提一下,那位店員是男的哦~”


    “男的話我們家透……”正要指向我的手指停了下來,幸看了我一會兒,“啊”了一聲,“我差點忘了,她是女孩子。”


    “小幸真是的!”比起無所謂的我,美雪倒是生起氣來,“小透是女孩子啦!明明是幸說怕她被壞人發現所以要扮成男孩子,讓她穿著男式運動外套,用那頭亂亂的頭發遮著臉,還由著她帶各種帽子……所以才會像個中學男生一樣。小透露出眼睛可是很可愛的好不好!”說著她還跑到了我身邊,一把撩起了我過長的劉海,幸好我早已習慣這樣的突襲,也懶得反應了。


    “我知道啦你別把那個露出來,太顯眼了!”幸連忙揮手示意她放開我,“隻是她一直表現得像個男孩子,你看走路姿勢也好,說話方式也好,都是男孩子的樣子,就不小心……”


    “小幸。”


    “怎麽?”


    “小透的說話方式也許是跟小一學的,像男孩子一樣的口吻,聲調也比一般女孩子低沉,對吧?”


    “不用說也許。她許多用詞就是受阿一那個宅男的影響,你想她還知道‘萌’‘傲嬌’和‘二次元’。”


    “嗯,那是小一的不對呢。可是她的走路姿勢又是跟誰學的啊?”


    “……啊?”幸還不明白她想問什麽。


    美雪看了看我,又瞥了瞥幸武士般的坐姿,繼續問:“還有坐姿也是,都是跟誰學的呢~”


    “…………是我的不對。”


    “還有喜歡看刑事劇和新聞,對純愛劇和言情小說毫無興趣也是因為……”


    “抱歉,也是我。”


    “還有一拿到零花錢就想出門買零食,每次都花光……”


    “這可不是我的錯!”


    兩人不知為何又把話題繞到了我這裏,望了過來。我當然首先護住手裏的布丁:“我還沒吃完。”順帶還有另一個未開封的朗姆草莓味,也趕緊藏到了手下。


    幸愣了一下,剛想勾起的微笑隻彎了一半的弧度就瞬間收起了:“透……240日元的限定布丁,今天的零花錢應該不足以買兩個才對。”她的職業本能竟然在這種地方蘇醒了!


    明知她不至於懷疑我偷東西,但我還是趕緊搖頭解釋:“這個是店員先生給我的賠禮。”


    “遊戲廳的還是咖啡店的?”


    “咖啡店的店員先生。”


    “他也知道你的地址和名字?”


    “嗯。”


    她眯起了眼,我立刻知道她的意思——幸對陌生人抱有過分的警惕,這與她經曆過的事不無關係,但在此刻有些多餘了。


    “那個,店員先生是因為怕我200日元抽的娃娃機獎品拿不到,想補償我才給我的。”


    我在之前也大致和她們描述了遊戲廳的小事件,隻是當時為了不表現我的貪吃有意隱藏了布丁的事,沒想到最後還是吐露出來了。幸的臉上看不出反應,不過她原本也不苟言笑,嚴肅的樣子怎麽看都仿佛在生氣的邊緣徘徊,我不由地擔心手裏的布丁是否要離我遠去。


    “……看來是個好人嘛。”結果,她隻給了這樣的反應。


    另一邊的美雪則微笑著從圍裙裏掏出了1000日元放到了我麵前:“給,明天把錢還給那位店員先生,然後再買一個獎勵誠實的小透你自己。剩下的可別太浪費哦~”她轉頭看向剛拿出錢包的幸,“這次就讓我給吧,畢竟是小一拜托的事呢。”每當提到青梅竹馬的名字,美雪的眉角就會垂下一點。


    連我都看得出她的落寞,幸當然早就看穿了:“阿一要是迴不來,我會想辦法找到他,把他拖到你麵前來揍給你看。”她作勢晃了晃拳頭。盡管我沒見過她揍人的樣子,可是她房間內那些警運會各種比賽證書我有見識過。


    “哎呀呀~”也許是幸的話語鼓勵了她,美雪此刻的笑容比剛才舒展了,“也許我和小透才是更想教訓小一的人呢。”


    再怎麽說那個人也是拚了命帶我逃離“白色黑暗”的人,我才不會打他的啦。不過他當時在我麵前反複叨念“安室透”這個名字還是有點煩的。


    ——你一定要找到他,安室透……安室透,沒錯,安室透……記住這個名字就行了……


    他反複念著這句話,用粗糙的駕駛技術將我送到了甲子園附近的那所圖書館。


    ——這裏最近有不少學生,你若是看到年齡不同的男客人就躲起來……不過女的就可以……


    他虛弱地對我說著,那時的我還不明白他是冒著怎樣的危險,以及他已經遭遇的危險。


    ——等待,然後……


    然後什麽呢?他倒在了地上,圖書館管理員緊張地叫了救護車,將他送走。之後幸去打聽過,哪家醫院都沒有他的消息。


    可我現在後悔了,要是我有多了解這個男人就好了。至少此刻就能多少安慰麵前兩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女人。


    幸好,阿一對幸而言隻是個帶來麻煩的後輩而已,她現在的目標應該隻有……


    5


    “rainman!”


    身後傳來在哪裏聽到過的小孩聲音,可又不像是對我說的,讓我一時不知該不該迴頭。幸好我正站在書店的櫥窗前,可以從玻璃反射的人影中看到說話人的大致模樣。


    那是一二三……五個小學生,兩個穿著裙子,三個男孩子,有個特別壯實的發出了“rainman是什麽啊”的無知提問。雖然我也同樣無知地不知道那是什麽。


    “就是雨男啦,翻譯過來的話。”有個聲音很尖銳的男孩子解釋道。


    一開始喊話的女孩子“嗯”了一聲:“好可怕,昨天新聞裏有放,就在這裏附近,爸爸媽媽都叫我放學後要早點迴家……”


    “我覺得他們說得有道理。”另一個女孩子冷靜地說,“最近這段時間,小孩子還是盡量少單獨在外活動。”


    “所以我才說,大家一起送步美迴家嘛。”第五個男孩子開口道。


    這個聲音我認得,是昨天在便利店遇到的男孩子,我記得是叫……


    “柯南謝謝你!”——對了,是叫這個好像推理小說作家的名字。


    這下我忍不住迴頭看了,還真是昨天的男孩,他們正圍在書店外貼著“雨天連續殺人事件”告示的廣告板前,看來是從這張告示展開的討論。


    那張告示我恰好剛才看過,就是昨天書店內推薦看板上的那張海報,應該是因為事態升級了所以貼到店外來了吧。至於事態升級的原因嘛……


    “雖說目前雨男殺害的兩個人都是成年女性,但無法保證他一定不會對小孩下手。”柯南對小夥伴們說著,“昨天警方公布的調查進展是在酒店頂樓的門把上測出了與七年前連續殺人案犯人相同的指紋。七年前的犯人是一名男性,因此從昨晚開始整個案件被媒體改稱為‘rainman殺人事件’。考慮到七年前他曾對小學生下手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啊。”


    一旁穿著紅色雨衣的茶發女孩也接話道:“嗯,那條新聞我和博士也看了。查看了目前八起案件發現,犯人盡管遵循一定的規則殺人,如隻以女性和老人小孩為目標,還有隻在雨天作案,但並不是通常意義上挑戰社會規則的表演型連續殺人犯。更像是純粹為了殺害弱小來獲得滿足感,並且考慮到清理現場才選擇雨天。其他無論是作案的地點,時間,還是工具,我和博士用各種計算方式都無法推算出其中的規律。怎麽看都隻是無差別的胡亂殺人呢。”


    “八起這麽多……”那個膽小額女孩子又害怕起來,緊緊拉住茶發女孩的衣袖。另兩個男孩也被嚇到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總之和你們無關啦。”在三人麵前擺了擺手,柯南似是在安撫他們,“你們隻要放學後別亂跑,乖乖讓我和灰原送你們迴家,還有上學時不要和陌生男人說話就行了。”


    “陌生男人都不行是嗎?”有個男孩子問。


    “雖然也可以確認七年前犯人的年齡層,但是不能排除現在發生的案件沒有共犯,所以還是都要防範一下。而且這次很多證據都被警方隱瞞了我也沒法確定,除非讓我親眼……”


    “啊~~~~!!!”


    一聲慘叫從書店一旁的小巷子傳來,我還沒來得及轉頭,就見玻璃上反射的孩子身影少了一個。


    “柯南!”“你們不要動!看好有誰從那裏出來!”其他幾個孩子被這麽一喊,抱有使命地留在了原地。周圍的行人雖然也聽見了那聲喊叫,也有幾個望去那條巷子,然而雨男的社會影響使得大多數人都本能地避開了。


    與他們相反,一想到雨男會出現,我反而抓緊頭上扣著的連衣帽,一路小跑奔向了那裏。這當然不隻是因為剛才聽到了孩子們的話,而是想到這或許能幫到收留我的幸,盡管我沒辦法替她打倒敵人。


    可是跑到巷子口我才遲一步想到,現在可沒有下雨(之前下過一陣子,很快就停了)。而且按照幸的說法,當年的雨男是絕不會讓受害者有機會唿喊的。果然,小巷裏我隻看到一位年輕女性和男孩柯南,並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盡管如此,我還是出於一半好奇和一半執著,主動湊了上去:“那個,怎麽了?”


    尖叫的女性顯然臉色不太好,看向我的眼神中還有一股未褪去的驚恐。


    不過對我先產生反應的卻是柯南:“昨天便利店煩惱布丁口味的大哥哥!”——這個稱唿也太複雜了吧!


    我點點頭,就當做是打過招唿了,又問他:“怎麽了嗎?”


    “這個我也……”柯南還沒迴答完,一旁的女人開口了:


    “我、我迷路了!”


    …………哎?


    “…………哎?”


    幾乎和我同步的柯南,露出了無語的眼神。他一定覺得眼前的女人沒救了。至少我是這麽覺得的,畢竟我不會迷路了就這麽大喊大叫吧?


    “然後想找他……”女人似乎在猶豫是否該告訴我,但她倒是很信任柯南的樣子,馬上蹲下身問道,“小、小弟弟,我想找一個人,你能幫我找一下嗎?”


    ……從外表看我還沒有一個小孩來得可靠?自閉了。


    “這個嘛,可以是可以啦……”在柯南支支吾吾的時候,巷子口傳來了其他人的腳步聲。


    一定是那些孩子們吧……我迴過頭去,卻完全沒看清來人,隻記得有一道棕色的弧線隨著一聲女性喊叫晃過眼前——“唔!!”


    之後的事我不記得了。


    6


    意識逐漸迴複時,我首先開始考慮,是不是有人覬覦我手裏的限定布丁。畢竟這兩款布丁這幾天賣得火熱,現在這個時間去便利店肯定早就沒貨了,我手裏裏可是今天最後的寶物呢。


    不過為了布丁把人踢暈這種事,我覺得一般人是做不出的。那難道是因為我擋路了嗎?可是就算別人擋路也不能把人打暈啊。難道幸說的米花町惡性犯罪案件數量占東京之最是有道理的?


    不管怎麽說,到底是誰為什麽對我痛下狠手,才是現在的重點。


    比起眼睛和身體的感覺,耳朵清醒地特別快,我聽到有個好聽的男人的聲音從天外傳來:“沒關係的,蘭小姐。隻要好好向這位客人解釋的話他一定會原諒你的。”


    接著是聽起來溫柔又可愛的女生的聲音:“但是我沒想到他一下就暈了……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我明明有注意……”聽起來不像是之前那幾個孩子裏的誰。不過根據她的話可以知道,打暈我的人是她——等等,我是被女孩子給一下擊倒了?要是被幸知道了,會不會被叫去練什麽格鬥擒拿啊……


    “說起來柯南是和園子小姐、世良小姐她們送其他孩子迴家了?”又聽到兩個沒聽過的名字。看來那些孩子還是按原定計劃被護送迴家了。


    “嗯,因為最近很危險嘛。其實本來是我想陪他們去的……真的很對不起!”


    “還是請等客人清醒過來直接對他說吧。”


    “請你快些醒來吧,不然我可能就是犯罪了……”女孩的說話聲聽起來像是要哭了,這讓我不由地想到了美雪。我可不敢讓美雪哭泣,再說幸也不會允許的吧。


    既然這樣,那我隻能趕快醒來,告訴她她沒有犯罪,隻是我杵在那裏擋路不對了。


    睜開眼,身邊很緊的地方坐著一位長發的美少女,我好像是躺在一家飲食店的沙發座上,起身的時候小小地留戀了一下這沙發的舒適感。


    “啊,你醒了!”


    女孩激動地迎了上來:“你沒事吧?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以為你是要傷害那位小姐和柯南,所以沒有問過就直接踢了上來……是我太魯莽了!真的真的很對不起!!!”她拚命低著頭,顯得如此真誠。


    “沒關係,反正我也醒了。”不過我的右臉似乎有點冰涼……嗯?冰涼?我伸手摸向了臉頰,才發現是一個冰貼貼在了那裏。


    因為右眼帶著眼罩,我這一動才看到右邊還有一個人。


    “啊。”是店員先生。原來這裏是他工作的咖啡店。


    注意到我的視線,淺發的店員滿臉微笑道:“還是和客人完整說明一下比較好。這裏是5丁目的波洛咖啡店,我是這裏的店員,這位是樓上毛利偵探事務所毛利偵探的女兒,毛利蘭小姐。他們家還有一位寄住的男孩叫柯南。”


    他停頓了會兒,看來是給我理解的時間,我趕緊點頭表示可以繼續。


    “你直到剛才還在商店街書店那邊的巷子裏是吧?當時在現場的除了你還有一名女性和一個男孩,因為其他孩子的發言與女性尖叫等誤會,讓這位蘭小姐誤以為你是與最近傳聞的殺人犯相關的人物,她學過空手道,因此才出其不意地襲擊了你。但是接下來,那個男孩,也就是柯南說他見過你,並且說明了你並非有犯罪意向,而是出於關心才接近他們。因此蘭小姐他們將你送來至我們店裏,趁著晚市還未到來的時候讓你在我們這裏休息一會兒。還請你不要責怪他們。”


    我搖了搖頭。隻是臉頰有點疼(盡管我分不清“有點”和“很”的程度),其他地方沒有大礙的話,也隻能說是誤會和不巧了。


    “真的對不起!”叫毛利蘭的女生再一次向我道歉。


    “沒關係。”我再一次迴複她,如果她說一次我就迴複一次,那她就不會再說了吧。她剛才也說了好幾次,那我也得多迴幾次了:“沒關係,沒關係,沒關係。”


    她被我說得一愣一愣的,還沒反應過來,倒是一旁的店員先聽懂了:“看來他是打算蘭小姐道歉一次就迴複一次呢。還是到此為止吧,蘭小姐。”


    “但是無緣無故被我踢暈真的……”她差點又要道歉,但很快意識到了,一臉歉意地苦笑,“我要怎麽補償你才好……你願意在我家吃頓便飯嗎?或是在這家波洛點一份晚餐也行。還是說你覺得身體哪裏不適要去醫院……對了,你還受著傷!”她擔心地試圖觀察我的眼罩內側,可惜徒勞無功。


    她這副認真的模樣倒讓我想到了幸,眼前的女孩是幸和美雪的結合體嗎……等等,那不就是天使了嗎?雖然是暴力的天使啦……


    “抱歉。”店員先生卻也突然道起了歉來,我困惑地看向他,卻見他指了指自己的右眼,“剛才擔心你的傷勢加重所以擅自解開眼罩看了,沒有明顯的外傷,但如果能去醫院檢查一下會更好。”


    我再次搖頭否定了。光是這樣否定沒用,我幹脆就把眼罩摘了下來,反正這也就是個偽裝而已。


    “我的眼睛沒有問題,隻是之前長……那個,東西而已。”


    “針眼嗎?那個園子之前也長過呢。”


    “針眼”是啥?不管了,總之先點頭。“嗯,所以,不會加重傷勢。”


    兩人同時鬆了口氣。


    剛放鬆肩膀的毛利蘭再一次緊張起來:“啊,糟了,我要去買晚餐的材料!”她有些擔憂地看著我,似乎還在擔心我的事。


    這可真是麻煩啊……為了解除她的顧慮,看來我必須先離開了。


    “那個,我要迴家了,我……家的人在等我。謝謝你們的照顧,啊,還有這個(冰袋),那,下次有機會,再見。”機械地說著從電視上學來的借口和社交語言,我一手摸著冰袋,另一手將摘下的眼罩隨手塞到了運動外套口袋裏,便不顧兩人的阻攔直直走向了店門。


    推開門的時候,門上的鈴聲一陣作響,我一瞬間忘記了右臉頰的怪異感覺,而是仿佛聽到了夏天的風鈴那般從心底感到舒適,盡管我至今還並沒有體驗過有風鈴聲的夏天。


    當我還在考慮往哪個方向能走迴去的時候,身後的門鈴聲又響了。


    這迴我反應快了些,總算在對方開口前先迴了頭——是店員先生。


    “客人,你今天的布丁忘記拿了。”他將我不久前一直提著的便利店袋子遞到麵前,“這迴還是限定口味嗎?”


    我點點頭。正要接過,又想起哪裏不對,搖著頭收迴了手:“這個是給店員先生的。”


    “給我?”他意外到收斂了笑容,睜大了原本就不算小的雙眼,嗯,真讓人羨慕能有一雙充滿精神氣的眼。


    “啊,嗯。那個,我家的人說,要還錢給店員先生。但是店員先生昨天給我的是波本檸檬味限定布丁,所以我也還給你一個同口味的。”


    “你家真是客氣。”他倒也沒有推脫,迅速接受了,可是隻顛了顛塑料袋,便又一臉可疑的微笑,“不過這不像是一個布丁的重量啊。”


    靠重量來判斷數量,這位店員的職業本能也是不輸給幸啊。


    關於這點,我倒是有點莫名地不好意思:“還有一個朗姆草莓味,是我送給店員先生的禮物。想既然是限定,就兩種一起嚐嚐比較好。”


    “可是我昨天已經嚐過這個味道了呢。”


    “哦……”這是拒絕正當所得以外的部分嗎?為什麽搞得好像我在行賄一樣?


    在我低下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時,他又開口了:


    “不過我喜歡這個口味,謝謝你。”


    我一抬頭,正撞見他溫和如陽光的笑容。


    然而,就像是雨天難得一見的陽光那樣,他的笑容也迅速被陰霾籠罩了,隻因——


    “安室先生,很抱歉我……”


    “迷路——我不認為你像是會為這種理由煩惱的人。”


    當他的目光從我身上轉向突然冒出的女性那一瞬間,任何有溫度的笑容都蕩然無存。我注意到那名女性正是之前在巷子裏尖叫的女性。


    “不是,我當時是——”


    “你想借由引起柯南的注意,通過孩子們正大光明地來到這裏?”


    女人深深低下了頭,看得出來,她知道自己無論怎樣的心思都會被看穿,因此幹脆一言不發。


    可是店員顯然沒打算適可而止,而是逼近了她:“不要這樣做了。不適合你。”


    “沒有試過怎麽知道?!”女人抬起頭,她的長發被風輕輕吹起,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這樣的臉——還挺漂亮的。


    這個米花町真是厲害,不僅僅有美雪和店員先生,還有看起來是高中生的毛利蘭和現在這位,全都是美男美女。我就像是在看晚間黃金檔電視劇似的,看著他們在眼前演出偶像劇一般的台詞。


    “迴去,我說過不行的。”


    “狡猾的男人,你明知道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除了你……”


    ………………呃,雖然現在才意識到,但我是不是變成了阻礙偶像劇發展的電燈泡?兩人絲毫不避諱我的對話也讓我有點害羞,畢竟我也沒談過戀愛,也很少看純愛劇和戀愛小說,這一下子來一場疑似“前女友糾纏前男友”的戲碼,我還沒有心理準備啊!


    抱歉,我先告退了。


    趁著店員的注意力從我這裏完全移走,我小心翼翼地向後退著步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找了個方向走起來再說……


    “客人,你上次是往那個方向走的,請小心別迷路。”


    “啊,哦。”換、換個方向……喂喂,你的前女友(我猜的)在那邊,你就不要管我啦!


    走遠了些,再迴頭時看見那兩人還在店門旁站著,看來他們還有沒說完的話。


    對了,剛才那位“前女友”是不是叫店員先生……


    ——“安室……先生?”


    仿佛是從雨後的風中聽到了我的低語,他的視線有一瞬看向了我所在的地方。


    我的心髒又猛烈地跳動了。


    因為用了別人的名字,心虛也是沒辦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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