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4日,白色情人節。通常來說,在情人節那天收到巧克力的男性,會在這一天向對方迴一份純白的禮物。而如果在情人節收到了男性送來的玫瑰,在這一天要還給他什麽呢?


    “那個,是我。”


    還沒來得及從鑰匙孔上拔下鑰匙,安室透就這樣愣在了家裏的玄關前,看著闊別一個月的戀人好端端地站在那裏迎接他。


    “我迴來了,安室先生。”她寶貴的微笑,再一次為他展現。


    明明隻是一個月而已,但戀愛似乎有一種魔力,讓女性迅速地成長到驚人的美麗。此刻,麵前的她就是這樣。


    她的長發還是那樣柔順,在發尾微翹成可愛的模樣。她白皙的肌膚,就像是進入春天後的櫻花那樣逐漸染成了粉紅色。她的五官有些改變了,是時隔許久未見的原因麽,看上去陌生而懷念,總覺得……她變成熟了。


    而那雙獨特的眼眸,卻未曾改變如陽光和大海的顏色。就是這永恆的美麗裏,依舊如那時候同樣地,隻映出了他一人。


    她的眼中果然還是隻有他,從未變過。


    “歡迎迴來。”


    想說的太多,他不得不選擇最適合當下的簡單話語,其餘的話都表達在了行動上——他一步上前,緊緊抱住了眼前的人。


    嬌小的身軀是如此令人想念,抱上去的一瞬間,他就知道再也放不開了。他努力從她的發絲間,她的體溫裏,她微微浮動的唿吸中,彌補這一個月的空虛。


    “安室先生……”


    啊,是她了。她常常這麽喊他,用細小的聲音。


    “……我好想你。”“我也是。”


    就像是猜中了她想說的,幾乎隻差了半秒,他同時迴應。這份心有靈犀的感覺,讓彼此都輕笑起來。


    這樣的氣氛隻過了片刻,他鬆開手,重新拉開兩人的距離。


    “不抱了嗎?”她有些失望地問。


    可安室卻笑了:“一直抱著,就看不到你的臉了。”


    “哦……”她望著他,想了會兒,訥訥道,“那也不能kiss了?”


    “為什麽?”這迴輪到他疑問了。


    “因為會看不到臉。”


    這不加修飾的答案又讓安室笑出了聲,就像是在笑聲裏融入了“小傻瓜”這樣的寵溺稱唿,他輕揉著她的長發,再一次靠近上去。


    “親吻的時候,你在我心裏。”


    說著詭辯似的情話,安室沒有遲疑地吻了她。


    就像是為了補迴這一個月缺失的親密那樣,他不願放開一秒地,放肆地……


    “然後兩人……”


    “兩人……”


    ——“唿吸不足了。”


    “…………咦?”


    緊湊在一起的鈴木園子、毛利蘭、與榎本梓三個人的腦袋,齊刷刷轉向了突然出現聲音的方向。隻見安室透微笑著將三杯飲料擺放到了她們麵前的桌上,動作一如既往地熟練。


    和因為在背後八卦別人被發現而完全僵硬的三人不同,沒有湊熱鬧的世良真純迅速拿起自己點的草莓蘇打,喝了一口:“不愧是私家偵探,一點都沒有動搖呢。”她的笑容下露出了標誌性的小虎牙。


    “我隻是覺得以‘她’的情況而言,應該會那樣說吧。”他似乎毫不介意自己成了女高中生八卦妄想的對象,繼續道,“而且恐怕是在最初擁抱的時候就讓話題這麽終結了。”


    “不愧是最了解她的人!不過嘛,我也覺得會變成那樣!”虎牙女孩毫不在乎形象地咬著吸管,讚同了這一猜測。


    “當然,她也不會把自己當作是白色情人節的迴禮,事實上她會不會準備禮物都很成問題呢。”


    拿在手裏的杯子懸在半空,世良驚訝:“這麽沒情調嗎?好歹是戀人,總該有點表示吧?”


    “這不是情調的問題,說到底,剛才的一切描述不過都隻是園子小姐的妄想而已。”安室的笑容未變,將托盤豎在身後,端正地站在桌旁,顯然完全沒有被他人的話語所動搖。


    這讓發起話題的鈴木園子不滿起來:“哎~?但是老師迴老家那麽久,兩人再見麵的話總該卿卿我我一下才對得起讀者嘛~”


    “但是如今白色情人節早就過了,已經是四月了哦,園子小姐。這是你和蘭小姐點的四月限定櫻花蘇打。”


    “呃,時間先無視嘛,我是說如果……就是假設而已……”


    聽到好友低落的語氣,毛利蘭也跟著歎息一聲,她似乎並沒有喝櫻花蘇打的心情:“莓愛裏小姐突然迴兵庫已經快兩個月了……小說連載隻寫到封印篇結束,漫畫連載也休刊了……會不會遇到什麽事了呢?”


    “我也覺得,可真讓人擔心啊!”榎本梓跟著唉聲歎氣起來。


    想來三人都在真情實感地想念那位不在這裏的友人——然而,一瞧見她們每個人都時不時地在偷瞄自己,安室透清楚,今天的話題顯然又是在拿他取樂了。


    鎮定地環視波洛咖啡店內,確認其他客人沒有需求後,安室才繼續放任自己與榎本梓兩位店員與女高中生們繼續聊天。


    “莓愛裏小姐家中的事故很棘手,所以急著趕迴去後至今也沒來聯絡。但我想等事情解決了,她自然就會迴到東京來。”


    聽到他的解釋,世良鬆開了咬住的吸管,學著某個大家都很熟悉的小學生的語氣問:“啊咧咧~?還以為波洛咖啡店的偵探先生也該是個擁有偵探好奇心的人,結果你不清楚她現在在做什麽,也沒有主動去聯絡的想法嗎?現在大家都有手機,信息時代突然失聯這種事,怎麽想都該擔心起來才對?搞不好那麽可愛的‘老師’就被人販子誘拐了呢,怎麽辦?”


    笑容略收斂了一些,安室垂下眼,思考了幾秒才迴答:“我不過是個蹩腳的小偵探而已,好奇心什麽的可不及你這樣的高中生偵探。不過你說的沒錯,她看上去很容易被誘拐,是會讓人擔心的呢。”


    “可你看上去好像不怎麽擔心啊?我還以為你一定是……知道她遇到什麽事了,或者說有消息來源能確保她的人身安全?”兜著大圈子套話的jk偵探,到底是在小看他,還是在試探他呢?


    安室透佯裝沒聽懂,顧左右而言他:“無論是連載網站還是漫畫雜誌都沒有公告她遭遇事故或身患疾病的消息,比起我來,她會更積極於聯絡工作那邊的人吧。隻要沒有那樣的消息,就表示她很安全。”


    “真的假的?你們是戀人耶?難道第一順位不該是男友……”


    聽她如此天真的發言,這下安室確定了她不過是循著好奇心在套他的話,並非是在試探他們背後有秘密,這讓他稍稍放鬆了心態,又恢複了營業用的最佳笑容:


    “抱歉,是我聽錯了嗎?從剛才開始世良小姐就一直在說戀人什麽的,可我一次也沒說過我與莓愛裏小姐是戀人啊。”


    “哎是園子……”“啊哇哇哇!”“唔唔唔——”


    被園子捂住嘴的世良“唔唔”了好一會兒,總算又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不是那樣的話你倒是一開始就否認啊啊!”


    安室有些意外,他確實沒想到這一點。他當然知道這是太過習慣另三人最近的調侃造成的懈怠,可另一方麵,他也清楚這是因為自己與那個人——時永霧莓愛裏的關係,確實與她們口中的“戀人”十分接近。


    ——如果戀人是指兩個相互喜歡的人彼此確認心意後發展出更親密的關係,那麽這個詞的確是無限接近於正確答案了。


    盡管兩人之間並沒有明確提出“交往”,但彼此的心意早已清楚,連那笨拙的見習偵探都能推理出他的心意,他怎麽會推理不出答案呢?她在那一天的告白,絕非虛假,那就是她的真心話。


    而之後,他們將在重逢時成為真正的戀人。這並非是推理,而是既定事項。


    但是……他低頭看向三位女高中生和愛聽八卦的女同事——也沒必要告訴她們,不是嗎?


    “我以為世良小姐也和園子小姐一樣愛開玩笑呢。”他笑臉盈盈,哪有戀人失聯的樣子。“這一個多月以來,園子小姐也好,梓小姐也是,還有蘭小姐也偶爾會這麽說,如果每一次都要解釋的話,這又似乎太過刻意了。而且我明白這是三位感到寂寞才想通過對我的調侃來轉移視線,既然能讓大家振作精神,那我當然也心甘情願了。”


    這番話讓另三個女生聽得好生感動,可世良卻皺著眉頭,狐疑著:“是——這樣嗎?我還以為是你們之前早就確定關係了,隻是現在你一個人嫌被追問太煩,才這麽糊弄她們的呢。不過你們怎麽看都跟戀人沒什麽兩樣,真搞不懂啊。”


    某方麵來說,女偵探的直覺十分正確。若非安室透早就帶著笑容,他此刻嘴角微微爬高,一定會讓她瞧出心中的得意。


    他畢竟是個真性情的男人,聽到他人對自己和未來戀人的認可,心中自然有一分甜蜜,哪怕那個未來也許要很久以後才會實現,或者……那也隻是未來的某一個夢也說不定。


    原本還是晴天的心裏,唐突地,落下了幾滴雨來。安室透沒有辦法製止內心的驟雨落下,悄然收斂了笑容,打算轉身迴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我覺得安室先生還是很擔心老師的啦!隻是他還沒有足夠的自覺而已!”許久未開口的榎本梓一說話,便吸引了四人的注意,她顯得有些激動,“就像世良小姐說的,兩位怎麽看都跟戀人沒差,可是就差那一點點呢~”


    “是吧是吧!”一聽到對自己的肯定,世良又露出了歡樂的小虎牙式笑容,“我果然沒有看錯!可是一對男女就這樣曖昧那麽久都沒有進一步的表示,還是成年人,這怎麽想都是——”她瞥向站著的安室,擠眉弄眼道,“男人的問題吧?”


    話題發展到這個地步,安室除了苦笑不知道該怎麽迴應了。


    似乎把他的無奈當作了默認,女孩子們又興(ba)奮(gua)了起來:


    “不愧是小世良,說到重點了呢!安室先生雖然看上去很帥,但確實不太主動的樣子~我果然還是喜歡主動的男孩子啊~”


    “啊,怪不得園子喜歡京極先生那樣的呢。不過這麽說安室先生不好吧,我倒是覺得他對莓愛裏小姐已經很主動了呢……”


    “小蘭,不是說男人對你好就叫主動哦。我可是看過不少,呃,小說和電視劇的,男人果然還是要說話更直接一點!”


    “梓小姐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啊,說句無關的,我倒是沒什麽經驗呢,哈哈!”這迴連世良也加入進去了。


    “我哪有……不不不,不要說我,說安室先生啦!”榎本梓在這時候總是思路清晰,又將話題轉迴了最初,“安室先生雖然沒有明說,但還是表現得很明顯的,連我都能看出來他從老師離開後就很失落!”


    這話又在安室意料之外,他可沒想過自己的擔憂會明顯到連一向樂天的榎本梓都看出來的地步。


    “畢竟情人節那天他可是魂不守舍到受傷了呢!”


    原來是在說那個事,安室將視線從她身上收迴,不再有任何緊張。


    “啊,是那時候……”經她這麽一說,蘭也想起了什麽,這引來了園子和世良的好奇:“什麽什麽?”


    看了眼安室,又瞧了瞧梓,見他們既沒有阻止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小蘭便注意著遣詞,主動說了這樣一件事:


    “情人節那天安室先生的手臂受傷了。他一早來店內準備當天限定的玫瑰半熟蛋糕,不小心弄傷了手臂,蛋糕的準備進度跟不上客人點單的速度,大家都手忙腳亂的……不過安室先生很快提出了做大份蛋糕切開的方法,最後還是完美解決了危機。”


    “上次真的很抱歉,給梓小姐和店長添麻煩了。”


    “過去了就算了啦。不過當時真的沒想到安室先生會受傷呢。”想起那天的災難,梓一聲哀歎,“雖然我不知道安室先生怎麽傷到手的,不過我來的時候可真是……不隻是手臂,還有擦傷,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倉庫太久沒打掃了,安室先生的衣服也弄得髒兮兮的。”


    “唔?衣服也?”世良的眼珠轉向一旁的男人,奇怪道,“這裏是餐廳,再怎麽沒打掃也不至於太髒吧。是不是在來這裏之前摔倒了?唔,這麽想的話確實是很魂不守舍了呢,這位先生。”想通了這些,她又笑了。


    這樣的調侃讓安室不由地再次苦笑:“並不是這麽迴事……我那時候就知道她要迴老家,早晨傷到手隻是意外,那是不可抗力。”


    “哦~那時候就知道了。”重複著他的話,世良又是露齒一笑,“因突發事件離開卻隻讓你知道,果然兩位還是很像戀人的啊。我說,你們真的沒有一點想法嗎?要是在分別之前交往的話,說不定現在就能天天打電話甜甜蜜蜜地遠距離戀愛了。”


    被她提醒,梓打量了安室,附和道:“嗯,安室先生好像確實很適合遠距離戀愛呢。”


    “啊啊,就是那個——禁欲感!對不對!”正端著玻璃杯打算喝的園子,想到了最適合的詞,直接就把整個飲料舉了起來,差點飛濺出幾滴。


    “園子啊……”默默喝著蘇打的小蘭隻能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卻接著又低語,“遠距離戀愛……偵探是不是都喜歡這一套呢……”


    悄無聲息的輕歎從安室的唇間溜過。


    某方麵來說……女人的直覺總是很正確。若是早些確認關係的話,她的夢也許就會是一個遠距離戀愛的少女夢了。


    結果,錯失機會的倒是他這個有勇有謀的男人。和那個遲鈍又不會說話的女人相比,自己似乎更遲鈍一些,可真是盡失聰明男人的顏麵啊。要是被他曾經的那群死黨知道,一定會被嘲笑是個童真男的吧。……身為警察不要說這麽低級的話啊!


    ——你這個警校第一,倒是別丟我們這屆男人的臉啊!


    唉,好吧好吧,活在他心中的死黨們,一點都不替他說話。


    安室的眼眸低垂,想起了情人節那天告白與告別的清晨。那時確實不太像樣。


    ◇◇◇◇◇◇◇◇◇◇◇◇◇◇


    除非是不可控的外部力量,譬如爆炸與高處墜落等,一般情況下,靠著平日的訓練與素來的體能,出現妨礙到正常生活的傷害還實屬少見。安室透卻在與體型2米以上學過格鬥術的男人的戰鬥中傷到了單側手臂。


    裝出毫發無傷的樣子與那個人告別,他目送著黑色的直升飛機在夜空褪去前消失於天際。想起她曾提過在火災記憶中的寺院裏出現過某種黑色的移動工具,想必那就是答案了吧。


    “比想象的還強大的臂力……這恐怕是最大的失策呢。”他自言自語著,低頭看向自己低垂的左手。由於用手臂直接擋住了對方的拳腳,現在還能感覺到筋骨的震動,那麻痹了他的整條手臂。幸好隻有一側,靠著另一側的動作,至少沒有讓那位女性察覺到。


    天空中已完全聽不到螺旋槳發動機的聲響了。陽光在城市的一角匯聚,從一點開始,逐漸變成兩個點,數個點,連成了線。周圍林子裏突然發出一聲鳥鳴,但很快又靜了下來。一道人影從那裏走出,他目睹了在這片山坡上持續了數小時交鋒的全過程。


    “那家夥不僅僅是腦子,身體也因為實驗發生了變化,肌肉力量遠超於外表所能估測到的界限。有時候會有這樣的實驗,庫拉索也有過肌肉增強。”


    不用看也知道來的人是誰,但安室還是側頭瞥向比自己矮些的瘦弱男人:“這樣的情報你應該早些說吧,角川的備份一號君?”


    “如果你不想叫我角川的話,繼續叫二若也行。”角川一——曾經的二若一愁容滿麵,“我也不清楚他的體能究竟達到了什麽程度,畢竟我這幾年來一直是以‘二若’的身份生活。”


    不是說長相,而是隻聽說話口吻的話,他與冷靜狀態下的角川二號——角川有藻沒有多大區別。倒是臉上的表情,卻是與對方相反的苦相。


    “你們幾個角川的性格看來都差不多呢。”


    “記憶會影響人格的形成,即使是多重人格,每個人格也會有一套獨立於自己的記憶,這證明了記憶對人格塑造的重要性。”


    “原來如此。”


    與他輕鬆的態度不同,阿一此時的一臉陰沉,一點都不像是在山坡上迎接日出的人該有的神情。他沉默了一會兒,又主動開口:“不過我沒想到你連有原型角川的事都知道,我應該沒有給你任何提示。”


    還以為他會埋怨自己的安排,沒想到卻首先提了這事,這方麵的一根筋恐怕也是記憶的影響吧,不過是角川還是二若的就不好說了。安室半垂著眼凝望漸漸發白的天際線,仿佛是在天空的盡頭繼續尋找那個黑點,以及連接著他與那個點的無形箏線。


    他的視線還在那裏,但卻迴答起了身旁青年的問題:“這並不難,有兩個方麵可以窺探出在你們兩人之間還有一位聯係你們的人。


    一,他既然已確定是免古地棲河,那麽角川棲必定是另一人,倘若那人是你,為何需要把你的記憶複製給他後,再為你製造‘二若一’的虛假記憶?那不過就是換一個身體而已。不但有記憶改造失敗的風險,用如此溫柔的方式放手一位實驗人員,也並不符合組織對下線的一貫態度吧。這樣做的目的性十分狹窄,若隻是為了得到那個男人的身體能力,就手段而言太天真了。


    其二,免古地棲河在‘她’的記憶裏有同學角川棲,角川有藻兩人,並沒有兩者是同一人物的認知,且中間並沒有可以整容過渡的時間。兩人的姓氏相同,都不是‘角(jiao)川=kadokawa’而是少見的‘角(jue)川=sumikawa’可見兩人無論從外貌、體型還是性格上都有較大區別。


    最重要的是,角川棲=sumikawa sumika,這仿佛是在玩文字遊戲的名字,會給人留下異常深刻的印象。可無論是她腦中的記憶,還是三海那邊的情報,誰也沒有刻意提到這件事。我有理由相信,這個名字與他相關的情報,在某些地方被有意減少了情報量。”


    “有意減少?”


    “嗯,比如說,在她的記憶裏屏蔽那樣的名字——雖然我還不明白所謂的記憶實驗原理為何,但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似乎記憶是可以做到一定的選擇性刪改。而對三海那些人,則可能是在學生時代的接觸上就減少了往來,或者是相反,為了引起三海等人的反感,故意表現出對十二林火乃的關注,製造與其餘部員的矛盾,反而使得大家都不願提及他。”


    “竟然還有這樣的方法……不愧是傳聞裏擅長操縱情報的波本。”


    “不過是心理暗示的反向操作而已。”安室自嘲一笑,“你也不用太高看我。”


    在腦力與體力的交鋒後襲來的疲倦,卻全然不如身邊失去相處許久的人所得來的失落更沉重。此刻的他身心俱疲,茫然地麵對黑夜過去後的整座城市。


    ——他竟想不起今天該做些什麽。


    “對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來著?”


    “身為情報人員,不記得日子不太好吧。”阿一略顯責備地看向他,“是情人節,一年裏最傷害男人自尊心的節日。不過你長得帥,不算在內。”


    “嗬嗬,你可真像她說的那樣,還是個單身小表弟啊。”


    “什麽啊,她也是單身啊。……至少昨天還是,對吧?”不滿的嘟噥越來越小聲,引來了安室的側目。


    他輕笑道:“這可不行,我還要迴店裏準備今天的特別活動呢。”狡猾地略過了關於“她”是否單身的話題。


    “哎,可是波本你的手……”


    “那個大個子應該也少說斷了肋骨吧,我對自己拳頭的感覺還是挺有自信的。”


    “…………你們那個太可怕了,我根本不敢出來,抱歉。”


    “沒事,本來你也隻需要執行n b而已。”想起在趕來路良院山坡的路上與他的緊急聯絡,安室又重新迴憶了一遍當初的提議:


    “如果我的推理失誤,或是真相無法動搖那個男人,也不能與他成功交涉以保障她的安全,那麽我就利用那些□□,威脅要炸了屋子向警方暴露地下研究室,而後由你出麵,對我進行阻擾與重傷,在不致死的情況下放過我後,得到角川的信任,得以與他們一同撤退——n b其實更有保障一些,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所以我才說抱歉。”阿一歎了口氣,“即使有記憶,我還是成不了角川,我就是二若一,膽小又沒用的小片警一個。”


    見他垂下了雙肩,這才從天邊收迴視線的安室,安慰性地拍了下他的後背。


    “振作起來啊,你可是個警察!也是她很重要的表弟。”


    “……至少昨天還是。”


    “以後也會是的。”安室透——也就是降穀零,在情人節的晨光下露出了第一道笑容。


    ——“不是很好嗎?即使有別人的記憶,你還是你,莓也還是莓。今天是,明天也是。”


    角川一,即二若一,在此刻受到了鼓舞:“我會改迴角川的姓是因為我不想忘記他們的事。我想去解決,去解脫——以後可以徹底成為真正的二若一。我也想成為拯救小莓的力量,可是我做不到……但是你——”


    右手輕輕一揮,安室打斷了他的話。他知道他要說什麽。


    但唯有這一點,他沒法在此時允諾——在拯救她之前,他還有必須要做的事。


    那是他對心中活著的人的承諾。


    ◇◇◇◇◇◇◇◇◇◇◇◇◇◇


    隨著四月也平淡地過去大半,安室透的臉上逐漸籠罩了一層愁雲。當然,那更多地是受到了春天雨季的影響。


    譬如這一天,早已不見櫻花痕跡的米花町內又是一場驟雨,毛利蘭下樓說著要去給柯南送傘,便拜托安室幫忙注意一下事務所的情況——雖然不認為就這十幾二十分鍾裏毛利偵探事務所會有客人到訪,但今天是毛利偵探出門工作的日子,總會給人這樣不巧合的聯想。


    結果自然也不會有客人上門,但停留在事務所樓梯口的人影倒是惹了他的不快。


    幸好雨天的晚市會比平常晚一些,大家或是躲雨或是趕迴家,行色匆匆的,沒顧得上來波洛喝一杯咖啡。安室得以有閑暇離開店內,走向那道人影。


    “fbi也忘記帶傘了嗎?不如帶上針織帽子擋一下吧,哦,我忘了,毛線可不防水呢。”


    他的話裏略帶諷刺,自然是有意為之。


    聽到了他的聲音,男人——衝矢昴一臉無辜地轉過頭來,他慢悠悠地推了推眼鏡,好似完全沒聽懂他的嘲諷。


    “看來今天店裏沒什麽生意。”可一開口,也是滿滿的意有所指。


    “怎麽,你是來照顧我們生意的?那我可是非常歡迎啊,雖然隻能招待你一杯白水。要喝咖啡、紅茶、或是酒——都迴你那間大屋子裏喝去吧。”


    衝矢昴隻是一笑,並沒有感到冒犯,也許他早就習慣被這樣針對了。


    “差不多了吧。”


    十分厭惡他每句話都少個半句,安室不滿地皺緊了眉頭:“你趕時間就快走如何?”


    “那出戲劇叫什麽來著……我聽他們提過,對了,夜和雨的故事。”


    “是《夜和雨的魔法之藥》……那和你有什麽關係?你又沒去現場看過。”


    “可我看過小說,說起來,你有好好看過她寫的文字嗎?”


    “……別說的你很了解她似的。”


    聽他句句都衝著自己來,衝矢昴——赤井秀一搖了搖頭,無奈得很。


    “你知道她的名字是怎麽來的嗎?”


    “說得好像你知道?”


    “我當然……不會知道那麽多了。你別這麽看著我,我隻是看到雨天忽然想起了點事。”


    安室透已經不想再聽他說些含糊的話語,便轉過身道:“你若是來這裏懷舊的話請自便,我可沒空浪費時間聽你說。”


    沒有被他的態度刺激到,赤井依然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在雨天,總會遇見一些奇怪的女孩子。”


    “你要是打算炫耀自己的異性緣,麻煩你迴家自己對著鏡子說去,用‘那張臉’。”


    “安室君,黑夜和驟雨交替的時候,她會再次出現的。我有這樣的預感。”


    “……”還是忍不住迴頭望向他,安室明白他話中的那個人指的是誰。他雖不想承認,卻清楚自己確實想相信這句話。他不禁問了句“為什麽?”


    隨即又感覺到自己這一行為的愚蠢,轉迴身子繼續走向店門。


    ——“因為她是黑夜和驟雨的女兒。”


    身後傳來了這樣一句話。


    “……別說的你很了解她一樣,這是我和她之間的故事。”


    這麽說著,他卻連自己都無法說服。身後男人輕笑了一聲,那顯然是看穿了他這話語裏的不自信。真是討厭啊,偏偏被最不想被發現的人注意到了自己的不安。


    然而……


    “但願你的話能讓我相信。”


    他依然期盼著這樣的一個夜晚。


    也許就在今晚。


    或是明晚。


    ——不是在夢裏。


    即使沒有擁抱和親吻,沒有任何言語也可以,隻是想看到她好好地在那間屋子裏。


    ◇◇◇◇◇◇◇◇◇◇◇◇◇◇


    這一晚的大雨中,敲開了他那間租屋大門的男人,少了一隻眼睛。


    卻帶來了一個沉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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