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黑夜之幕·間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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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影《時日無多》拍攝期的案件與事故連發引起的各方輿論,在連休後殺青完的一周內持續發酵,八卦雜誌《女性zero》趁熱爆出了新的猛料:走在業界違法邊緣的黑暗事務所——與我留有聯絡方式的小金井(六林凜王經紀人)告訴我,這是導演透過自己的人脈泄露出去的。


    這種受到社會大量關注的案件,警方自然不會輕易透露詳細信息,而那些圍在酒店周圍的“狗”也顯然僅探嗅出複仇的犯罪動機,並未察覺此次案件背後的故事。能在這麽快的時間內使輿論從討論二四音私生女、西田娜娜吸食藥物的焦點直接扯向其背後事務所的烏煙瘴氣,的確隻能是當天在屋頂,聽到八光小姐自白的大山導演了。


    可在我為這件事感到放心的同時,小金井卻又傳達來另一個壞消息——《女z》雜誌同時還收到另一份匿名稿件,是關於三海雅司的過去與六林凜王姐妹多角關係。三海的身世說得還算符合事實,大致就是一位來自鄉下的少年整容後進入演藝圈,拋下父母與女友的故事。但之後那些就隻能說是胡說八道了,三海對凜王的感情在我眼裏,隻是對逝去戀人無盡的補償罷了。


    然而雜誌上並沒有這篇稿件。按照小金井的解釋,八卦雜誌拿到稿件後,一般會適當詢問或暗示相關事務所,以撈取與稿件相符的“封口費”。不過也會有大山導演那樣強烈要求到砸錢去曝光事務所的情況。三海已去世,所屬事務所對他是何種態度先不得而知,但凜王這邊的事務所是主動把事情壓下來了。


    小金井將此事告知我是為了確認泄露這份情報的人是誰。三海的經紀人那邊,即使知道三海的過去,應該也不知道十二林姐妹的存在。而知道的人,除了已故的二四音章子外,應該隻有小金井她和我了。她對本職姑且算是作家的我有所懷疑。


    如果是我供稿的話,我會加上三海先生是被殺害的猜測。知道十二林火乃秘密的人相繼被害,三海先生的死應該也不是意外,而且這樣寫更能增加新聞熱度。——用這樣的理由,總算是暫時打消了她對我的懷疑。不過我想她會直截了當問我,也是因為對我的懷疑並不深吧。


    我本想把知道三海秘密的其他人——安室與角川(免古地)的存在告訴她,但她拒絕傾聽這些。她並不打算深入三海的秘密,她說自己隻是在幫兒時好友照顧妹妹而已,可不想卷入致命的麻煩裏。


    結果,一切謎題都隻能攤開在我的麵前。不僅僅是十二林火乃的秘密,還有……


    角川有藻(免古地棲河)殺害拳法部前輩的理由。


    他承認了殺害豪五空與三海雅司的事實,按照之前懷疑殺害夏加木涼與土門玲的人一定會對三海下手的推論,那麽他也是殺害那兩人的兇手。無論他是我記憶裏的角川,還是記憶本人免古地,他都對路良院很熟悉,這讓他有一定可能殺害夏加木和玲姐。特別是能把夏加木和路良院翳在附近醫院的資料替換,這隻有熟悉當地醫院的人才能做到。而與醫院有關的,很有可能是十二林火乃麵對的白衣組織。


    號稱“我的表弟”的二若一究竟是誰。


    他是我記憶裏的“表弟”,那麽他應該是免古地的表弟才對(這下我也能理解為什麽童年裏他要帶我去抓蟲了,因為是兩個男生的暑假嘛)。在發生第一個案件後,他被派到我身邊作為調查負責人,為什麽會和我認親呢?而且他自從中毒住院後就幾乎不和我聯絡,如今出現時又說他是被收養的,本姓“角川”。他是不是三海提到的同伴角川呢?而他與角川(免)之間也相互認識,甚至是敵對的,難道他也知道那個組織嗎?


    魔法藥是什麽?


    角川(免)提到的魔法藥,是十二林火乃發現的一樣東西,那也許是白衣組織的極度機密,因此才惹來殺生之禍。角川(免)提到魔法藥在角川(一)這裏,那就是說這不是一個有形的,固定的東西,而是一種知識、理論、情報。可以通過理解獲得。如果說那是固定物品,很難想象那東西能從火乃手上轉移到阿一手上。除非……那是火乃→夏加木→玲→三海/角川(一)這樣傳遞下來,而角川(免)也是沿著這條路一路殺害,最後發現了角川(一)。


    可是,按照三海的說法(假設三海沒有隱瞞我任何事),火乃留給他的隻有自己的身世和守護妹妹的遺言,夏加木的調查報告被他拒絕還留在夏加木那裏,玲獨自一人去調查夏加木的死,隻留下了和火乃遺言類似的話,到他這裏應該沒有任何東西了才對,那角川(免)為何還要殺害他?是誤以為東西在他那兒?或者是為了引出角川(一)?畢竟在中毒事件中,他們兩個角川恰好錯過了碰麵機會……


    總之,謎團還是如此之多,真相仍然藏在黑幕之下,與他們兩人的聯絡隻有等待他們浮出水麵的時刻,因為……


    安室透禁止我主動聯係那兩個角川!以及以上所有推理,都是我看著隨身筆記本上整理的資料後思考無果,被安室發現時他迅速推理出來的情報。


    ——對啦!他最後還是從我這裏問出了那晚發生的事,然後對打算隱瞞的我狠狠懲罰了一番!


    “莓愛裏小姐,你在‘我的’廚房做什麽呢?這裏對你來說很危險啊。”


    “那個,我隻是想泡咖啡……”


    “不行哦,過量的咖啡會對你的心髒造成負擔,你也該適當地減少攝入了。”


    “那我可不可以吃個蛋糕……”


    “抱歉呢,冰箱裏的蛋糕是要帶去店裏的材料。而且晚上吃東西也影響睡眠。”


    “我又不睡……晚飯隻有沒有醬汁的色拉和白米飯很容易餓的……”


    “那是更科學健康的飲食方式,你隻要堅持下去,說不定還能從不眠症中解脫,想起自己的迴憶。你看,這不是很棒的事嗎?”


    就算他依舊笑容滿麵語帶溫柔,我還是明白,他是在教訓我。可連續幾日的清淡飲食和嚴格管教,反而讓我開始後悔告訴他那晚的事了。我甚至顧不得再為三海感傷,而是懷念起了那一晚的關東煮——至少那是最後一次吃到鮮味的日子。


    一想到周六去小蘭學校的社團發表會還是和安室一起出行,我變得一點都不期待那一天了。完全能想象到那天,我隻能看著天使的料理流口水,然後聽到謊話連篇的大偵探對大家這樣解釋:“莓愛裏小姐最近腸胃不太好,醫生囑咐不能吃太過重味的東西呢。”接著我就繼續吃草和水的食草動物生活,我開始懷疑他不會是真的把我當做寵物養了吧。


    自己想宅在家裏是一迴事,被強迫做家裏蹲就有點束縛自由了。我一點兒都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啊啊,好想逃出去……哪怕隻是出去逛街,買個東西也好。


    工作沒有進展,失去食物的提神,我已經是個廢人了。手裏有著可以和外部聯絡的手機與電腦,可我又能去找誰呢?高中生和小學生們都在上課,還能去和誰聊天……對了,還有一位和安室同樣頗為靠譜的成年男性。


    終於,我從網上找到了個出門的理由——姑且還是向自己的“主人”發去了出門申請:米花百貨開始販賣節日限定巧克力了,我答應小哀要送她一份。還算講理,安室迴複說他兼職結束後會去博士家接我。


    總之,我想說的是——情人節巧克力萬歲!


    1


    我當然不會隻買一份限定禮盒,而現在,其中一盒裏的第一顆巧克力,正在進入一個男人的嘴裏。


    “這份苦味,倒是不壞呢。”


    博士恰好不在家,在我還未按響工藤家門鈴的時候,早就從窗內發現我的衝矢昴就先開了門。既然是我前來拜訪,自然見麵禮是少不了的,限定黑巧克力禮盒應該算是周到了吧。


    就和喜歡喝黑咖啡的習慣同樣,衝矢昴也很享受黑巧克力,甚至問起了是在哪兒買的。


    “小哀指定的米花百貨最貴的品牌。”


    “哦,原來是小小姐的喜好啊。”隻要一提到小哀,衝矢昴的語氣就變得俏皮起來,“那我豈不是吃掉了她指定的禮物?看來隻有多做幾份料理來求得她的諒解了呢。你要知道,食物的怨念可是很大的,我可不想因為食物被她怨恨上。”


    我重重點頭以示讚同。真希望安室能在場聽到這番話。


    “那麽小姐你今天找我有什麽事呢?”聰明的男人就像是問天氣如何那樣雲淡風輕,“你明知道這個時間小弟弟他們還在學校裏,也沒有與那位咖啡店員先生一起登門,雖說博士不在家算是意外,但我想你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我這裏吧。還特意準備了禮物,真是費心了。”


    抬手,鼓掌。“哦~不愧是昴先生!”他說對了,我想找人聊天就是為了諮詢煩惱。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等待我主動開口。


    現在,我終於可以把腦中充滿的疑惑講出來了,那就是——


    “偵探的麵前有人死了卻選擇優先照顧我,明明是咖啡店的店員卻反對我喝咖啡,浪費超強的廚藝天天做素食簡餐,好像我是剛收養的小寵物一樣管教起來……這樣的安室先生,是不是很奇怪?”


    在我說出這一長串疑點的時候,衝矢昴竟然笑出了聲。


    “……昴先生好過分。”每次聽到他的笑聲,總感覺我被當作是笨蛋了。


    “抱歉。我隻是覺得……實在太有趣了。”他扶了扶因臉部表情而滑落幾毫米的眼鏡架,似是在盡力讓自己表現得穩重些,“小姐的煩惱竟然不是你們經曆的那些危險之事,真叫人意外。”


    “危險的事我當然也很在意,但是那些事就連聰明的安室先生都不明白,我就更不懂了。而且……”


    ——那些本該是我一人探尋的黑暗,把他卷入其中真的好嗎?在玻璃館第一天的夜裏看著安室的睡臉,我就一直在這麽想。數年前,十二林火乃主動疏遠三海,是否也是為了守護他的睡臉呢?在三海的迴憶裏,她常年不安地警惕著一切,卻還是願意放手……我心中隱隱的不安,也能用這種方法鎮住嗎?


    “但是不安了吧?”


    以為被看穿心事的我“哎”了一聲,卻聽他接下來的話還是圍繞著原來的話題:“你一定是被他突然的過度保護嚇到了。”


    “過度保護?”


    “該如何向你解釋才好呢……確實像你形容的那樣,看上去是在管教小動物或是小孩子。但是,”我看著他與安室不同、骨節更為突出的細長手指從下巴處移開,在光滑的書桌上敲了一下。“那其實是主導人在用自己的想法保護被主導人。他希望你的舉動全在他的意料之中,這樣才不容易發生意外。”


    “可是這和平時有區別嗎?安室先生那麽聰明,我做的事一直都在他的意料中吧。”


    “在我麵前這麽誇他,他也聽不到啊。”衝矢昴又咯咯地笑了,“不過,你可別把聰明的家夥想的太理所當然。通常來說,即使對自己的智慧與知識有絕對的自信,也僅僅是針對不存在變化的既定事實。當對象為一個有思考能力的人時,就很難去完全掌控了。特別是像小姐你就更難了呢。”


    “這是說,我的想法不容易被猜透嗎?”在偵探麵前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怎麽看都是他在奉承我。


    “我想……這也是人和人相處的一種樂趣吧。不過,如果這種樂趣會讓人不安的話,就有必要實施保護了。”他很明智地繞開了我的問題,果然隻是賣我個麵子才這麽說的。


    不過他也沒繞下去,而是直截了當地給了我結論:“簡單來說,就是小姐你讓安室君不安了。”


    ???不安的是我才對吧?


    “我想,安室君開始意識到了,你可能隨時會遭遇危險。”


    “咦,危險的事不是該習慣了嗎……”難道安室還沒有習慣?明明救了我那麽多次。


    “那些危險是可以迴避的吧?他,或是別人能幫你避開的那種。”


    說的沒錯。無論是瓦斯爆炸那次,還是差點跌落站台,甚至是從警視廳帶走我,他都是那麽遊刃有餘——讓我懷疑他能預料未來無所不能。但那是不科學的,我知道。安室隻是觀察力強與反應敏捷,能及時發現並處理各種意外而已。但這就已經很可靠了,他根本沒理由“不安”。


    看我還是沒想明白,他直接點出了答案:“但這次,他失誤了。”


    失誤?我歪起腦袋看著他。我既沒有受傷也沒有死亡,這不算是失誤吧,難道是指受三海委托卻沒有保護好委托人嗎?


    沒有再賣關子,衝矢昴繼續直言:“這次電影的案件如此轟動,我也從網上和柯南小弟弟那裏了解了大致情況。自然,我也知道了你的經曆。根據我聽來的這部分能猜到的是,他認為讓你目睹了那位男演員的死亡,甚至害你與死亡如此接近,是他沒有保護好你的失誤所致。”


    “我並沒有讓他保護我……”我心虛道。心裏其實清楚自己是多麽依仗他的保護。


    “但是他的責任感,在自己無能為力的時候就會無限放大呢。他就是那樣的男人。”露出好像很懂這種心態的神情,衝矢昴有一瞬失神了,沒再說話。他是想到了自己也有類似的經曆嗎?畢竟他曾說過,他和安室某方麵是同類。


    但他很快迴神了:“他大概是覺得,不好好把小姐你限定在安全範圍內,你一定又會遭遇危險。從我的角度來看,他就是在不安這迴事吧。”扶了扶眼鏡,衝矢昴在掩飾剛才出神的不自在。“而且我想,他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威脅你生命的東西,不僅僅來自事故,無論是人為還是意外的事故。”


    我思考了這句話的意思:就算沒有事故,我還是可能會死?“……是指我的病症問題?”既然不是外因,那自然是說內因了。


    他走近我,似乎在讚同般地俯視我今天沒有帶隱形眼鏡的雙瞳。


    “也許他是第一次意識到,如果你失去生命,會是什麽感覺……你要知道,人總是在失去重要的東西後,才能體會那種感覺。擁有的時候誰都想當然地以為不會失去——特別是自信能做到一切的家夥。”


    他說的並不算太抽象,即使是如今正午的我也能很好理解:“也就是說,越是對自身能力有自信的人,反而會因為意識到失去的感覺,而變得越發害怕失去?”


    “很棒的理解,我想正是因為他有過類似的經曆,才會在意識到後反應倍增。不過連咖啡都不給,可是咖啡店員的失職呢。”


    說的沒錯,就是失職。不過比起討論他有沒有失職,我還是現實一點:“說到咖啡,那個……我想喝昴先生煮的咖啡,衝泡的也行。”


    “哦呀……”他難得睜大了眼,看來我的話一定超乎他所料的意外了,“雖然我很樂意為小姐你準備咖啡,不過你應該更樂意去那家咖啡店吧,要去的話最好趕快了。”


    “咖啡店?波洛嗎?為什麽要趕快?”難道波洛咖啡店在這一周裏已經成為網紅店,需要趕早去才能搶到座位嗎?


    “我想那位安室君差不多到換班的時候了。他既然開始控製你的不健康飲食和習慣,想必對於你今天的出行也了如指掌。”額,我確實向他打了出行報告並且得到了許可。“他會允許你一人來博士家,理應會料到你來我這裏的可能性,而他並沒有反對,這就表示他一定很快就要趕來——所以你現在想去咖啡店的話可得出發了。”


    嗯?原來安室說會來接我的意思,不是讓我在這裏待一下午,而是說他很快就來把我“牽”迴去嗎?!


    “……安室先生,好強硬。”


    我本以為衝矢昴會附和我的抱怨,但他竟然為安室說起話來:“也不能這麽說呢。正是因為他重視你,才會選擇這樣一舉多得的方式吧。”


    “一舉多得?”難道他還打算順便幫我減個肥嗎?就因為我前陣子吃了太多草莓蛋糕?


    “你看,現在這樣,你滿腦子都是對他行為的困惑,就顧不得去悲傷或是沮喪了吧?即使看到網上對案件的惡意臆測,你也不會去鑽牛角尖吧?”他用手指敲了下自己筆記本電腦的外殼,我立刻理解了,他也在關注電影案件的後續發展,不愧是對推理感興趣的家裏蹲研究生。


    迴過頭想想他的話,倒是有他的道理。


    “我這幾天是滿腦子都想著安室先生。雖然一部分是對他的不滿,一部分是懷念他的大餐,還有……太多與他相關的事,讓我來不及去思考三海先生的遺誌,還有更多我想不通的謎團。安室先生替我解答了一部分疑惑,那也是為了讓我別花太多精力去思考嗎?”


    依然沒有正麵迴應我的疑問,衝矢隻是返還給我一句勸解:“小姐也稍稍原諒他的過度保護吧。”


    “那當然……”我當然不是排斥安室的措施,在我心裏,他總有比我更聰明的想法,就像是如今輕易就把疑惑解開的衝矢昴也一樣。他為我做的事,一定有其原因,這是我對他最基本的信任。盡管這份信任曾一度差點失去,但我還是想去繼續相信他。


    而且……如果真像昴先生說的那樣,他的這些舉動都是出於他想保護我的心意,那我稍微忍受一下也沒關係啦……


    不過,衝矢昴的推測也給我增加了新的問號:“讓我減少外界對身體的傷害,還有轉移逝者留給我的悲傷,這隻有兩得啊?還有別的多得嗎?”


    顯然沒料到我會注意到這件事,衝矢又驚訝得睜眼了:“看來……是我多嘴了呢。”


    多嘴?也就是說,不是說錯咯?“所以是還有別的嗎,昴先生?”我重複著剛才的問題,形勢逆轉,反過來由我主動靠了過去——雖然很丟人的是,我需要踮起腳才能拉近與他腦袋的距離。


    可惜,他比安室要沉穩許多,很快就恢複了平日的眯眼微笑,沒有太多動搖:“由我來告訴你恐怕不太好吧。”


    “那我去問安室先生,他會告訴我嗎?”


    “那樣你就得把我們的對話都向他匯報了。”


    我點頭,這不是當然的嗎?安室是偵探又不是神,沒有前置條件他還是無法推測結論的吧。


    “唉!我真是被小姐給擺了一道。”他搖頭歎氣,平時總是端正的肩膀也低落了半厘米,“這番對話我可沒打算讓安室君知道啊。”


    咦?總喜歡讓我給安室帶話的他竟然放棄了這樣奇怪的興趣?看來他一定很不想讓安室聽到剛才對他的心理分析了。不過這倒是給了我一個想法……


    我抬起頭,得意到想扯起嘴角,但我可得忍住:


    “如果不想我告訴他的話,就請告訴我答案,”這大概是我難得一次威脅別人,盡管是毫不等價的威脅。“昴·先·生。”喊出他名字的時候,我真的要笑出來了。


    “……小姐的心情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呢。”


    我知道,這樣輕鬆的心情,一定也是安室的功勞吧。因為他突然的行為牽製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我才能在理解了他的行為後徹底輕鬆。


    我是不會忘記三海的死的,可是,他死時那幾秒的過程已經開始變得模糊了……比起那個時候,反倒是初次和我坦白秘密時的他,在最後向我露出笑容的他,那時的輪廓更為清晰。玲姐也是,我不會忘記他們,我會去尋找他們背後的秘密,那不僅是因為我身邊有幾位無比聰明可靠的偵探,更是因為我的時間還有很多。


    隻要時間在繼續,昨日的黑夜就會變成明天的白晝,我還是要看向未來——就像是我習慣了記憶的陌生與不可信那樣,過去的東西,總會被拋在腦後,該煩惱的依然是未知的未來。這次不過是被迫加速了而已。


    被名為“安室透”的鍾表,強製地把時針撥過了零點——既然總要迎接新一天,就幹脆主動麵對吧。


    明明是這麽不溫柔的過度保護,我卻感覺到了他滿到快溢出的溫柔……忽然地,好想見他。


    “……果然,還是需要咖啡。”


    “那就去準備吧。”


    衝矢昴作勢走向書房大門,以為他是打算替我做準備,我趕緊跟上解釋:“對不起,我是說我想去——”


    “準備離開這裏,對吧?”隨著這句話,他握住門把的手拉開了房門,但他沒有走出房門,而是停在原地,“瞧,迎接你的人已經到了。”


    2


    門外站著的是柯南與安室透。


    “柯南和……安室先生?”


    “啊,哎,我沒有偷聽,是正好走到門前……!”突然開門顯然嚇到了小柯南,他慌忙擺起小手,“今天下午有低年級足球賽的練習,大家說好把書包放在博士家後一起去練習場,我看到站在新一哥哥家門口的安室先生就帶他進來了!倒是莓愛裏小姐怎麽在昴先生這裏啊?”


    “博士家沒有人,小姐就來我這兒坐坐了。”衝矢昴替我解釋了幾句,“既然你們迴來了,正好可以讓她把情人節巧克力送到呢。”


    柯南看向我:“那莓愛裏小姐和我一起過去?”點點頭,我趕緊迴屋內拿迴自己的巧克力。


    見我還留了打開的那份,衝矢奇怪地看著我:“那份不帶走?”


    “那是給昴先生的禮物。”


    “啊,原來我也有情人節巧克力,真是謝謝了。我還以為隻是給我嚐嚐味道呢……”不知為何,他是看著門外說的這句。


    可等我整理完東西再走迴房門前時,麵前卻隻有柯南和衝矢兩人。


    “……?”難道剛才是我產生幻覺以為安室來了,其實他本人還沒到場?


    我看看柯南,又望向衝矢,兩人的表情似乎在憋著笑意。柯南忍不住“噗哈哈”地笑出了聲,伸出小手向身側指了指門外的走道。在我身邊的衝矢則是小聲對我耳語:“我想他在外邊等著你呢。”


    “哦……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我不由地也跟著壓低了聲音。


    這下,他也笑了。


    反正他們聰明人肯定能摸透彼此的想法,而我就隻能乖乖眼見為實——果然,走廊一側的牆邊挨著那位站得筆直的咖啡店員。


    “安室先生?”


    他隻是側目看過來,沒有說話。我看他似乎盯著我手裏的巧克力紙袋,難道他也想吃巧克力?


    “那個,這是給小哀的……”我趕緊把紙袋放到了身後。


    他露出“你想什麽呢”的冷淡表情:“你已經在郵件裏提過了。”


    唔,好吧……


    告別衝矢昴後,我默默跟著安室和柯南一起去了博士家。安室的態度讓我介意到沒來得及和孩子們多說幾句,隻是打了招唿便離開了。直到坐進他白色的rx-7裏,我還在思考這件事。


    他是在對我出門的行為不滿吧?而且還是在昴先生這裏找到的我,按照衝矢昴的說法,這樣他無法掌控的部分就又變多了,他現在的不愉快正是“不安”的表現。


    可是,要怎麽打消他的不安呢?對現在的我來說,隻要吃到好吃的東西,煩惱就會煙消雲散,這個道理或許對他也通用?


    “對不起,安室先生。”


    “怎麽了?”駕駛中的安室目不斜視,對我的道歉似乎不以為然。


    “……那個,因為還有想去的地方,需要麻煩你繞個路。”


    “是嗎?那麽,你想去哪裏?”


    “米花百貨。”


    “你上午去過了吧,漏買了什麽東西麽?”


    “嗯。”我看著空空的雙手,現在才想到不該隻買兩份的。“巧克力。”


    他總算望過來一眼,幸好我一直盯著他看,沒有錯過他的眼神。


    “你不會是想說,還有明天發表會時給蘭小姐他們的份吧?”


    “啊?”雖然我想的不是這個,但他提醒了我,“嗯,對哦。”


    “我明白你對大家的好意。但既然是情人節的巧克力,要在情人節的時候送才有意義吧?”


    他這話就讓我覺得奇怪了。“那個,這雖然是情人節限定巧克力,但我隻是當作普通的禮物,並沒有打算做情人節的人情啊?”


    車速,小小地放緩了一些。幾乎讓人感覺不到的失重感,被我午間腦交替時的感官捕捉到。


    “你說那隻是普通的禮物?”他又望過來一眼,意味不明地微微皺了眉。


    “嗯。”


    “給那個小女孩的也是?”


    “我送小哀情人節巧克力,會不會太奇怪了。”


    “……那麽,給那位研究生先生的也是?”


    “那是因為我想著不能空手去拜訪別人家,禮數上總要帶點禮物……”


    “所以,接下來是去買給蘭小姐她們的禮物?”


    “嗯。不過我還想再多買一份。”


    “還要送給誰?”


    “安室先生。不過我也想分享一點,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你什麽時候這麽講究禮節了。”


    本以為他是在諷刺不善人際的我,可他嘴角微微泛起的笑意,我沒有錯過。


    他的心情逐漸變好了,隨之話題也一轉:“對了,你還沒有吃冰箱裏的午餐吧。既然我們先不迴去,不如就在米花百貨裏找家餐廳如何?”


    “真的可以嗎?隨便吃什麽都行?”大概這是我第一次反應如此之快。


    “這麽高興?你啊,怎麽和那些孩子一個樣呢。”


    久違了的安室的笑聲,讓我一時忘了去吐槽這些都是他害的。我隻注意到他的表情鬆懈下來了,這可比這星期以來的任何時候都讓人安心,一定是他所謂的“不安”減少了吧。


    不過,剛才我們的對話裏有會減少不安的那種東西嗎?我想想哦……


    ——“安室先生很喜歡情人節巧克力嗎?”


    這下,他是真正笑了,像是從車窗外照進來的午間陽光那樣美好的笑容。


    “我當然不會拒絕巧克力,”他停頓了一秒,轉過頭來,“既然是你送的話。”


    因為這樣的對話,我竟然完全忘了對之後大餐的興奮,以及對第二天米花高中發表會的期待。


    到底昴先生說的“多得”是什麽呢?除了保護我、幫助我以外,安室先生還想對我做些什麽?對於如今的我來說,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唯有他此刻的笑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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