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係統的外層像是一層刷著白色油漆的雞蛋殼, 兩端貫穿著一個狹小的甬道, 上下左右四周均是寬廣的屏幕,簡垚將視線落下其中一個上麵, 隻見剛穿書進去的女主達到小山村後,第一件事便是發家致富, 而不是圍在男主身邊刷好感值。


    上麵無還有數條實時的文字彈幕在從右至左滑動:


    “咦, 女主角和男主角相遇了嗎?為什麽女主角要去拚事業, 停下來等男主角談戀愛不好嗎?”


    “隔壁+1,進來時被這種鄉村風格吸引到了,以為會有甜甜的愛情, 沒想到居然走得是鄉村企業家的風格!”


    “樓上+2,這種好沒意思啊, 現實生活中已經夠辛苦了,想在這裏看甜甜的愛情也沒有嗎?幹脆直接把這個世界切掉算了!”


    “+10086!舉雙手讚成!”


    “+身份證號!真的好無聊!”


    類似這種的彈幕越來越多,當達到一定的數量後, 屏幕中開始信號不穩, 露出飛飛點點的雪花, 沒過一會兒, 整個屏幕陷入黑暗。


    “我曾觀察過, 當一個屏幕陷入黑暗的時候, 它所投影的那個世界也同樣消失。在這裏,彈幕有決定整個世界生死的能力。”


    簡垚看得心有餘悸,冷汗疊了一層又一層。隻是不合“那些人”的心意,所以三千界裏的人活著便沒有意義。簡垚後知後覺地感到害怕。她不敢想象, 剛才那個世界中的人前一秒還在同人說話,下一秒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世界便在瞬間消失。


    遵素接著說:“我觀察過另外五個被獨立出去的世界,每個世界都是感情衝突明顯,總而言之就是能滿足‘那些人’可看的欲望,係統能得到更多的能量,作為迴報,便將其獨立出去。”他停頓了下:“不過,你敢相信係統願意就這麽鬆手麽?”


    當然不信。畢竟主係統的權利太大,既然能將那些世界分離出去,若是有一天它不能攝取足夠的能量,誰能敢保證它又不會重新將那些世界弄迴來。


    簡垚發現,遵素自從來這兒後臉色越來越差,蒼白的肌膚上開始滲出冷汗,她走上前想伸手摸摸他腦袋,卻猛然頓住。


    隻能頓在原地幹巴巴地看著他:“大佬,你是不是不舒服?”


    即使這般,遵素在她麵前還笑得出來:“還好,隻是主係統察覺到我的意圖,開始在排斥我。簡垚。”


    他輕輕喊了她一聲,簡垚抬頭看著他。


    不知是不是錯覺,簡垚覺得自從來到這裏後大佬看他的眼神好像...有點兒奇怪。不再像從前那樣冷冰冰的,甚至帶了一些熟稔的溫和。


    可她是一段程序,難道她和大佬曾經有過什麽淵源?


    她剛想問出口,大佬便抿唇直起背脊。


    他太瘦了,簡垚幾乎能清晰地看見他衣袍下凸出的蝴蝶骨。他本來膚色就近乎蒼白,細長的藍紫色經絡埋在肌膚下,更是凸顯出他如瓷器般脆弱。


    可他的手卻極有力量,布袋子沉甸甸地勾在手指頭上,在晃動中叮咚有聲,其中的東西竟不知在什麽時候化成水狀。


    主係統裏的光粒慢慢朝他們集中,如對敵的戰士清掃進攻蟻宮的蚜蟲。身邊無數道光屏開始停止轉播三千界的畫麵,圍在他們身邊飛速的宣傳,滋滋的嗡鳴聲擊打著他們的鼓膜,刺入他們的骨縫,想將他們碾壓成一顆顆光粒,進而消失殆盡。


    極度的痛苦開始讓簡垚五感紊亂,她半跪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耳朵,腦袋裏的每一處卻像是被電鑽一寸寸進擊。


    在強烈的逼迫中,簡垚的肉身如同沒有支撐的衣服一般慢慢萎在地上,靈魂從四肢慢慢抽絲剝繭,站在原地,而後身邊的光粒像是蟲蟻一般,飛速地圍了上來撕咬著她的靈魂。慢慢地。先是靈魂的邊緣,進而向內,她的靈魂也開始如光粒慢慢散去。


    哪怕是一段程序又如何?在危及到主係統存在的時候,還不是會被輕易地抹殺掉。


    這次...大概是真的要死了吧。


    簡垚看著一邊的遵素,他如今慘烈的模樣比她好不到哪去。可他仍筆挺著脊背,唇崩得直直的。好像對主係統所有的摧毀不屑一顧。


    可簡垚看得久了,才發現他的指尖微微顫抖著,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屍體上,沉重地讓人覺得有些壓抑,眼尾有點兒紅暈染著霧氣。


    簡垚以為他要哭了,末了又覺得好笑,大佬那般的人物,怎麽可能會為了一個無名小卒垂淚?可看到他這般傷心,簡垚也覺得心腔疼了一下,她捂著胸口,有些陌生地揉了揉。


    遵素慢慢蹲下身子,張嘴,好像說了什麽,可簡垚的魂魄越散越多,幾乎聽不清他到底說了什麽,唯見他那雙冰冷的手觸在她的臉上,替她闔上雙眼。


    而後,白晝一般的明光從布袋中散發出來,圍繞在她身邊所有的光粒靜止下來,而後匯入明光之中。


    溫和的光帶飛速地在主係統中旋轉,周邊的屏幕一個接一個消失,在湮滅的沉默中,簡垚看到一匹馬噴著腥膻的氣味從自己身邊走過,趙有蘇的胸腔前露出一點兒箭矢,嘴唇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發白,他的唿吸慢慢淡下去,雙手卻依舊緊緊護著懷裏的王若芸;朗月當空,宴清洲溫柔地觸摸著睡在床上的女人,他喃喃自語,訴說無數柔情,最終卻孤注一擲地握住手裏的劍柄,刺入熱血沸騰的胸腔;黑暗中,地宮裏陰暗潮濕,獨孤信坐在華麗的棺材裏親吻著身邊人的額頭;黃泉邊,雲錯凝著漾漾河水,妖嬈地勾了勾唇角,有些無奈地說道:“算了,算了,把她讓給你又如何?反正她看著你的臉依然會想起我。”;殘鐵舊血的沙場,寄奴的眸子越要失去焦距,他盯著浩大且孤獨的月,想著京城裏那個人曾跟他說:“你若活著迴來,我便著紅衣在城門相待,你若死了,我便替你守寡三年。”他似乎有些不舍。三年太多了...不要等他,早些嫁給旁人吧,隻要她以後能想起在自己的生命裏曾有過這樣一個過客,一切都已然足夠了...


    明光終於停止旋轉,如有生命一般圍在遵素身邊,輕輕蹭了蹭他。簡垚在自己消失前,聽到玻璃碎掉時的輕響,有一條潔白的甬道鋪在她的腳下。


    她抬著快要消失的手臂擋在眼前,慢慢朝著甬道深處走去。


    在那寂寞的路途中,她聽到許多人的聲音。


    “我許願,在下一個世界中,有情人能衝破一切阻礙,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像我和趙有蘇一樣。”


    “若有下個世界,我希望他們能夠相信彼此,能夠緊緊握住彼此的手,不論在哪都不會分開。”


    ......


    不同的聲音,不同的願望,卻帶著同樣的祝福。


    白光充斥著簡垚所有的世界,她聽到有人溫和地問她:“你有什麽願望?”


    簡垚沉默了很久。


    “我希望——一切都迴歸真實。”


    “哢嚓”堅若磐石的主係統如同雞蛋殼一般輕而易舉地破碎掉。


    化成一顆顆失去光澤的塵埃慢慢隕落,簡垚看到自己幾乎透明的手指上若隱若現地出現無數個0和1的組合,最終也逐漸黯淡下去。


    身後束縛著三千個小世界的白色管道也逐步消融,小小的世界遠遠看去像是散發著如同瓷器體上柔和的光澤,它們快活地跳躍著,一明一暗地和簡垚打著招唿,最後順著某些規律,朝著不同的方向四處散去。


    所有的一切慢慢平靜下來,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


    王若芸靠在趙有蘇身邊正看著書,突然心猛跳了一下,她好像聽到天際上傳來一聲脆響,不過很快注意力又被趙有蘇給吸引;林袖坐在庭院裏正曬太陽,忽然發現霧霾一般藍色的天空變得澄澈幹淨,身邊遞過一碗銀耳湯,微亂的頭發被身邊的人揉了揉;施月明挑燈夜戰,撲在案桌上畫著漫畫,為小家添磚加瓦,一邊的獨孤信闔著房門拿著穿越過來的玉佩和古董商討價還價;謝瑤和師尊正在食肆用晚膳,突然看見漫天銀河發生扭曲般的轉動,忙的拉著師尊去看,卻發現銀河在下一秒又恢複原狀;辛夷抱著心心念的兒郎,貼在他耳邊輕輕說:“這幾個月要先委屈他啦,如今肚子裏正揣著一個大胖小子”呢,寄奴臉色羞紅,小聲地問:“該取什麽名兒啊”,辛夷卻看到天上出現浮動著的藍光,輕輕說:“就叫長安”。


    一切迴歸真實,好像什麽都沒變,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簡垚從案桌上坐起來,疲倦地揉了揉自己酸澀的眼睛。


    電腦屏幕上一個叫“黃泉”的遊戲正在不停閃動。


    她覺得自己真的有病,這麽一個腦殘玩意兒的遊戲她竟然還玩了整整三個月,差點兒猝死在電腦前。


    服務員“咯噔咯噔”,上了二樓,打開簡垚的房門。


    “老板,下麵有一個小白臉來找你。”


    簡垚困得要死,揮揮手:“去去去,管他小白臉、小黑臉,都說我不見,要睡覺!”


    服務員為難道:“他在那等了一上午呢,還說隻要老板你見了他一定會請他吃烤肉!”


    簡垚壓著一肚子的火氣,準備下樓:“他有沒有說叫什麽名兒啊?”


    “沒說真名兒,隻說他在‘黃泉’的遊戲裏,叫遵素。”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啊~還有幾篇番外就完全寫完了


    高興地快要蹦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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