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五, 天高雲淡。一年的暑熱盡皆散去,唯餘深秋涼爽氣韻縈繞在汴梁上空。


    寒露已過, 馬上就是霜降。鄉野農夫正在田地裏忙著秋收冬藏, 汴梁城裏的攏袖嬌民們可不關心這個。


    他們又在鄉下沒有田地, 不用操心農務, 秋收不秋收的和他們沒什麽太大的利害關係。


    頂多是秋收之後,市麵上多了些今年的新米,買些迴家好操辦年貨罷了。


    他們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京城郊外的碼頭邊,擠滿了愛湊熱鬧的汴梁人。


    “說了是今天迴來嗎”


    一個穿著皂色短衣的中年男子拿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人“怎麽這時候了還沒個影子呢”


    確實,日上三竿,已經快到午時了。汴河上遊船來往如織, 分外熱鬧, 可就是不見傳說中應該在今天從揚州返航的自行船的蹤影。


    身邊人迴他“別急, 這不還沒到午時嗎。那船行得極快, 一個時辰就能走出去三四十裏。現在還看不見,說不準過一會兒就來了。”


    “我看未必。”皂衣中年人嘀咕著“那麽大的一艘船, 五天之內能在汴梁和揚州之間往返, 迴來的時候還要帶著一部分淮南道今年的稅糧。想也知道, 怎麽可能這得比五百裏急腳遞都快了吧”


    五百裏急腳遞,是宋與遼夏作戰時發展出的一種緊急軍郵製度, 專為傳遞至關重要之文書機密,日行五百裏, 晝夜不停, 以鳴鈴為號, 前方交接處聽得鳴鈴聲,立刻出人馬交接,不得有片刻分毫的耽擱。


    人馬急遞,日夜兼程,片刻都不敢耽擱地傳遞一張輕飄飄的文書,也不過才能達到一日之間四五百裏的速度。


    “揚州離咱們汴梁怎麽也得有一千多裏了吧那船到了揚州,怎麽也得停下來,由得地方裝糧食上去吧再與那邊的轉運使應酬應酬,一天就過去了。聽說這船是燒石炭的,時不時還得停下來填補石炭進去。咱們給它往多裏算,這船一共在水裏跑著的時候也才四天吧四天往返千裏有餘,這比急腳遞可快到不知道哪裏去了。偌大的一艘船,怎麽可能呢。我看咱們也不用在這裏等了,迴家好好歇著才是正理。”


    與他同行之人笑著擺擺手“你要迴家去,你就迴家。我可是要在這裏等著的。”


    皂衣男子急道“你怎得就是這般冥頑不化”


    那人道“你是沒見過這船當時在清北大學那邊試航。我家孩子在清北大學念書,試航的那天帶著我去了。那船可真正氣派,跑在水裏迅疾如風,那些千裏馬跑得都沒有它這樣快。要說這船能在四天之內往返千裏,我看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等到”


    他忽然閉口不言,側耳傾聽,興高采烈地道“來了來了”


    不用他提醒,碼頭上的人們也都聽到了遠處傳來的悠揚的號角聲。


    那自行船果然是迅疾如風,從隱隱聽到號角聲到那巨大的船身滑行到碼頭邊上,也不過才過去了兩刻鍾罷了。


    汴河上其他的遊船都紛紛靠岸,將水道留給這個龐然大物。


    曾在清北大學見過試航的人們在大船靠岸之前都早早地躲在了他人身後,果然,船側巨輪激起的巨大浪花沒有濺到他們身上。


    被水花濺到的人們大聲抱怨著,拿同樣濕漉漉的衣服下擺擦幹淨還在滴水的頭臉。


    碼頭上出現了一夥兒穿黑衣的警察,分開躁動的人群,在岸邊清出了一片空地。大船上拋下了一段舷梯,警察幫著將舷梯固定好。


    舷梯固定好後,船上陸陸續續地下來了幾夥官兵,護送著數個裝在板車裏、拿黑布罩了的大箱子,應是從揚州來的稅銀。之後就是些被仆從簇擁著的錦衣華服之人,應是從揚州來汴梁押運稅銀的官員。


    等稅銀入了庫之後,這些官員就可以進宮麵聖,匯報淮南道一年的收成情況。


    崇政殿裏,趙受益拿著一封淮南轉運使呈上來的奏章,嘩啦嘩啦地翻著。


    殿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良久,趙受益將奏章往麵前桌案上一摔。


    “諸位,這個年難過啊”


    這一聲打破了崇政殿內緊張的氣氛,範仲淹出列道“請官家明示。”


    趙受益指著那奏章,痛心疾首地道“你們看看,你們都看看來,劉恩,傳閱下去,叫他們都看看。”


    劉恩應喏,指揮小黃門將奏章拿下去,遞給站在群臣之首的範仲淹,叫他看完了再遞給下一個人。


    趙受益道“都看見了吧淮南今年送上來的糧食,比去年少了兩成。別小看這兩成,北邊減了不少的稅,咱們今年就指著淮南的糧食活呢。這兩成糧食減了下來,咱們這個年,難熬。”


    “朕自身呢,就不用說了。朕是皇帝嘛,苦一苦也沒什麽。大不了今年一切從簡,宮裏也不用辦什麽燈會年宴了,各宮主人自己關起門來吃頓好的就算過年了。可是諸位呢”


    他道“朕知道諸位都家大業大的,家裏妻子兒女加上奴仆共有幾百口人,都指著年尾的俸祿和賞賜過年呢。可是如今這樣一來,咱們今年恐怕沒有什麽能賞的了。朕家裏人口簡單,宮女太監朕能放的都放出去了,一位太後,兩三位太妃,一個長公主,一個皇後,兩個皇子皇女。七八口人,怎麽都能將這個年熬過去。可是你們要怎麽過年呢”


    範仲淹看完了奏章,道“臣等願與官家共渡艱難。”


    趙受益笑道“你家人口比朕更簡單,你說了不算。”


    又問餘下眾臣“卿等是如何打算的呢”


    又有一臣子出列“臣等願與官家共渡艱難。”


    餘下陸陸續續的臣子也都有樣學樣,都表示今年沒賞賜就沒賞賜吧,大家勒緊褲腰帶和皇帝一起過個窮年。


    趙受益看著他們,點了點頭“諸位能有這個覺悟,很好。但朕最擔心的,其實不是你們。”


    他道“朕最擔心的,是那些今天沒有出現在這裏的官員們。”


    崇政殿朝議,說是與百官朝議,其實能與列殿中的起碼得是五品以上的官員,五品以下的官員想要參與朝會,需要皇帝賜下恩典,特殊允許。


    因此,此時能站在崇政殿裏的人,要麽就是高官顯貴,要麽就是深受皇恩。這些人平時的俸祿賞賜就不是個小數目了,懂得經營的更是在城裏城外買屋買地,家資豐饒。


    偶而有個一年兩年拿不到俸祿賞賜,其實對這些人來無關痛癢。


    所以他們才答應得這般爽快。畢竟皇帝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再不表態願與皇帝共渡艱難,小心皇帝記下你的名字,秋後算賬。


    可是對於底層官吏,那些真正指著俸祿和年節賞賜過日子的人,恐怕就不會像他們這般好說話了。


    趙受益道“朕也得體諒他們的疾苦啊。長安居,大不易。想要在汴梁城裏過一個年,朕知道不容易。你們苦一苦,或許隻是少給家人奴婢做幾件新衣服,他們苦一苦,可能今年就吃不上肉了。這可如何是好呢朕又不好隻減你們的俸祿賞賜,對他們一切照舊。這似乎有些不公平,要苦大家就一起苦嘛。你們說,朕該如何是好呢”


    眾臣麵麵相覷。


    狄青忽然道“官家,臣有話要說。”


    趙受益新奇地看向了他“樞密使有話要說這可真是稀奇。請講吧”


    狄青身為樞密使,按照規定是有資格參與朝會的。隻是他情況特殊了點,之前為他的任命鬧得腥風血雨的,八賢王天天在朝會上抨擊他,他也就鮮少上朝。


    這會兒八賢王退居二線了,他也就迴來了。


    眾臣都將目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似乎是想看看這位年輕的樞密使到底有何話要說。


    狄青挺直了腰背“臣請官家節省用度,剪除不必要的開支。當今朝廷冗費日多,若是都能剪除,別說淮南道少了兩成的糧食入京,就算再少上三成四成,官家與諸位大人也可高枕無憂地過個好年。”


    趙受益道“樞密使啊難道朕不曾削減用度嗎漂亮話誰都會說,可是再怎樣削減,也不能填補如今的這個虧空啊”


    狄青道“那是官家未曾真正找到冗費都用在了哪裏。官家削減宮裏的開支,削減大人們年節的賞賜,辛辛苦苦地省下來一點銀錢,卻將之毫不吝惜地拋擲在了無用之處。臣竊為官家不值。”


    趙受益道“那你說,真正的冗費到底在哪裏朕要削減何處的冗費,才能真正填補虧空呢”


    狄青道“如今國庫用度,十之六七都用作了軍費。而禁軍廂軍中多不肖之徒,出不能征戰,入不能勞役,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空耗民力,可惡至極。臣請官家裁減禁軍、廂軍,隻保留驍勇善戰之勁旅,一掃從前汙濁風氣。”


    話音未落,一片嘩然。


    有年紀大些的老臣,聽了要裁軍的話之後,險些被氣得背過氣去,顫顫巍巍地指著狄青道“豎子你你居心叵測”


    趙受益將他們的反應看在眼裏,也做出一副被震驚了的模樣“裁軍這如何使得禁軍拱衛京師,廂軍身負勞役。一旦裁撤”


    “官家”狄青厲聲道“難道官家仍然不明白嗎當年萊國公任樞密使的時候,為什麽要鍛煉新軍就是因為禁軍已經無人可用了。為什麽先前黃河泛濫竟使得北方州郡全部遭受水災就是因為廂軍無能,不能勤於工事。若禁軍皆善戰、廂軍皆勤勉,為何先前我軍與遼人作戰竟無一份勝績為何北方河堤竟都潰敗,沒有一處能抵擋得住河水泛濫”


    趙受益遲疑道“這”


    狄青又道“萊國公出兵擊潰夏州叛逆,所憑借的是新鍛煉出的新軍。至於其餘禁軍,無一可用。官家在全國各地修建水泥堤壩,憑借的是當地招募的民夫。至於各地廂軍,亦不能為役。既然廂軍、禁軍皆不可用,為何不都裁撤了還要空耗國帑養著他們,以至於國庫空虛,要讓官家節衣縮食,與諸位大人共渡艱難”


    原本就沒有艱難要渡,為何要憑空創造出艱難來給自己渡


    有一位老臣出列指責狄青道“依樞密使所言,是要將廂軍、禁軍都裁撤了,隻留你帳下所謂的新軍吧樞密使,你擁兵自重,到底有何圖謀”


    趙受益道“好了樞密使一心為國,倒也不必這樣猜測他。不過裁軍之事,到底”


    他轉頭問珠簾後的劉娥“母後有何看法”


    劉娥道“本宮以為樞密使言之有理。國庫的錢糧,歸根結底是百姓的賦稅。花百姓的賦稅養著軍隊,也得叫他們對百姓有益才是。若當真如樞密使所說,禁軍不能作戰,廂軍不能服役,那咱們拿民脂民膏養著他們,也當真是不妥當了。不過”


    她笑道“樞密使到底是年輕人,年輕人,血熱。即使要裁軍,也不能都裁了。須知如今的新軍,也是萊國公從之前的禁軍中揀拔高大壯年的男子訓練出來的。如今的禁軍與廂軍中,或許也有可以造就的好苗子。樞密使既是萊國公的弟子,不如也效仿你的老師,將這些壯男子都選拔出出來,好好鍛煉。至於其他無能之輩,裁了也就裁了。皇帝看這樣如何”


    趙受益道“母後所言有理。”


    對狄青道“娘娘叫你鍛煉新軍,還不謝過娘娘”


    狄青對劉娥行禮道“臣謝過娘娘。”


    按宋朝故事,樞密使是沒有直接管理軍隊的權限的。


    先前寇準做樞密使時之所以能夠直接統帥軍隊,是由於他本人專權,再加上當時正要與遼國開戰,事急從權了。


    後來寇準從北邊迴來,大張旗鼓地鍛煉新軍,劉娥樂得他一頭紮進軍務裏,也就沒攔著他。


    等這三十萬新軍練出來了,劉娥自己心裏也清楚這支勁旅對大宋朝廷的重要性沒有能打勝仗的軍隊,怎麽可能在強敵環伺之間保全性命


    這新軍是寇準練出來的,除了寇準,現在也沒有第二個人能管好這支軍隊。她舍不得將大宋朝唯一一支像個人樣的軍隊交到別人手裏糟蹋。


    所以她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什麽樞密使不得統兵的反正寇準又不能真的造反,管他呢。


    當時寇準權傾朝野,足以與劉娥相抗衡。劉娥都不管他統兵的事情,也就沒有人敢對他說三道四了。


    後來寇準辭官了,狄青作為他的副手,順理成章地接管了新軍,還管得相當不錯。


    劉娥與趙受益都沒有換掉他的意思,就默許他以樞密使的身份繼續統帥著新軍。


    但這到底是個沒上台麵的事情,真要認真算起來,狄青確實應該交出新軍的統帥之權。


    今天劉娥給交給狄青鍛煉新軍的任務,等同於是把這件事端上了台麵。從此狄青統軍就是名正言順的事情了。


    誰叫宋朝官製一派混亂,得到什麽差遣和自己的本職完全無關呢。別說劉娥將鍛煉新軍的任務交給狄青了,就算她將這個任務交給了包拯,包拯第二天都可以到新軍大營走馬上任。


    劉娥笑道“謝本宮做什麽,本宮又沒給你什麽賞賜,不過是又給你肩上多加了幾個擔子而已。”


    狄青道“各地禁軍與廂軍裏雖然還可能有身強體健的男子可以供作新軍之用,但如今禁軍大營裏,除了三十萬新軍之外,生下的二十萬餘人,都是當年被萊國公挑剩下的,一無可取之處,這些年來空費糧草養著他們,實在是浪費。官家若要裁軍,不如先從這二十萬人裁起。眼下將要過年,今年的軍餉還沒有發。現在裁了他們的話,正好可以省下一大筆的錢糧。”


    趙受益問劉娥道“母後的意思呢”


    劉娥清了清嗓子“樞密使久居軍營,自然最了解那邊的情況。既然樞密使都這麽說了,想必這二十萬人當真是一無可取。既然如此,那就裁了吧。正好省下今年的軍餉,與諸位大人一同過個好年。”


    趙受益道“那就依太後所說,裁撤二十萬禁軍。來人,擬”


    “萬萬不可啊”


    崇政殿裏嘩啦啦跪了一地的人“官家,太後養兵之製乃是太祖舊例,怎敢擅改請官家與太後收迴成命吧”


    趙受益怒道“爾等怎敢不遵太後之命”


    有老臣淚眼滂沱地對劉娥道“太後娘娘,太祖當年定下來養兵的製度,要讓萬世遵照奉行。即使是太宗皇帝,也未曾有一絲一毫的改動。我等做臣子的,做後人的,隻有謹奉祖宗之命的份,怎麽敢將祖宗遺命一並改悔了”


    連太宗皇帝這個弑兄篡位的亂臣賊子上位之後都沒有更改太祖養兵之製,咱們好端端的,怎麽能裁軍啊


    劉娥冷聲道“太祖皇帝製定此例之時,國家一共才有多少軍隊與如今將近百萬的禁軍相比如何那時的軍隊之驍勇善戰也是如今所謂禁軍遠不能及的太祖皇帝是顧慮到當時強敵環繞,國家兵員稀少,不能抵禦,才要養精兵,強國家,以禦外辱可是如今呢強敵仍在,我們的兵是多了,可能打仗的竟然隻有先前萊國公鍛煉的新軍怎麽,不許裁撤這些蛀蟲,反要用真金白銀養著他們。國家都生生被拖垮了,還如何能夠抵禦外敵難道要等到遼人鐵蹄踏入汴梁之時,爾等才肯更易太祖製度嗎”


    那老臣涕淚橫流“太後娘娘,臣一心為國,絕無此心啊”


    範仲淹出列道“太後娘娘息怒。”


    趙受益也跟著勸道“母後快請息怒,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劉娥怒道“皇帝你說,這軍究竟應不應該裁”


    趙受益道“應該,應該。”


    又對殿下眾臣道“看看你們,將太後氣成什麽樣了依朕看,樞密使說得有理,太後說的就更有道理了。太祖皇帝所言養兵之製,養的是精兵,不是飯桶朕久居深宮,亦曾聽過一些傳聞,朕也難在朝會上說出來,總之就是詆毀如今的禁軍的,說他們實在不是個精兵該有的樣子。既然如此,就將他們都裁撤了吧。太後說的是,咱們如今國庫裏的一分一厘,都是百姓的賦稅。百姓給咱們交稅,咱們就得將賦稅都用在實處。供養一群不能打仗的飯桶,於百姓何益呢”


    群臣有的附和,有的仍堅持道“太祖皇帝之神武英明,卓有遠見,並非我等所能妄議的。太祖皇帝的製度,我等還是應該遵守,不應該無事生非,去變更製度。”


    趙受益暗道,什麽神武英明“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的神武英明


    無事生非國家財政十之六七都用作軍費,軍費的九成都用在養活飯桶上,導致國庫連年赤字,朝廷窮得連休整河道的錢都差點拿不出來,黃河連年決口,連年都得不到治理,都到這一步了,裁撤軍隊居然還是無事生非


    幸虧他提前將劉娥搬了出來。


    劉娥再怎麽說也是先帝遺孀,太宗的兒媳,在這群老臣麵前也還很有底氣,也沒人敢和她倚老賣老。


    如果劉娥不在,他這個皇帝孤零零地麵對群臣的話,可就沒現在這麽容易了。


    範仲淹道“官家,依臣之見,裁撤軍隊可行。但驟然裁撤了二十萬禁軍,卻叫這些被裁撤的軍人如何生活呢天馬上就冷下來了,這二十萬人若因裁軍凍餓而死,就有違聖人之教誨了。何況禁軍駐紮在京師,這二十萬人若有何不滿,衝擊京城,又是一個麻煩。臣請官家裁軍之前,先為這些人想好去處。”


    趙受益笑道“這卻不難。你們也見到先前從揚州迴來的自行船了吧朕打算趁著今年冬天打造出一批來,這二十萬人,正好可以充作造船的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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