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一天天飛逝過去,皇上的臉色卻越來越差,蠟黃的臉上像罩了一層灰,還沒到盛冬,宮殿內便燃了好幾個火盆子,即使穿著厚氈衣依然仍覺得冷。


    王若雲將太醫院熬好的藥端上來,皇上正在批閱奏折,王若雲立在龍椅後,待皇上得閑後,走上前輕聲道:“陛下,該喝藥了。”


    皇上丟下筆,轉身,一把將湯藥掀翻:“喝什麽喝!這群庸醫!朕本來好好地,喝了這藥身子便越發乏力了!”


    湯藥滾燙濺在王若雲的手背上,不過須臾便燎上了大泡。趙有蘇在一旁看在眼裏,又瞧了瞧王若雲。


    隻見她咬緊了唇角卻仍賠笑說:“怎麽會呢,皇上,這些藥都是禦醫特意開了替您調理身體的,您如今身體乏力正是身體裏的濁氣排出去的時候,等待些時候身子就大好啦!”


    皇上被他這話說的心裏的火氣弱了點兒,沒再說什麽,麵上的臉色也好了些。王若雲抬抬下巴又讓小太監再準備一碗來。


    屋內一時安靜,隻有毛筆刷刷刮紙張的聲響。過了會兒,皇上問道:“朕的那些兒子們如今都在做些什麽?”


    宮裏的事兒王若雲主內,趙有蘇主外。趙有蘇微斂了眉道:“如今幾位皇子都乖順的很,大皇子喜愛讀書,近日一直將自己關在府裏悉心研讀史書。”


    “哼,一直讀,讀成一個書呆子,到時候敵人打進來他難道準備跟人去講道理麽?”


    皇上沒個好氣兒。


    趙有蘇不顯任何情緒,繼續道:“五皇子騎射功夫不錯,如今更是親自去了軍營曆練自己。”


    “還不及弱冠,手倒是伸得長,朕看他和麗妃的後家恨不得望朕早日閉了眼。”


    “七皇子年紀尚小,才剛啟蒙,如今整日纏著李嬪娘娘不想上學去。”


    “哼!”


    皇上將手裏的奏折一摔,坐在龍椅上:“老二呢?”


    趙有蘇皺了皺眉。


    “說!”


    “二皇子如今傷心的很,把自己關在廟裏替梅皇貴妃娘娘和皇上祈福!”


    “替朕祈福?他恨死朕了吧!”


    皇上閉上了眼,睜開,左右望了會兒,看見盤龍柱邊上的王若雲,仔細盯著她瞧了好半晌,忽然問道:“有蘇,你瞧瞧,王若雲如今是不是越生越女氣了?”


    王若雲心如擂鼓,趙有蘇的臉色也變了,藏在長袖裏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王若雲勉勵提起笑容:“皇上,您又戲弄奴才了,奴才是太監,是閹人,男人又得東西都沒有,自然生的不似男人像!”


    皇上就喜歡她說這樣的話,好像看到她的窘迫、她的慘狀才覺得開心極了。於是他招了招手:“過來!”


    “誒!”


    王若雲彎著腰走過去。


    “跪下。”


    趙有蘇的頭低的更低了。


    王若雲跪在冰冷的石地麵上,皇上又說:“趴著!”


    王若雲照做了,然後皇上把腳摞在她背上,堅硬的靴子狠狠蹬了他的背一下:“軟綿綿的,倒比一般的太監還柔弱。”


    王若雲穿書後在宮裏生活了這麽多年,什麽委屈事兒沒經曆過,隻是咬了咬牙便過去了。而趙有蘇看在眼裏卻越發的不是滋味兒。


    這個人他可以欺負,可一旦別人欺辱了就覺得好像誰侵犯了他的領地,讓他渾身不得勁兒。


    他抬頭望了望窗外的天,灰蒙蒙的,寒風刺骨刺刮著人的骨頭。


    要下雪了。


    這麽好的天氣宮裏要是不辦一場喪事當真是可惜了。


    王若雲下了值後火急火燎的往太醫院敢。開玩笑手背上這麽大一個水泡得用針細細挑了再擦上藥,不然留了疤得多醜。


    腳踩剛踏進太醫院,裏麵就有個太醫眯起眼抬起頭道:“王公公來了,我等了您許久呢!”


    說著,便拿著一盒綠色膏藥遞給她。


    王若雲接過來打開聞了聞,挑高了眉毛:“喲,是舒痕膠,你今兒怎麽這麽大方了?不是說這東西曆來隻歸貴妃以上的位份才能用麽?怎麽今兒舍得給我這麽大一盒?”


    太醫道:“王公公您有所不知,如今我那兒子多虧了趙公公才能進了太學院,趙公公吩咐我須得將最好的膏藥遞給您,好讓您一點兒疤都不留。”


    “他這樣......”


    王若雲拿人手軟,覺得有些難辦。


    “他怎樣?”


    身後有人的聲音傳來。


    太醫一瞧氣氛不對立馬抬腳溜了出去。


    趙有蘇走進來:“不過是這些小玩意兒,給你便拿著吧。”


    王若雲抬眼:“我就怕你這小心眼兒得記在心裏,等我什麽時候得罪你了,你不天天拿著這恩情來在我耳朵跟前念叨!”


    趙有蘇臉色不好,皮笑肉不笑道:“王公公知道最好!”然後準備去拿她手裏的東西,卻被王若雲搶先塞進自己兜裏:“誒,給就給了啊!耍無賴我是不認的!”


    趙有蘇笑笑,尋了個位置坐下來給自己倒一碗茶,邊喝邊說:“你再忍一忍。”


    王若雲:“?”


    趙有蘇深邃的眼落在微微泛起漣漪的茶水麵兒上:“沒多久咱們這種難熬的日子便能結束了。”


    王若雲心裏一個咯噔,朝趙有蘇那邊偏了偏:“趙有蘇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想......”


    說著在脖子上比了個“哢嚓”。


    趙有蘇翻了個白眼:“我做那事兒做什麽?難不成我還能爬上皇位不成?”


    王若雲心又放了迴去:“嘿嘿,那倒也是。”


    趙有蘇壓低聲音:“你這段時間最好找個什麽事兒把自己支到一邊兒去,別在皇上身邊晃悠省得像今日一樣找些罪受!”


    王若雲歎氣:“我也想啊,但皇上準麽?”


    趙有蘇皮笑肉不笑:“怎麽不準,如今平津王被梅丞相被逼得準備迴封地,若你同皇上說你願意一路監督他入蕃,皇上指不定得多高興呢!”


    聽到這話,王若雲也懶得同他再繼續說笑了,直接拿了藥準備走:“你說這話就沒意思了。”


    趙有蘇站起來,先她一步攔在門前。


    王若雲直視他的眼,有些心累的說道:“趙公公,是您先說要同我結盟的,如今也是您再三的在我麵前提起平津王,若您不信任我,大不了咱們一拍兩散,像這樣......”


    她揮手打開趙有蘇的胳膊,認真道:“真的沒意思。”


    *


    後麵一連好幾天趙有蘇沒和王若雲說一句話,不過王若雲也想得開,畢竟她現在也是太監,自然知道太監的心眼有多小,那天發生了那事兒,趙有蘇指不定得在背後給她紮小針呢!


    有時候她想想也挺後悔的,既然知道他這廝說話陰陽怪氣的,幹嘛和他計較嗎萬一沒把他給穩住,讓他把這事兒告訴給了皇上,最後吃虧的還不是她?


    王若雲想著,邊用雞毛撣子擦拭書架一邊又歎了口氣。


    趙有蘇就立在她不遠的地方,把她悵然歎氣兒聲聽得一清二楚,可仍是忍著沒和她說一句話。


    這些天皇上的身體每況愈下,甚至還咳出了血絲,朝堂上立二皇子為太子的唿聲越來越高,皇上看到那些請願的折子後更是氣的大罵:“朕還好好地!他們便讓朕立太子,是嫌朕活得太久了麽?”


    自上次王若雲服侍皇上用藥被燙後,這差事便被趙有蘇自己攬了過去。他讓人將軟枕墊在皇上的背脊,一邊將藥吹涼了一遍喂給皇上道:“皇上是真龍天子,必定會長命百歲,何苦為了那些俗人俗事兒憂心,等皇上把身體養好了,拿誰開刀不好?”


    皇上的氣兒慢慢順了點兒:“若、若朕的兒子能像你們這般為朕著想,朕、也不必如此憂惱!”


    趙有蘇淡淡笑,一邊將湯藥喂完了,這才讓小太監把碗碟拿走道:“能替皇上分憂是奴才們的福氣。”見皇上吃過藥後昏昏沉沉漸要入眠,忽然揮揮手讓殿內的太監和宮女都下去了。


    王若雲不明所以,走過去抬了抬下巴,用眼神來詢問:“怎麽迴事?”


    趙有蘇拿來錦帕把自己如白玉的手指根根擦淨了:“待會兒梅丞相便要來和皇上商量立儲的事兒了,你若想看便找個安全的地兒好好看著吧,免得待會兒我忙起來顧及不到你。”


    剛說完,屋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趙公公。”


    蒼老沙啞的聲音,是梅丞相。


    王若雲把門開了,梅丞相和身後兩個家臣駭了一跳,望著趙有蘇:“這......”


    趙有蘇:“進來吧,王公公是自己人。”


    梅丞相這才鬆了口氣,弓著老腰進來了。


    趙有蘇從皇上的書房裏拿來未寫上名字的密詔遞給梅丞相:“梅丞相,您要的東西咋家可都給你了,您也要記得咋家求的東西可千萬別少了咋家的,不然......”


    他的話說一半留一半,可威脅意思十足。


    這段時間皇上頗為信任趙有蘇,連近衛軍都給了他,沒想到他的這份信任最終成了刺向他的刀子。


    王若雲從未闔緊的窗戶往外看去,殿外裏裏外外都是趙有蘇的人,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忽然,王若雲嗅到熟悉的鬆脂香,一迴頭,發現趙有蘇就站在她身邊。


    王若雲嚇了一跳,差點兒出聲兒,卻被趙有蘇的手給捂住了。


    他的聲音不大,貼著她的耳朵:“待會兒別出聲兒,等這事完了,咋們依舊做咋們的公公,隻不過換了一個更好的主子。”


    他的掌心和他的陰陽怪氣的性子一點兒都不同,反倒是溫熱極了,王若雲想說什麽,唇峰卻意外碰觸他的掌心。


    趙有蘇愣了一下,隻覺得掌心有點兒癢,然後從手臂一直蔓延,攀爬到他的心口,扯得他心也跳的快起來。


    低頭一看,那人的眼濕漉漉的仰視著他,眼尾有一點兒紅。


    趙有蘇看著看著,喉結動了一下。


    怎麽辦,他好像有點兒壞掉了。


    忽然很想看她哭,看著她備受折磨,卻昂著脖頸沙啞的叫著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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